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李青文认识南瓜, 其他人对这个东西并不了解, 崔远他们只在北方领地种过,据说,这东西原本也不是罗车国的, 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劫了船, 抢到了东西里面,有这样白色的种子。
    抢到之后, 不知道谁种了出来, 因为不认识这东西, 领主和兵士们不碰,只给农奴和俘虏来的奴隶们吃。
    因为李青文说这是好东西, 所以在北面和那些罗车国的兵士们周旋时, 吃完的南瓜种子都特意被留了下来。
    李青瑞他们去北面救人, 吃是吃了不少南瓜, 但不知道是咋长出来, 只按照李青文说的,种下一半, 留下一半, 然后问了崔远, 才知道这东西跟种菜一样。
    村里头的人第一次见这种新鲜玩意, 眼看着藤上的瓜一直长, 一直长, 惊讶的不得了,一个瓜好几斤,一根藤上前前后后长好几个,一粒种子就能得几十斤的东西,这、这是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营地里面的人也都好奇,白菜豆腐和芹菜荠菜真的吃够了,有的不一样的东西,当然惹人注意。
    可以说,地里的南瓜,是营地里外的人看着长大的。
    刚一摘下来,陈文带着伙房的人就蹲守在地头,得了三十多个,立刻头也不回的抱了回去。
    未免糟蹋了这新鲜的玩意,先炖了一个尝了一下,然后陈文捶胸顿足,他也遭了一回罪,竟然差点错过这好东西。
    李青文家也没有藏私,摘下来的瓜给长辈和亲戚们送去了一些尝鲜。
    本来以为长这么大的瓜会没什么味道,结果竟然很清香,南瓜很快就引起了大的轰动,白白的南瓜种子,也成了婶子和奶奶们最喜欢的东西。
    直到李青文回来之前,大家对南瓜的做法只有两个,一个是跟粥一起煮,一个是放在锅里炖,只放盐,味道都很好。
    李青文回来后,南瓜就变得有点陌生,有时会是南瓜饼,有时是南瓜丸子,有时是红烧南瓜,有时是拔丝南瓜
    味道各不相同,但都好吃的很。
    今年不光粮食丰收,菜和南瓜也收获颇丰,李青文家一边收南瓜一边往外送,就算是这样,下霜之后,南瓜也装满了一个仓房。
    南瓜对于生完孩子的妇人也是好的,李青文正在仓房里挑南瓜,听到外面狗狗叫声,知道家里来客人了,并没有在意,因为他们家天天客人不断。
    但是,当听大哥喊出江淙的名字时,李青文忍不住裂开嘴,提着空筐出来了。
    江淙穿着跟营地里面官兵相差无几的甲袍,他个子高,腿长肩宽,厚重的甲袍在身十分服帖,一点都没有臃肿笨重的感觉,站在皑皑的雪地里,气宇轩昂。
    如果是从前,李青文肯定立刻跑过去,但现在他心里有鬼,怕露馅,忍不住了冲动,一本正经的道:哥,这一趟还顺利吧?
    顺利,青风他们也一道回来了,就在后头。
    他不过去,江淙就走过来,因为李青文穿的太厚了,只有一双弯着的眼睛露在外面,一时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江淙就把他手里的筐接过来。
    江淙的手跟李青文带着的厚厚皮手套相碰,俩人同时感觉到了冬天的烦恼。
    最后,江淙还是拉着李青文的皮手套一起进了屋,李青瑞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
    到了屋子里,李青文站在炕边,李青卓和江淙一起帮他摘帽子,脱皮衣,他出去时穿的衣服就得旁人帮,脱也一样。
    因为娘亲觉得冷,所以就得穿上这些。
    等李青文和江淙肩并肩的坐在了炕上,就听到后屋李茂玉喊道:南瓜,南瓜挑回来了吗?
    李青文才猛然发觉,他忘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脸有点发烫。
    不过,不用他再出去,李青瑞已经去拿了。
    姜氏在厢房看着孩子,李青文就是那个稳坐炕头的人,陈氏给江淙倒水,相让的时候,碰到他手凉的像是冰块一般,便道:这水太烫了,婶子给你换一碗,你捧着热乎热乎手。
    不用,婶子。江淙将水接过来,放在炕桌上,然后坐到李青文的身后,把手插在他的屁股下面。
    冷天的时候,灶台都不停,炕头这一块滚热,虽然铺着薄褥子,李青文坐一会儿都得挪动一下,要不怕屁股烫熟了。
    江淙背靠着墙,两条大长腿支着,将李青文困在胸口和腿间,两只手一左一右都在他的屁股下,确实很热乎。
    在并州,田不多,秸秆和柴禾不够,冬天的火炕热的地方只有小片,一般大家缩着一起取暖,小孩子们手冷或者脚冷了,就会把光溜溜的手和脚放在娘亲和奶奶的屁股底下。
    炕是热的,屁股也是热的,一会儿手脚就会暖和过来。
    直到现在,这个习惯还都保留着,小孩子们出去玩雪冷了,回来就这般。
    江淙这般做满屋子的人都没觉得什么,只有李青文一个,他紧张的僵硬了身体。
    太、太近了
    虽然江淙的手心向下,但俩人此时的姿势,让他觉得不由得脸红脖子粗。
    江淙下巴放在李青文的头上,轻轻的动着,跟李家人说话。
    江淙和周丰年将普句人送走后,去了森林,跟李青风他们采了许多东西,又一路护送回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李青风他们的爬犁也都到外头了。
    这是第一次在秋天的时候在森林中采收,收获自然不小,屋里其他人都出去卸爬犁了,陈氏让江淙在屋里暖和着。
    屋里只剩下炕上的两个人,李青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挪动屁股想要起身,江淙把脑袋压在他的头上,李青文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的乌龟,无法动弹。
    哥李青文急红了脸,吭哧吭哧的道:被人看到不好
    不想现在就被爹娘发现,这是李青文的坚持。
    一来怕爹娘一下听到承受不住,二来他年纪小,出了这事,所有人肯定都觉得是江淙带坏了他,所以想忍耐几年,徐徐图之。
    李青文的打算是,先把几个哥哥给渗透了,然后让他们帮着自己一起方方面面的跟爹娘周旋
    如果是别人家,江淙一力扛起所有也想早点说破,但是李家不一样,李家对他情深义重,得找合适的时机才好。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李青文身体还没完全好起来,他也只能忍耐着。
    所以,俩人明白彼此的心意后,干啥还得偷偷摸摸的。
    江淙很忙,俩人回到营地后,几乎没见几面,彼此思念,见了面,还得克制着,都不好受。
    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李青文想要挣开,但江淙不愿意,他压着人,问道:现在这样有甚么不妥?
    在外面眼中,俩人这幅亲密模样也只是哥俩好。
    但李青文知道,不是,他吶吶道:哥,你的手可暖和了?
    江淙将手抽出来,覆在他的手上。
    很烫
    听着外面侄子的惊喜声和狗狗的叫声,李青文竖着耳朵,没听到什么脚步声,飞快把江淙的手抓起来,亲了两口手背。
    他的动作很快,因为心虚,也很轻,江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问道:仔儿刚才做了甚么?
    李青文:
    是他亲的太过迅速,还是他哥在逗他?
    那当然是后者!
    明知故问!
    李青文又气又羞,脸颊鼓鼓的,从前可没发现,江淙竟然是这样的人!!
    江淙手放在李青文鼓起的脸上,仔细摩挲了一下,皮肉细滑,比刚回来时多了一层薄薄的肉。
    还不够,还得再长长嘴巴触到脸颊时,江淙低声许愿道。
    就在李青文心宁成麻花一般时,李青风冲进了屋子,一边大口的呼出冷气,一边脱掉靴子,滚到炕里。
    李青文一瞬便恢复了端正模样,让开了炕头,把屁股底下的褥子扔给小四哥。
    李青风把褥子放在脚下,脸贴在炕上,陈氏扔过来布巾,让他垫着,眼睛和眉毛上的白霜可不能蹭到炕上。
    李青风不愿意垫这个,随手就把布巾扔给李青文,仔儿,给你。
    布巾被江淙接到,不过他没用,而是伸手在李青文的脸上蹭了蹭,认认真真的道:很干净。
    李青文:
    他的脸当然很干净,每天都有好好的洗脸啊。
    李青文和江淙下地,把地方让给刚回来的人暖和,俩人把追风和闪电叫过来,检查它们的身上有没有受伤。
    这些人路上可受了不少苦,为了等他们,午饭便推迟了,一屋子人挤着说话。
    江淙吃完饭就立刻回营地了,普句的事情,他们还要再商议。
    李青文靠着被褥垛背书,李青卓也在温习,过了年,省试揭榜,他还要继续考,这时依旧不能放松。
    因为有这俩看书的,李家的西屋十分安静,连毛毛都会拦着那些想要跟李青文玩耍的狗崽。
    第206章
    回来好东西, 周瑶就来李家了,挑了自己要的,也给姜氏带了擦肚子的药, 给陈氏拿了抹腰的膏。虽然陈氏的腰已经好久没疼了,但多按几年, 只有好处, 没有坏处。
    冻伤和受寒发热是边城冬天最常见的,所以每年都早早的准备好了药,营地里面的官兵不用说, 外头的人也会用自己家的粮食和蘑菇灵芝药材来换药。
    周瑶给李青文号脉, 因为前阵子吃到了李青文特制的烤鱼,周瑶特意跟陈氏说, 过犹不及, 不能让李青文穿那么多衣服。
    农家人对大夫的话向来听的很, 李青文的皮袍里面终于能少穿了两层。
    虽然知道读书很重要,但李青卓好几年没回来, 李青文过了年就要去京城, 陈氏带着俩儿子去村里窜门。
    看着相貌俊朗的哥俩坐在一起, 长辈们都感叹, 上次坐在他家炕上时, 李青卓才十岁出头,李青文七八岁, 脖子上讲究的挂着擦鼻涕的布巾, 这么一转眼, 都长成两个大小子了。
    小辈一天天的长大, 长辈不知不觉的变老, 欣慰的同时, 也有的感慨,岁月不饶人。
    知道李家这两个孩子都是读书好的,每家长辈都没再说什么姑娘,知道边城这些怕是配上这两个能干又可靠的小子。
    李青文和李青卓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愣是没派上用场。
    实在是再好不过。
    吃的饱了,穿的暖了,几个仓房都满满当当,心里有了底气,村里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说话满脸堆着笑,不管是跟家里人,还是跟外头,都和善许多。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任何人都想体面,但体面得在衣食无忧之后,三餐不济之时,为了填饱肚子绞尽脑汁,哪里会想那么多,现在衣食无忧,自然和和美美。
    今年跟往年不同,有很多事情,所以这个冬天不再去森林,所有人都在营地内外,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在盼着过年。
    李青文和二哥从六爷爷家出来,老头非要出来送,哥俩拦了半天,这才出了门。
    往回走时,他们远远的看到田地那边有个人影,正在纳闷,这冰天雪地,去地里干啥?
    离晚饭还有些时候,李青文和李青卓俩人便往那边走了一段路,和回来的人迎上,发现竟然是江家大伯。
    江家和手里还拿着铁锨,走的近了,李青文问道:大伯,你去干啥了?
    我去看看树苗。江家和站在后面给李青文挡着风,仔儿,山上的橘子树都死了,这里不好种这个。
    李青文也知道橘子树在这边难活,只是种种试试,没想到江家和这么上心,大冷天还去照看,连忙道:大伯,死了就死了,你别去看了,小心冻着。
    去年的冻死之后,今年江家和又补种了一些,在天气冷之前,给橘子树培土,也没啥用,依旧没活下来。
    把江家和送到营地里头,听着马永臣他们说回家的事情,李青文坐着没动。
    马永江他们已经自由了,除了蒋立平和江淙要在边城继续做事,其他人都可以回家了,他们离开家好几年,自然是想念的很,此时一个个都兴奋不已。
    江家和也要走了,儿子没事,李青文也一天天的好起来,洪州还有一家人呢,不能继续在边城呆着。
    不单他们,李青文和杨树村的人过完年也要回并州,既是送那些搬离边城的人家,也是要回家祭祖。
    以后大都在边城生根,相隔几千里,得回去跟祖宗们念叨念叨。
    明明几年前日思夜想的盼望着有这么一天,但是这些人真的离开了边城,以后再见很难,李青文心里头颇不是个滋味。
    见李青文一脸落寞,江家和拍了拍他的手,大伯还没老,以后再来看仔儿。
    李青文立刻道:我也会去看大伯!
    江家和笑了,这可是仔儿说的,就算不来,也别忘了,你在洪州还有个家。
    一句话,李青文鼻子酸了,他抱着江家和的手臂,将脑袋靠上去。
    江家和摸了摸他的头,江淙给你爹做儿子,仔儿也给江大伯做儿子,行不?
    江家和到边城将将一年,看着李青文和李家人这般,就知道儿子在这里跟在家没甚不同,他跟江淙一样心疼李青文,要离开,也是万般不舍。
    好。李青文立刻回应了。
    江淙回来,看到爹和他的仔儿靠在一起,半天没有出声。
    马永江大嗓门,冲着江淙喊道:你放心,等我们把大伯送回去,去给祖宗磕几个头,再回来陪你!
    旁边的胡立川毫不留情的拆穿道:说的好听,你是想陪陶姑娘吧。
    马永江嘿嘿的笑着,一副傻呵呵的样子。
    他们回去是要回去的,但是不少人商量着还要再来。
    天黑了,李青文和李青卓要回去,江淙一直送出来,手里还拎着两个沉重的大箱子。
    李青卓接过去一个,李青文空着手,他看着江淙另外一只手上没有手套,便拉了上去。
    江淙没有出声,手腕翻转,将他的手包在手心里。
    一直到了家里面,俩人的手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兴奋的,亦或者是热的,李青文总觉得左边的手一直在发烫。
    江淙并没有留下吃饭,把东西放下,跟李青文耳语了两句,然后便回营地了。
    陈氏听到动静出来时,江淙已经走了,她念叨了半天。
    晚上,一家人坐着吃饭,白天吃多了肉干,没上桌的李正亮突然跑到东屋来,兴冲冲的道:奶妈,你看我威风不?
    盘坐在炕上,正端着碗的众人回头,看到李正亮脑袋上戴着一个金闪闪王冠,王冠上镶嵌着各种颜色的宝石,在烛光中闪着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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