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战马品种都是经过挑选的,每年要养出一二百匹好马送去京城,那些稍微差些的,就会留在营地或者送去西北。
    管着战马的官兵跟老邢头还有蒋立平他们熟悉,十分好说话,给东西就痛快的换了。
    战马是营地的东西,是官家之物,不是谁想换就能换的,但也有空子可钻,这里面的事情就不是李青文能知道的了。
    李青风跑到马厩,看到小马驹还没他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这得啥时候能骑?!
    别看这马小,但它血统可不一般。李青文赶紧给他解释,道:它的祖辈都是在战场上立过功劳的
    李青文并没有说假话骗他,这马血统确实好,就是它生下来有些瘦弱,一般马驹刚生出来就能站起来,它趴了三日才颤抖着站着,再加上毛色丑,才被留下了。
    老邢头找好几个人看过,说这马没甚大毛病,养大了一样很威风
    盯着小马驹的大眼睛看了看,李青风不咋情愿的道:行,那就养着吧。
    虽然看上去不怎满意,李青风还是认真的伺候起他的小马,对马永江说,他走了以后,替他照看。
    马永江自然满口答应。
    江淙跟李茂贤说,地能种多少种多少,千万别累着。
    李茂群他们都觉得这话说也白说,庄户人要是看到地空着,怕是晚上都睡不着觉。
    出发这一日,人明显比去年要多,大都惶惶不安,他们刚到边城就被这里的冷和雪给吓坏了,现在又要出去,真是怕回不来。
    蒋立平他们去过一次,李青文说不上多放心,但也没有第一次那么担心。
    到了外头,江淙接过李青文手里的东西,看着他,叮嘱他看书不要太久。
    李青文垫脚抱了抱他的脖子,哥,你在外头也要小心。
    江淙顺势弯腰,紧紧回抱他。
    李青风看李茂贤,爹,仔儿是不是你从洪州老江家捡回来的?
    胡说八道!李茂贤笑骂道。
    蒋立平他们哈哈大笑,李青文不好意思了,松手后又抱抱李青风,小四哥,万事当心。
    仔儿,楛矢石砮你还得经点心。李青风还惦记着这茬呢,我的箭法越来越好了,和江大哥相比,就差一把神弓利箭。
    李青文点头,他一直都没忘记。
    待官兵开始动起来,李青文他们跟着其他流犯家眷送出来。
    江淙单独骑在马上,落在后面,深深的看了李青文一眼,回去吧,外头冷,哥和你小四哥很快就回来。
    看着江淙越走越远,李青文鼻子酸疼,又往前跑了几步,喊道:明年我也跟你们一起出去巡防!
    江淙攥着鞭子的手紧了紧,道:这个等以后再说。
    李青文:这话敷衍的太明显了!
    不管咋样,该走的也得走,李青文没再继续追,目送着他们离开。
    蒋立平他们离开后,这里便只剩下了李家几个人还有郭大永他们,郭大永跟李茂贤商量种地的事情。
    第一次一起吃饭,陈文就满口答应他们开荒种地,农具可以借着用,种子留了许多,足够。
    李青文把带来的种子都拿出来,该泡的泡,该埋的埋。
    种子和苗关乎一年或者更长时间的生计,不能有半点马虎,李茂群他们爷仨都睡在马厩边的屋子里,随时烧火炕和火墙,
    李青文要弄的大概有三种药材种子、水稻种子、树种。
    有周瑶帮着,药材种子的处置倒是快了些。
    水稻种子先在外头晒个三五日,都是在家里早就挑过一遍,晒好后放在盐水中,浮上来的不多,捞出去放在一边,剩下的用清水洗了两三遍。
    洗好的稻种用水泡上,苗床也用水浇透。
    相比于前两个,树种多而且杂,有一些李青文也不知道该咋处理,先拿出一部分,像桦树种子那般弄。
    不管如何,桦树、松树、榛子树这些都是要精心育苗的。
    他们驻扎的这里太空旷,风一吹,连个遮挡没有,而且木材奇缺,想用木头做点啥都得跑很远的地方砍,实在不便利,种树势在必行。
    桦树用途多的数不胜数,李青文恨不得把它遍地都栽种上,当然,现在只是想想而已。
    忙了几日,边城又有新流犯来了。
    李茂贤正在忙,老邢头引着两个风尘仆仆的差役过来,差役说有东西要给他。
    带着一身泥水的李茂贤愣住了,好几千里地谁会给他捎东西?
    应该大哥!李青宏兴奋的跑过来。
    李青文也出来了,把干布递给李茂贤,爹,擦擦手。
    差役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袋子,这是我们从柳山县拿到的东西,是个叫李青瑞的人给你的,里面应该都是书信。
    李茂贤擦干手小心的接过去,打开一看,里面哪是一封信,大概有十几封,每个封皮上的名字不一样,最上头这个写的是马永江。
    不等他问,差役先开口道:他说你看了他的信就知道咋回事了。
    李茂贤连忙点头道谢,他原本想要回屋仔细看,却见这俩官差站着没动。
    他便从一堆信中,找出写到自己名字的,小心的拆开,李青宏和李青文一左一右歪着脑袋看。
    李青瑞的信不长,信中说家中一切安好,秋收很多人帮忙,二舅家就来了五六个,春种也不用担心,其他的信都是洪州来的,送到他这里,一同托付官差背到边城来
    纸的最后,李青瑞说,差役送信辛苦,有多余的皮毛,给他们几张。
    他没多说,李青文也大概猜到,从柳山县往这里捎东西,可以说千辛万苦,家里的银子不是太多,怕是官差不咋满意,大哥才会许诺他们在边城取皮毛。
    看到这,李茂贤赶紧把家书收起来,去到旁边棚子里,挑了几张皮毛给差役。
    差役看过之后,终是满意的点头,走之前还跟他说,他们两个月后离开,如果往回捎信,他们可以帮忙。
    几个月之后李茂贤大概也快回去了,应该不会再麻烦别人,他对差役连声道谢。
    这下,爷仨先把手头的活放下,把书信拿到房子那边,又把李青瑞的信仔仔细细读了几遍。
    他们走了以后,家里没啥事,姜氏身子安稳,陈氏的腰也没疼
    去年秋收,村里人又帮着李青文家收地,李本善的几个儿子,还有陈定新他们几个烧砖的都去了,从割到打场,再到粮食入厢房,李青瑞吆喝比干的多。
    甜高粱收成还行,榨秸秆的事情也没落下,家家户户都收了几百斤糖稀,用秦大伯的法子做出了糖块,都已经有人拿去卖了。
    一开始的价格还行,后来,周遭的村子都一股脑的卖,县城的糖价格跌的极快,李本善和各个村子的里长族长正在商量想办法。
    马永江刚喂完马和羊进屋,李青文把他的信挑出来,扬手道:你家的信。
    听是听清楚了,马永江没反应过来,接过信,才明白过来,惊叫一声,撕的时候有些激动,差点把里面的纸给撕碎了。
    马永江是识字的,他家比别人好些,被爹娘锤着撵着学了,看信的时候嘴里不停的动着,眼珠子上下上下动的极快。
    他的眼睛就湿了,不停的吸着鼻子,看到一半,突的一震,喃喃道:我爹真是老糊涂了,咋还说收到我的银子咧,我去哪挣银子给他啊,十多两我就是还当兵,一年的例银也没有那多
    说着,一直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掉下来,他忍不住哭道:爹啊,你咋了,是不是想儿子想的开始做白日梦
    李青文还在琢磨糖价的事情,听他哭的凄惨,这才回神,道:你爹没事,银子是我们捎过去的。上次咱们采的灵芝和毛皮啥的,在范阳城卖了不少银子,当场平分,捎信的时候顺便一道送回去了。
    啊?马永江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他呆呆的看着李青文,你、你把那些银子、银子都分了?
    嗯,所有人都有份,茂群叔,江大哥,蒋大哥,还有我们家的人。李青文也是一脸茫然,这事我没说?
    你、你、你没说!马永江使劲抹了把脸上的泪,反正这事我一个字都没听你提过。
    李青文仔细回想了一下,也没啥印象,便道:那可能是忘了,现在知道也不晚。
    怪不得让你买点药膏都舍不得,原来手里的钱都分了马永江现在回过味儿来,连连向他道谢,接着往下看,道:我爹根本不信我被流放还能赚钱,还以为是我娘为了骗他安心,写假信安抚他,气的跟我娘吵了一架
    说着,他的眼泪又掉下来,一边哭一边道:我从前在家里不听话的时候,他就说,早晚会被我气死,现、现在如今,想被气也气不到了
    没说完,他又失声痛哭起来。
    李青文听着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他在这里呆上几个月就会忍不住惦记家里,马永江他们离洪州更远,没有自由,全凭官兵安排,不能离开边城半步,回去看一眼都不成,心里的苦可想而知。
    别哭了。李青文安慰道:好好挣钱,把贡品的损失补上,定能重获自由。
    一听这个,马永江趴在炕上哭的声音更大,二十多万两,我舅舅家最富,砸锅卖铁都凑不出几千两,这还是他干了十几二十几年挣下的
    上次卖的东西就有几百两银子。李青文跟他掰扯道:以后能卖的更多,这药材还没种下呢,蜡烛啥的,对,还有那根人参!
    不知道是不是被李青文的笃定给感染,马永江慢慢平复下来,就着眼泪接着看信。
    第63章
    除了马永江, 其他人都不在,只得先把信收起来,等回来的时候再看。
    马永江也跟着李青文一起弄种子。
    那天马永江看完信, 才跟李青文他们说, 原本他爹以为被骗, 后来被他娘揪着去了蒋家,得知蒋立平也写信回家并且拿回了银子, 这才相信
    后来他自己躺在炕上仔细想想,他爹的怀疑也不无道理,谁能想到被流放几千里的犯人还能在这极北之地挣到钱?
    他算是幸运,蒋立平和江淙身手好,打猎能吃到肉, 像是边城其他的流犯,饭吃不饱, 住的地方更是遮风都难, 能活着就老天爷保佑, 更难有李青文他们家这样往来边城和并州之间送信运东西的亲人或朋友。
    这样一想, 他心里就好受的多, 干活也卖力。
    很快, 马厩那边就装不下了,李茂贤他们把新装土的筐子和木架子抬到这三个屋子里来,反正蒋立平他们短时间回不来, 空着也是空着。
    因为他们铺盖卷也被带走, 最后屋子地上, 炕上, 全摆满了育的苗, 走路都得点着脚。
    伙房的人看到了, 也学着他们在屋里种菜啥的。
    看李青文育苗,有人瞧着还有些稀奇,这种的是水稻,这苗还得再移出去?我们家乡那边都是直接把种子种地里。
    说话的人老家在江南那边,马永江一边浇水一边道,我们洪州种水稻是要插秧的。
    李青文腰都快要弯断了,直起来缓缓,道:你们那边暖和,冬天怕是也不怎冷,水稻咋着都能长出来。边城这里不一样,暖和的日子短则三四个月,长则六七个月,要是直接种种子,水稻长到一半就该上冻了!
    育苗在这里也难活。一个年纪稍长的伙夫道:要想种出稻子,热和水缺一不可。这边任何时节都比别的地方冷,就算移栽,穗子能不能长成都难说。
    可以试试。李茂贤道:我们并州从前也种不了水稻,听说一开始一亩地就收几十斤,后来一直种,种了几十年,现在一亩地能出一百多斤,产的不如你们南边,价格可不便宜。
    我估摸着,这水稻跟人一样,一开始到冷的地方,冻死的多,只有禁抗的活下来,用它们的种子再种,就比从前的抗冻。李茂贤接着道。
    李青文听着有些意外,他爹说的话可不就是种子的适应性和遗传性,虽然有点直白,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他之所以敢跟蒋立平打赌,也是这么想的。
    在屋里育种和育苗,可以勉强抵去边城土地解冻晚这个致命的缺陷,移种后就得看老天爷了,若是下霜晚,就很有可能活到成熟。
    李青文并没有太多把握一定能种出来,就算前世那科技水平,当初在寒带地区种植水稻,都付出了很多努力,更何况他用这种落后的方法。
    五年之赌,不过是他想要种出水稻的决心,就算五年种不出来,他也会不放弃继续试下去。
    他会有如此决心,不单是自己爱吃,也不仅仅是江淙他们惯常吃大米,更多的是因为,在煮二舅送来的大米时,她娘小心的模样,还有吃饭时,她碗里一勺子大米饭下面盖着的大半高粱米。
    他想让家里人吃饱饭,吃好饭。
    杨树村没水也就罢了,这里土地广袤,水系发达,只种大豆、高粱和一点小麦,实在是一种遗憾。
    育种的事情让爷几个忙了大半个月,这还不算完,李青文和李青宏俩人得看着几个屋子里的筐和架子,该浇水的浇水。
    李茂贤想要把农具搬出来拾掇一下,找了半天没寻到,一问才知道,农具和牛啥的都得等到官兵发。
    这就让李茂贤有点难受,就跟将军不打无准备的仗一样,种地也不能临阵磨枪,得提前都备好才能安心。
    李青文和江淙他们的地有几百上千亩地要种、村里恁多人奔着这个来,边城的春耕又这么急
    李茂贤说不行,跟李青文一起去跟老邢头说,看能不能把蒋立平等人的农具先领出来。
    农具都堆在仓房中,待种地的时候一起发,现在拿出来,官兵要提前开门,登记在册,会多些麻烦。
    李青文和老邢头一起提了酱肉,说了好话,官兵倒是同意了,还许他们挑里面好的,当然数量不能多。
    这方面有专门的书文条例,六个流犯共用一副犁杖,一头牛,种一百二十亩地。
    郭大永他们和李青文一样,都不能领这些,同样的,也不会把收来的粮食交上去,也不给营地干活。
    农具搬回来李茂贤的眉头皱的更紧,然后拿起了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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