废弃农田全部整理出来也需要大量劳动力,时知计划先清理江南的,毕竟这里的土地要更肥沃些,而且这里人口相对来说密集,劳动力损失没那么大,不像冀州就得慢慢来,没个十年八载是恢复不过来的。
    “对了,问问他们当中有没有会纺织的,如果会就说崔氏新开的纺织作坊招女工,工钱按棉纱或布匹数量结算。”
    江南的棉纺织推广做的比冀、桐、燕三州都顺利,这里的丝绸纺织原本就发达,大族和普通百姓对纺织业接受更快,再加上海运重开,棉布纺织越来越有赚头如今不用崔氏扶持它也已经迅速生根发芽了。
    同时江南的纺织业也带动了北方地区棉花的种植,市场需求量增加,江南种棉花的又少,所以到冀州、桐州、燕州收购棉花的越来越多,棉农们除了崔氏的订单如今业可以放开交易对象,种植规模渐渐就增多起来。
    一切似乎慢慢都在进入正轨。
    第112章   一更
    “轰……轰……”
    几声震耳欲聋得火炮声在荒无人烟的原野中响起,时知戴着耳塞从预定炮弹射程终点附近拿望远镜看向不远处的炮坑,这两年她一直都在升级火器,这已经是第三个版本了。
    这个版本的火炮炮口直径缩短六厘米,最远射程增加一里,炮弹体积压缩,威力虽然没有增加太多但成本降低两成。
    百湖已经带人迫不及跑到炮坑查看情况,望远镜里看着百湖手舞足蹈的样子,时知觉得这老头儿似乎越活越有人气儿了。
    “女郎,荀氏已经攻下越州,湘州有一半也已经被占据,齐彬大军退守闵州。”白雀带来最新战报交给最近一直住在山里的时知。
    时知望了望南方,心里虽然早就有准备但还是有些为齐彬唏嘘:“江南南部准备一下派人开始动手吧,徐山一定会趁齐彬退守闵州时打独吞江南南部的注意。”
    “郑氏已经趁机把平州吞下了,荀氏的人没有在平州大动,反而很快撤回蜀州。”白雀有些担心这两家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合作。
    时知分析道:“荀延现在的精力都在统一整个南部,不和郑氏对上是对的,郑濂也很清楚这是他拿下平州最好的时机。”
    也是最后的时机。
    荀氏要是灭掉齐彬,那么手里就有九个州,南方除了江南和湖州其他地方都将落入荀延的囊中,很快就会成为最大的诸侯势力。
    然而郑氏因为遇到崔氏这个打不得、碰不得的拦路虎一直都在中部与那几个州的势力打转,根本没有彻底发育起来,郑濂要再不出手是真没机会了。
    不过白雀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荀延和郑濂互相把对方视为最大对手之一,但同样他们也把崔氏放在最忌惮那一栏,选择暂时合作也是有可能的。
    原著里他们一起合力灭掉齐彬,如今一起想办法先对付崔氏也不许可能。
    但同样也有不合作的可能,因为如今崔氏地盘儿虽然不如他们多,可时知手下的财力、物力却是最厚实的,外加火炮加持,和崔氏打那会是个长久战,这俩人恐怕很难合作那么久。
    从山里回军营,时知和崔氏部将们看着局势图开了几天的会,最终决定提前对湖州动手:“让鲁一高和崔渠带兵同时进攻湖州,今年中秋前最少拿下湖州北部的地盘儿。”
    鲁一高是最早一批学军事的学员之一,他这两年在嘉州表现突出时知提前他调回来带兵,崔渠是崔氏远方的旁支子弟,家道没落后选择跟着那批学员一起去嘉州搏前程,前几个月回来后给鲁一高做副手,一起负责桐州启柳郡的军事防务。
    郑氏和荀氏在加速,她也不能不动,时知在地图上把晋州画了出来,等湖州拿稳了,她必须要再接再厉攻下晋州。
    这样郑氏在这场三足鼎立的格局中必然失衡,荀氏很有可能会放弃和郑氏合作先攻打崔氏的打算,转而想着吞下呈现弱势的郑氏,等进一步壮大实力再图谋崔氏。
    如今的晋州其实很难打,这几年郑濂在晋州和冀州接壤地带不断挖壕沟做陷阱,她的火炮进入晋州并不容易,要是放弃火炮做主力,时知没有信心完全靠装备上的优势在段时间内打掉郑氏那七员骁勇善战的守州大将及其部队,这也许会是一场持久战。
    崔氏如今的单兵素质不弱,可到底也没比郑氏强,撑死半斤八两,将领虽然也在培养但还是太年轻,时间的差距没有过多天分不足终究还是弱一些。
    像天分最好的鲁一高,时知如今也只敢让他去打一打徐山这样靠趁火打劫起家的野路子,真对上战场真正的老手那还是嫩些。
    开完会时知就打算启程回崔氏庄园,却不想白雀带来的消息险些让她心慌不已。
    “女郎,家主出事了。”
    去田里看情况的崔教授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他突然晕倒在田间,这没入秋天气还热着,在地里太久就中了暑气。
    好在送回来后,经过降温和灌药人很快就醒了,只不过脸色还是不好,整个人发虚,到了下午人发起热来,时知吓得守了崔教授一整夜。
    她忽然之间发现,这些年崔教授在不知不觉中与现代记忆中的老头儿渐渐重合,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十九年了,崔教授他……又老了。
    六十五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高龄老人,哪怕这些年崔教授一直很注重锻炼和养生,他也渐渐显出苍老。
    崔教授一觉醒来看着望着自己出神的孙女,他心里有些酸涩,这一场病大概是把时知吓坏了。
    时知看着崔教授醒过来,她又给崔教授测了一□□温,烧应该是退了。
    崔教授安慰道:“放心,爷爷会努力长命百岁的。”
    “不是努力,是一定要做到。”时知红着眼眶。
    崔教授笑笑没有说话,他其实能感觉到自己这两年精力有些不济,曾经那种衰老的感觉似乎又慢慢回来。
    “今年小麦种下最后一茬儿,我就退居二线吧。”崔教授很平静的做了决定,他是不能有事,争取多活几年陪着孙女。
    时知强忍的眼泪还是落下,低声道:“等晋州的事彻底解决,我以后会少出门的。”
    崔教授哼哼了一声:“我以后退休了,天天出门玩儿,你爱留在清河看门儿就留。”
    时知勉强笑笑不说话,她知道爷爷是不想拖住她的脚步。
    崔教授这场病拖拖拉拉五六天才好全,当然吓到的不止时知一个人,崔静海同样也开始担忧起来。
    “什么?”
    时知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要是没记错四郎今年才十六岁吧,崔静海竟然这就要给他定亲成婚?
    崔教授想起崔静海那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是劝不住的,“大概我这次生病也吓到他了。”
    时知一直不成婚,族里原本还催,但后来看时知油盐不进,就把希望放在四郎崔炯身上,想着他能传宗接代将来他这一脉把家主位置顺利接过去也行。
    崔静海前两年就让妻子王氏给四郎相看过几家女郎,他要求不高,只要出身清白且性格柔顺就行,甚至还隐隐按时妻子四郎的妻子出身不用太高。
    既然时知不能孕育子嗣,那么四郎以后的孩子很有可能要交给时知教养,崔静海不想四郎有个强势的妻子,这不利于崔氏内部团结。
    甚至这两年四郎醉心学习百工技艺,崔静海都不反对,他的理由就是科举考试都没了,那只要不耽误学习圣贤之言,学点杂学也不错,没准儿还能帮上家族的忙。
    当爹的想给儿子说媳妇儿,时知自然不能反对,但她还是希望四郎能有个合心意的婚姻,不求恩爱非常,但总得彼此乐意吧?
    最后定的女郎是燕州一个末流小世家的嫡女,年纪比四郎大一岁,前年到桐州姨母家探亲被王氏留意,今年崔静海提出要让四郎成婚,王氏正在准备去燕州提亲的事。
    即将定亲的小新郎还在自己的工作坊忙着研究巨型弩的射程,看到时知过来就一脸苦瓜表情:“蓁侄女,我又失败了。”
    时知看着他完全没有要成婚的自觉,不由问道:“小叔父,你准备好成婚了吗?”
    四郎头都没抬:“成婚我有什么好准备的?这些事母亲会准备的。”
    时知无语:“我是问你心里准备好当一个丈夫了吗?”
    四郎抬头眨巴眨巴眼:“那大概是没有完全做好,可这件事又不是我能做主的。”
    话是没错,可时知有些看不明白这个少年郎,你好歹要成婚都不羞涩腼腆一下吗?
    “你的妻子可以选个自己喜欢的,我可以帮你。”时知不想四郎用自己的婚姻成全她。
    四郎有些惊讶:“母亲说谢家女郎温婉贤淑,我也见过一面,看着知礼又和气。”
    时知不懂了:“那你是看中谢家女郎了?”
    四郎歪着头认真想了想:“大概是吧?我觉得她挺可人。”
    “你见了人家一面怎么就知道人家可人?”时知有些八卦。
    “她长得可人啊。”四郎回答的理所应当。
    原来是看脸,行吧,懂了。
    看着一身稚气未脱得四郎,时知起来逗弄的心思:“那你知不知道人家女郎愿不愿意嫁给你啊?”
    四郎很认真的回道:“她大概也是不讨厌嫁给我。”
    “你怎么知道?”时知坏心的问。
    四郎想了想那天的情形:“见到我后她好像是脸红了,这应该是看上我了吧?”
    四郎认为他母亲说的对,他们是郎才女貌,他和谢家女郎似乎是可以这么形容。
    “那你成婚后得好好对待人家。”时知心里其实松了一口气,四郎和谢家女郎都不讨厌这婚事就好。
    四郎放下手里的东西很认真道:“蓁侄女,你不用觉得亏欠,其实占便宜的人是我。”
    庶出能继承嫡脉家业,这不是天大的便宜是什么?
    四郎虽然无心家业继承,但他该明白的都明白,父亲的担心,时知的歉意,还有族人的蠢蠢欲动。
    “你已经为这个家族做的够多,不用觉得亏欠我,现在的日子我觉得很满意。”
    四郎是真的对现状满足,他不用再去读那些科举的书,家里也不反对他跟着百湖学习,甚至他都不用担心以后前程的事。
    四郎又想起父亲的话,他保证道:“我以后会对谢家女郎好的,谢家对这桩婚事这么看重,想来应该也不仅是图我人好,我的子孙可能会过继给大兄或者你,这才是他们觉得我金贵的原因吧。”
    时·来开导人·知,看着四郎有些哑口无言,小少年你才是那个换了芯儿的吧?年纪轻轻活这么通透干嘛。
    时知认真道:“不过继子孙,你也很金贵。”
    四郎笑了:“这是自然。”
    第113章   二更
    关于四郎的婚事,时知在问过四郎自己的态度后就没再表达什么意见,这本身也不是她要做决定的事。
    只不过四郎成婚在即,时知终于开始认真考虑继承人的问题,很久之前她就清楚崔氏家主继承人和崔时知的继承人其实不一定会归到一处。
    从私心里来说,时知当然希望四郎的子女有出挑的,可以顺利接她衣钵,那么大家省心省力。
    可是……人生最怕可是,看着崔静海一心一意为家族传承做出的努力和牺牲,时知就觉得她以后的选择大概会困难重重。
    因为她不会要一个看重家族传承大过天下责任的继承人,她的继承人与崔氏的继承人如果分开选……只怕会有无数场血雨腥风在未来等着。
    时知很清楚在这个时代,尤其在崔氏这样的家族里很养出合她心意的,毕竟像郑熏那样不以家族为先的怪人,百年间世家中也就出了这一个。
    崔教授知道时知一直以来的忧虑,但这是个无解的题目,崔氏的继承人能否适合继承时知的未来,似乎是要看老天的意思。
    “我大概可能是要先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决定要不要把四郎的孩子过继。”时知最终还是决定不急着做决定。
    如果单纯要培养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崔静海也可以培养,甚至他会教得比时知与崔教授更好。
    崔教授想想以后就觉得头疼:“其实也不是没办法,若是真不合适,那就想办法把崔氏和你认可的人二者命运绑在一起。”
    时知沉默许久才叹气道:“虽然还是少不了麻烦,但也许是个办法。”
    对于很多人来说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别的本来或许不值一提,现实往往都是冰冷的。
    再等等,好在她还年轻,一切都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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