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把没口锅中的糖水弄的不一样多,陆续出锅,错开时间才好拉糖。
    这次糖多,不能用双手拉扯,糖一头挂在木楔子上面,一头用干净的木棍穿过,李茂贤手抓着木棍,将糖拉长后再套在木楔上,不停的重复。
    与此同时,李青文也舀了糖汁把剩下的芝麻面给和好。
    待糖拉成白色的时候,用麻绳绞掉一段,李青文不顾烫手,赶紧把白色的糖和黑色的芝麻面搓几条圆,再擀几片宽窄不一样的面片,按照顺序叠放好,最后再包裹上黑白的面皮。
    越热,糖越容易拉伸,如果凉下来,不容易塑形,没有手套,李青文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还是像做字糖那般将糖团拉扯开,到差不多宽窄,用刀切开。
    昨晚李正亮被娘亲赶去和弟弟睡觉,早早的就爬起来,在桌边围半天了,伸手拿起一片切好的糖块,哇了一声,黑色的耳朵,黑色的鼻子,黑色的眼睛,这上面好像有一条狗!
    姜氏盯着糖块半天,道:仔儿,这不是字?
    李青文点头,道:嫂子,这是个熊猫头。
    啥是熊猫?好几个人问道。
    李青文想了想,道:天底下最招人喜欢的一种熊
    哎,还真挺像的。陈氏一脸纳罕,瞧瞧,这双黑眼睛可真大,看上去是挺稀罕人的。
    李青文:大的不是眼睛,而是黑眼圈。
    仔儿可真厉害了,竟然能在糖里画画。姜氏将那熊猫糖果两面翻看,一脸的不可思议。
    小叔,这熊为啥跟狗这么像?李正亮一本正经的道:七奶奶他们家的狗就长这样。
    狗脸没这么圆。李青宏看的仔细,耳朵也不是这样的。
    李正亮立刻把糖扔到嘴里,大声道:我把狗熊吃了!
    大家一阵哄笑,笑过赶紧去替换李茂贤,拉糖也不是轻省的活。
    等三锅糖拉好,天都大亮了,全家人熬了一个晚上,切好麦芽糖后,赶紧躺回去补觉。
    李青文昨天多睡了半天,还没有那么困,他做熊猫糖的时候手心被烫的不轻,现在疼的厉害,躺了一会儿也没睡着。
    陈氏回屋没有立刻睡觉,先是在柜子里翻寻了半天,找到一个小盒子。她拿着盒子到西屋,见小儿子弯着身子躺着,知道他没睡,小声道:仔儿,手疼不?
    李青文闻声翻身起来,陈氏把他手拉过来一看,两个手心通红,倒是没有起泡。
    心疼的不行,陈氏把手里的盒子打开,沾着里面白色的油膏给李青文抹在手心上,这是獾子油,管烫伤的,这两天注意别沾水
    抹了油膏后的手心不那么干巴巴的疼了,李青文连连点头。
    这事教给娘,以后仔儿就不用受这个罪了。陈氏说道。
    李青文摇头,娘,以后干活多了,手糙了就不怕了。
    看到他这么乖巧,陈氏不由得想起从前小儿子不明白事时的那些风言风语,鼻子一酸,拍着李青文的手臂,油膏我放在旁边,疼了你就抹点。
    怕油膏沾到炕上,李青文正琢磨这手咋放能舒服点,就看到他三哥的手摸索到他身下,没摸到湿,就自觉的缩了回去。
    李青宏看了弟弟近十年,李青文知道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他和他们都需要时间来适应。
    柳山县周边有通向不同方向的十几条路,每一条路向周边延伸,连通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村子。
    离县城近的村子通常比山沟里的村子要富裕,村民们种地也不耽误把家里种的菜啊,山上捡的柴啊,家里养的鸡鸭什么的拿去县城卖。
    这样的进项乍一看不多,但架不住日积月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下来,家底可不是一点点丰厚起来。因着有这样的好位置,县城附近的村子娶媳妇都很容易,媒婆说亲都一个劲的说,抬脚几步就进城了,县城赚钱可比土里刨食儿容易的多,嫁过来就是好日子。
    那些窝在山沟里的村子可就没有这么风光了,那里的人大都只种庄稼,吃多少全看老天爷的脸色,有些人甚至从出生到死都没有到过县城。
    偏远闭塞的村子也不是完全不通外事,每年都有人到村子来收税粮,壮丁被官差拉去服役,这些人村民不会靠近,他们知晓外面的事情大都靠的是货郎。
    每隔一段日子,山间的小路传来铃铛的声音,这个时候村子里的孩子耳朵比狗还厉害,向村口的小路上疯跑过去。
    挑着担子的货郎才露头,就被一群孩子围住了,担子前后的两个箩筐,是孩子们盯着的地方,这里装着很多东西,有花花的纸片,也有甜到心坎的点心。
    货郎到了村里的大树底下,好心的大娘舀了一碗水,货郎喝完,给了大娘小孙子一块手指肚那么的白色硬物,道:乖伢,吃吧,甜的。
    四五岁的小娃娃用舌头舔了一口,眼睛兀然亮了,好甜!
    他一下一下舔的高兴,旁边一圈的孩子看的直流口水,叽叽喳喳的问这是啥。
    这是麦芽糖,上好的粮食做的。货郎用衣衫扇着风,虽然现在最热的时候过去了,可几十里山路走下来,还是汗流不止。
    馋的受不了孩子便跑去家央求大人,大人的衣角被攥住,有心软的一会儿就被说动了,到大树下问货郎这糖怎么卖的。
    货郎说用粮食山货换都行,一斤谷子或者干蘑菇半斤糖,高粱要多些,二斤高粱半斤糖。
    小村庄在山里头,没有成片的地,都是在山坡上,一块块的,大的也就一两亩,小的就半个院子那么大。只是他们这边山都是土的,犄角旮旯都种上了庄稼,一年下来,收成还不少。
    今年年景还好,算起来可能会多收几斗粮食,日子不那么难的人家便爽快的换个一斤半斤的糖,拿几块给孩子甜嘴,剩下的过年过节招待客人用。
    不过,村民们大都用小米来换糖,这东西比高粱味道是好些,但一斤小米顶不二斤高粱能填饱肚子。
    看有人换了糖,其他孩子就更眼馋了,拍着胸脯跟爹娘说,以后少吃多干活,不乱跑,上山多摘点蘑菇云云,软磨硬泡,最后也都如愿了。
    大树下,除了孩子就数女人最多,用糖把自己家孩子嘴巴堵上,女人们便开始换自己想要的针头线脑和油盐酱醋,能用东西换的一定不会花钱。
    村里人出去卖粮,独轮车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到了县城,粮食铺子的人挑三拣四,又晒又过筛,还要分个上中下三等,最后唉声叹气的拿回来几十上百个钱。
    钱难挣这事情像是烙印,深深的烙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针线和过日子用的东西是必不可少,这个能换的东西就多了,可以用鸡蛋,兔子皮,马的鬃毛,人的头发等等,头发当然不是剪下来的,平时梳头掉下来的不要扔掉,搓一搓缠在一起,家里人多的,一个月能攒一大团。
    铃铛随着风响个不停,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换东西,货郎担子里的东西换成了粮食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天黑后找相熟的人家借宿,晚上和家里的老人说半天话,明日便挑着担子离开村子。
    走时村子的孩子还跟出去老远,问他啥时候再来,货郎笑眯眯的回应,接下来孩子们就有了甜甜的盼头。
    七十斤的麦芽糖邱货郎和邱老爹几天就换完了,字糖和熊猫糖被邱货郎拿到县城的铺子,因为新鲜讨巧,卖的很顺利,字糖吉祥,熊猫糖得小孩子喜欢,就算不是很甜,也不愁卖。
    邱家父子推了二百多斤粮食过来,李家做糖卖钱的事情很快就在杨树村传遍了。
    村子里的土墙还没有李青文高,各家各户都挨着,谁家有点啥事都瞒不住。前后左右住着,谁家一天三顿饭吃啥都门清,李青文家熬糖动静不小,村里人一开始只知道是做什么吃食,见邱家父子上门,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有人问起,李青文家也不避讳,大方的说了。
    村里头人怎么说李青文不在意,有了钱和粮食,他先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次做糖的盈亏,最后发现,七十斤麦芽糖才赚三五十斤粮食,字糖和熊猫糖卖的钱折算成粮食更多。
    其实两种糖用的粮食都差不太多,不过因为买的人不一样,价格才有这么大的差别。
    换麦芽糖的都是普通的百姓,为了给孩子弄一口甜的,买字糖和熊猫糖的更多的瞧着稀罕,家里不差那么一口糖,贵个一两个铜板也不在意。
    第11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李青文还在心里头寻思呢,李青风已经高兴的在炕上翻跟头了,有粮食喽,有粮食喽,不用再天天汤里数米粒了!
    刚翻了没几个就被陈氏喊住了,炕都被你蹬塌,晚上就只能睡炕洞了!
    看到粮食和钱高兴,陈氏这一天都眉开眼笑的。
    李青风嘴巴咧着,娘,今天做顿干饭吧。
    陈氏没答应,还欠人家一百斤糯米没还呢,有债在身上,她都睡觉都惦记着。
    姜氏眼神比平时都亮,一边给儿子梳头发,一边道:仔儿跟咱爹和咱爷一样能干,咱家都跟着享福了。
    陈氏道:他以后就是天大能耐,也不能忘了你这个嫂子。你过门第二天就给他拆洗褥子,洗裤子,这么多年照顾下来,比我这个当娘的还精心,仔儿不是个没良心的。
    姜氏和李青瑞成亲的时候,陈氏因为操劳过度老毛病犯了,腰疼的一动就流冷汗,大夫看过说要静养。姜氏这个新过门的儿媳妇新婚第二天就挽起袖子开始操持家务,洗衣做饭,照顾婆婆和小叔。
    直到现在,一想到那个时候,陈氏都觉得对不起大儿媳。
    姜氏倒是不在意,道:娘,都多少年的芝麻绿豆事儿了,还拿出来说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女人的哭声,还夹杂着男人的怒吼声。
    李茂贤起身出门,陈氏听了片刻,也下地穿鞋,走之前特意叮嘱他们呆在家里,不要乱跑。
    爹娘出去后,外头的动静更响了几分,李青宏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回来道:好像是青木哥在嚷。
    李青风道:爹一年得往他们家跑几十趟,不用听也知道是啥事
    还没等他说完,陈氏就扶着一个哭泣的女人回来了,一个壮实的男人追在后面,怒骂道:滚,你滚回你们刘家去!
    骂人的是李青文的堂哥李青木,他的爷爷和李青文的爷爷是叔伯兄弟,两家关系和近。
    几个本家的同辈拦住李青木,陈氏带着女人进了东屋,给她擦脸,低声劝:别往心里去,他说气话呢。
    西屋炕上坐了的几个人都不说话了,都竖着耳朵听东屋那边的动静。
    女人哭了半天,抽噎道:婶子,婶子,我不怪他,这事我做的不对,可、可是我如果不给娘家粮食,我爹娘他们就一口吃的都没了我是嫁了人,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娘家人活活饿死
    哭诉的女人刘氏是李青木的媳妇,虽然瘦弱,但很能干,就是娘家特别穷,穷到孩子长大成人都没穿过一件能蔽体的衣裳。
    刘氏娘家刘家村,只有十几户人家,每家没有几亩地,地里一层土下面是石头,收成不高,因为无法交够税粮,他们村子年年都有人都被衙门抓走。
    李青木是李青文的堂哥,人很老实,也认干,上头有病歪歪爹和岁数大的爷奶,虽然日子比刘家村要好一些,但也是紧巴巴的。
    刘氏嫁到杨树村后,不忍心娘家人受难,偷偷摸摸接济,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是长年累月往娘家填补,谁家也受不住,更何况婆家日子本来也不好。
    刘氏没法看自己的血亲饿死,李青木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家里的粮食,就因为这个,刘氏和李青木经常吵架。
    今年夏末下了一场暴雨,刘家村的庄稼都被冲倒到了,烂在了地里,颗粒无收。
    家里本来就没有粮,接下来一年可不能喝西北风活着,刘家人给女儿捎信,刘氏偷偷哭了几天,最后还是摸黑把粮食背到村子外头,给了哥哥。
    怕被发现,刘氏便在空袋子里装了土,结果还没到秋收,家里粮食都吃光了,没米下锅,事情就包不住了。
    家里老少十多口子人,没有粮食只能喝西北风,李青木气极了,直接把刘氏赶出家门。
    刘氏在屋里哭,李青木在院子里抹眼泪,叔,我家的事情你最清楚了,这么多年没少让你烦,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不知道日子该咋过了
    李茂贤叹了口气,没说话。
    不说丧良心的话,山儿他娘能干又孝顺,伺候我爷奶用心,这些都没挑,可她就是放不下娘家,非要拉扯那一大家子人
    李青木蹲在厢房底下,眼圈通红,我是没什么钱,但这么多年也为她们老刘家做了不少。她偷着往娘家拿钱拿粮就不说了,山儿他大舅交不出税粮被关在衙门,我舍脸求叔和咱们村的人去救人。我在县城找到活得先记山儿他二舅三舅,他们打坏东西我给人家赔礼赔钱,他们被混混欺负我得出头我们一家人也记着她的好,她有了肚子,全家吃糠咽菜给她补身子,可她呢,把东西留着要给娘家,结果接连两个孩子就饿没了
    李青木痛苦的抱着头,都怪我没能耐,我要是能赚到钱,日子也不会过成今天这样!
    听着屋里和院子的动静,李青文心上像是挂了坠子,沉的发闷。
    待侄子发泄完了,李茂贤才道:你也是作难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打也罢,骂也罢,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其实大家心里头都明白,不管怎么闹,最后这两口子分不开。刘氏离开李家再也不会找到这么能容忍她的人家,而李青木家老的老小的小,少不了一个能干的女人。
    李茂贤把李青木拉起来,院子的人慢慢散去。
    陈氏到厢房拎出来一袋子米,道:你们两口子咋吵都行,家里老的小的还得吃饭呢,把粮食拿回去顶顶吧。
    李青木擦了擦眼睛,道:婶子,你家粮食也不多了
    拿着吧。李茂贤道:也不是白给的。这阵子你应该没啥事吧,有空过来帮把手,老大还没回来,家里人手不够。
    李青木愣了一下,连忙道:没事,秋收之前都没事,叔,有啥活你吱声就行。
    早点回去吧。李茂贤拍了拍侄子的肩膀,你爹和爷奶他们该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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