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大人却是听出来了,李家的小儿子真是好了,从前被骂都没有什么反应的,现在都知道告状了。
    井是请专门的人打的,听说可花了不少银钱,井口差不多有一丈宽,上方横着辘轳,支架是结实的木头,井绳有小孩胳膊那么粗,长期浸水绳子容易烂,隔一段时间就要换新的。
    井很深,十分危险,所以村里的大人不厌其烦的告诫孩子不要到井边玩耍,这口井在李青文的记忆中是十分可怕的。
    现在还好,冬天井边都是水冻成的冰,容易滑倒,对于大人来说都要小心。如果天冷的时候在井边看到孩子的身影,回去必定会被大人一顿鞋底炒肉。
    这个时间井边的人很多,其中就有不少李家的,李青文礼貌的一一问好,有几个长辈拉着李青文的手问东问西,也就导致他没办法和三哥一起摇水。
    不过井边人多,随便上一个搭把手就好了。
    井绳一次次的上下,一桶桶水摇上来,按照先来后到,排在前头的人先接了水,很快李青文带来的桶也装满了水。
    哥俩在一众人的目送下提着水离开了。
    木桶本身就不轻,装了水更重,提到家,李青文两条手臂又酸又痛,他这个身体没做过力气活,很缺乏锻炼。
    除了身体不像是农家孩子,李青文脸也很白,原主不下地干活,也不怎么出门,在一张张晒的黝黑的脸中很明显。
    东锅里有东西,午饭是在西锅里煮的粥,李青风很想掀开锅盖看看,可听弟弟说睡觉之前就能做出糖来,他便忍住了。
    吃完午饭,把西锅刷干净,姜氏放里面放了几舀子水。
    水烧开后,时辰也差不多到了,先舀一瓢开水倒进东锅的糖糟中,然后拿来陈氏洗干净的细布蒙在空盆口处,用水瓢把东锅的汤汤水水舀起来,一点点的倒在细布上。
    糖水透过细布流到盆中,糖糟则留在了上面。
    几次三番,东锅见底,得了两大盆糖水和一堆糖糟。
    糖糟不扔,放回东锅,继续放里面放开水,尽量把糖糟里的糖水取干净,然后再过细布。
    糖水的颜色呈青绿色,便差不多了。
    东锅连着东屋的炕,热了好几个时辰,再烧晚上没法睡人了,所以糖水放到了西锅开始煮。
    陈氏扒拉着糖糟中的米渣问这些还能吃吗,李青文想了一会儿,谨慎的道:娘,这些还是拿去喂鸡和猪吧。
    从前不缺粮食,这些没了营养成分的东西没人吃。
    虽然舍不得,陈氏还是打算把这米渣分三顿喂猪,鸡可以找虫子吃,猪老吃草也不长膘。
    熬糖的时候更不能松懈,要不停的搅锅,以防粘锅烧糊了。
    家里头一遭做糖,不管大人孩子都很稀奇,围着灶台转,一开始都没看出来什么门道,直到锅里的糖水越来越粘稠,一个个泡泡破裂,那股甜香味就散发出来了。
    这时离成功就差几步之遥,李青文终于能放心了,问道:娘,咱家有黑芝麻和黄豆吗?
    没等陈氏开口,李青风立刻道:有,都有!仔儿你等着,我去拿!
    他嗖的一下跑出去,陈氏的骂声都没追上。
    李青风把芝麻拿来,陈氏笑骂了两句,全家都高兴,她也没多说。
    李青风道:娘,仔儿能做出麦芽糖来,以后可以拿出去卖钱给你买药。
    因为他这话,姜氏多抓了几把黄豆放到锅里翻炒,她在县城看人卖麦芽糖,两块就一文钱呢。
    黄豆炒的泛黄铲出来放到钵中,被李茂贤接过去,用木杵捣碎,再用擀面杖将碎豆子碾成末。
    按理说用石磨更省事,不过黄豆不多,用村里的大碾子就有点大材小用了。
    就着热锅继续炒芝麻,芝麻小,好熟,翻几下就有香味了,就得赶紧盛出来。
    家里的人的目光大都被越来越香的糖液吸引,最小的李正明更是咿咿呀呀的想要往锅便挤。
    怕小侄子被飞溅的糖液烫到,李青宏把他抱起来。
    李青文原本一直盯着黄豆面和芝麻面,见状便用筷子从锅里挑了一些糖液出来放进盛水的碗中,滚烫的糖液在凉水中冷下来。
    李青宏接过筷子,小侄子便开始舔筷子上面的糖。
    芝麻还好些,容易弄碎,没有趁手的工具,黄豆到底也不能整成特细的粉,不过自己吃,倒也不用弄的那么精细。
    黄豆粉和芝麻粉分别放到两个大碗中,在全家人的注视下,李青文把锅里的糖汁舀到两个碗中,不敢耽误,立刻用糖汁和面。
    他一时有些着急,手被滚烫的糖汁烫了一下,很快就起了一个水泡。
    陈氏眉心一跳,仔儿,让娘来!
    陈氏做惯了活计,手心更粗糙些,在碗里把面搅的差不多,就直接倒出来用手揉。
    另外那碗芝麻面被姜氏拿走了。
    婆媳俩揉好了,面还是很热的,李青文想亲自弄,被姜氏拦住了,仔儿,你说就成,嫂子和娘弄。
    李青文拗不过,便让嫂子和娘亲把黄豆面和芝麻面擀成薄片,然后切成细条。
    这个俩人很熟,跟做面条差别不大。
    按照李青文说的,姜氏和陈氏俩人把黄豆面条和芝麻面条贴叠到一起,叠了不知道多少层,最后包上一层微黄的黄豆面片。
    包好之后,俩人一人一头开始向两边拉。
    长期做精细活,姜氏和陈氏对力道的把握更好,李青文说力道要均匀,她们拉的就很稳。
    面块被拉成一指那么高,李青文用刀切掉头的一块,整齐的切面上可以看到一个倒立的福字。
    芝麻面稍微软了点,福字有些圆,但并不影响字的清晰。
    是个字!李青风眼尖,手比划了一下,是福啊!
    李家几个孩子都随爹爹认字,虽然不是很多,但福这个字还是认得的。
    李茂贤仔细的端详了片刻,点头道:不错,是个福字。
    竟然用面写出了字,一屋子的人发出惊叹声。
    第6章 救命恩人
    很快,随着陈氏的手起刀落,越来越多带着福字的糖被切了出来。
    听李青文说可以吃,李青风和李正亮叔侄两个立刻往嘴里塞了一个,其他人倒是一脸稀罕的看个不停。
    麦芽糖汁和面,本来就用的不多,这字糖甜味比不上纯粹的糖,可平时大家吃甜的少,还是从小小的字糖中品尝到了甜滋味,露出满意的神情。
    不等大家看仔细,此时糖已经熬的差不多了,姜氏赶紧把粘稠的糖汁从锅里舀出来放在浅底盆中,焦黄的糖液香甜诱人,李青文都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
    熬了这么久糖,味道不免飘出去,隔壁的墙上露出几个小脑袋,眼巴巴的看着李家的屋里头。
    一般人家的小孩都被爹娘教导不准打听别人家做什么吃的,所以几个孩子被甜味勾引的很馋,也没开口问。
    烧了这么久的火,屋里头闷热,一家人出来纳凉,就看到那几颗圆圆的小脑袋。
    花儿,巧儿,过来吃糖。陈氏招呼道。
    不用了,婶子,我们吃过饭了。小丫头的声音细细弱弱的,一听就有些不坚定。
    李茂贤走到墙边,冲几三个小丫头伸手,过来,叔接着你们。
    小丫头们到底没有抵挡住肚子里的馋虫诱惑,被李茂贤一个个的接到墙这边来,陈氏抓了一把还热的字糖给她们分了。
    这一趟街都是姓李的,西边的邻居也是亲戚,李青文要叫三爷爷。这几个女孩是三爷爷家的孙女,跟李青文同辈,十岁左右的年纪,瘦瘦弱弱的,拿了好几块糖也舍不得一下吃掉,放在嘴巴里一块慢慢舔着,其他的想要拿回去给兄弟姐妹分着吃。
    天快黑了,家里一下少了三个小的,很快便听到邻居三奶奶的喊叫声,花儿,巧儿,芽儿
    小丫头们怕奶奶着急,赶紧应声,陈氏道:快回去吧。
    三个人掉头就跑。
    本来字糖做的就不多,一人分不了几块,大人只是尝个滋味,剩下的几乎都进了几个小的嘴里。
    李青文只吃了一块,字糖中的黄豆味道更浓一些,渣滓很多,少了几分细腻的感觉,但味道还可以。
    盆里的糖浆稍微冷了些,不用李青文动手,李茂贤一个人开始拉扯依旧烫手的糖。
    很快天黑了,看不清糖的颜色变化,李青文上去拉了一下,感觉差不多了,便让娘亲把拉成长条的糖给切了。
    折腾了这么久,麦芽糖终于做好了!
    刚才吃了字糖,现在反倒都不急了,李青文还特意把家里的称拿出来,垫着布称了一下,切好的麦芽糖有三斤多点,算上被舀出来做字糖的那些,这个出糖率算是可以了。
    称好之后,大人孩子都尝了一块,满口生香,俱是眉开眼笑,麦芽糖比字糖甜多了。
    李青宏嘴里含着糖,不怎么清楚的道:在县城买这些糖得七八十文吧。
    姜氏忙不迭的点头,可不就是,咱们仔儿厉害啊,那些麦子和江米差不多值四十文,唔,快要秋收了,可能粮食还要更便宜点
    要是拿去卖,今天便能赚三四十文,这笔账很清楚,李青文心头一震,顿时觉得嘴里的糖更甜了几分。
    知道这些麦芽糖能卖这么多钱,李青风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好吃是好吃,可娘上个月就把药断了,他不能为了一口吃的不管娘。
    倒是陈氏看他只吃了一块,纳闷道:风儿,仔儿做的糖你不爱吃?
    这几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做出糖了,就只吃一块?
    刚吃好几块了李青风含糊道:还是拿去卖吧。
    李青文把自己没吃的几块字糖塞给小四哥,李青风只留了两块,剩下的两块死活不要,李青文原本想把剩下两块给三哥,李青宏摊开手心,里面是他还没吃完的字糖。
    看他们兄弟几个这般想让,陈氏很欣慰,又给儿子和孙子分了两块,当然也少不了儿媳妇的。
    收拾停当,李青文躺在床上,翻身的时候觉得脑袋碰到了一个硬物,伸手一划拉,拽过来一个棕色的皮袋子。袋子不大,里面的东西倒是不少,在外面摸一把,各种形状都有,不知道是啥东西。
    李青文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袋子,便问道:三哥,这是你的吗?
    李青宏光着上半身,探头一看,仔儿,你忘了吗,这是你的东西。
    李青摇头,爬起来凑到窗户边,借着月光,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有缠着布条的小刀、火镰、磨刀石、小锥子,三指粗细的竹筒
    怎么看这些都不像是他的东西。
    你不记得江淙江大哥了吗?李青宏试探的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李青文立刻就回想起那些滴在脸上的鲜红血液,喃喃道:他受伤了
    李青宏道:他为了救你挡了山贼一刀,是你和咱家的救命恩人。
    这段记忆李青文有些模糊,不知道是自己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的,只有那双眼睛,他牢牢的印刻到了脑子里面。
    见他神情恍惚,李青宏道:我听爹说,你们碰到了拦路抢劫的山贼,那些人没抢到值钱的东西,起了歹心想要杀人。恰好江大哥路过,他救了你们,还替你挡了一刀,要不仔儿你可就危险了。
    记忆中那刀是冲着他的头去的,如果不是被挡了,那可不是危险,那就是脑袋搬家了。
    李青文心里不自觉的涌起几分后怕和感激,
    李青宏继续道:被救之后,你抓着江大哥的袋子不放,他以为你喜欢,就把这东西送给你了
    李青文没说话,这东西在记忆中都没有,可见原主并不是喜欢,只是随手抓了一下,谁知道救命恩人误会了。
    江大哥在哪儿?李青文问道。
    江大哥在洪州做府兵,不过他好像也不是一直在老家,时不时到京城宿卫,上次给咱爹回信时就在京城哩。
    江淙是李家的救命恩人,虽然杨树村离京城和洪州都远,他们一辈子可能都难见恩人一次,但却有着书信联系。
    李茂贤是重情义的,这恩情不但他铭记于心,也告诉儿子孙子们,就算他报不了恩,只要李家不断根,儿子,孙子,重孙子都要知道李家的恩人。
    不用三哥叮嘱,李青文自把这事放在心中。
    白天劳累,晚上又多想了一会儿那段惊险历程,结果就是起晚了。
    李青文醒时,穿过窗子的阳光都刺眼了,可见时候不早了。
    身上有些酸痛,他慢腾腾的穿好衣服,心里还在纳闷,今天家里头怎么这么安静。
    仔儿,起来了?饭在锅里,还热着,你赶紧吃了。姜氏的声音从外屋传来。
    干瘪的肚子让李青文加快了动作,随便擦把脸就把粥从锅里拿出来。
    姜氏原本想给他拿点咸菜,李青文摆手,嫂子,不用麻烦了。
    说完,仰头把剩下的粥倒到嘴里。
    不用他动手,姜氏把碗接过去洗了。
    地里的活干完了,李青风和李青宏早早的去割了一篓子草,此时哥俩和两个侄子正围在一张桌子边,不知道在做什么,看上去特别认真的样子,李青文走过去他们都没有发现。
    不用探头,站在还没桌子高的大侄子身后,李青文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棋盘,登时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短短的几天,他爹竟然把游戏棋盒给做出来了!
    盒子和木块颜色相近,应该是用同样的木头做的,上面的纹理都一样。盒子方正,四角和木块的角契合的非常好,尺寸也精准,看上去十分规整,除了木块上面没有字和画像,和他从前玩的相差无几。
    爹可真是厉害啊!李青文兴奋的道。
    李茂贤正在厢房拾掇东西,听到小儿子的声音,出来问道:仔儿,你看爹做的对不对?
    李青文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道:对对对!爹,你这手艺可真好啊。
    李家的男人大都内敛,鲜少像他这般直白的夸人,李茂贤有些许不太自在,咳嗽一声道:你爹我就是做这个的,算不得什么,能研究出这个东西的人才是真厉害哩。
    感觉离赚钱更近了一步,李青文心里头高兴,爹,咱们村里有人会画画吗,实在没有,去县城找也好。
    仔儿,非要画上那些大将吗?李茂贤面带豫色,爹没读过什么书,许多事情也不是咱们平头老百姓能知道的,你说的那个故事挺精彩的,爹担心犯什么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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