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卓惊喜的看着幺弟,仔儿可真聪明!
    从小学习就好的李青文听过很多次夸赞,唯独没有因为尝出什么糖被表扬,不禁有些汗颜。
    前世他生活的时代物产丰富,吃穿不愁,糖果种类繁多,各种口味都有。像麦芽糖这样的东西大都存在于成年人的回忆里,他能辨认出来,是因为老家邻居是做糖的,不单有麦芽糖,还有牛皮糖、冻米糖和字糖。
    因为熬糖时候久,他小时候每天都能闻到热乎乎的香甜味道。
    当然,两家亲近,他平时没少吃这些。
    看着眼前那张忍耐又满是渴望的面孔,李青文把嘴里还未融开的糖拿出来,四哥,你吃。
    这动作好像是下意识的,刚说完李青文就感觉到不对,这糖上都是他的口水
    可是李青风丝毫不在意,美滋滋的接过来,直接扔到嘴里。
    李青卓和李青宏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李青文也呆了,愣愣的道:四哥,你喜欢吃,我一吼(以后)给你做
    他说话含糊,三个哥哥没听清楚,只为他说了这么长一串话而高兴,没等李青文重复,饭好了,他娘一嗓子喊过来,哥三个推着他往外走。
    一家人围坐在木桌旁,每个人面前摆着一个碗,碗里是带着点红的高粱米粥,有稀有稠,桌子中间是一盘子蒸咸菜。
    除了过节和来客人,李家差不多都是这个吃食,干旱的年头高粱粥会变成小米粥,那个时候更稀。
    今天李青文的粥是最多的,面前的碗和他爹的用的碗一般大,因为他今天省事了,算是特殊的照顾。
    高粱米粗糙,有因为破壳不完全,咽下去喉咙都有点疼,这东西抗旱产的又多,是杨树村乃至柳山县主要作物,农家一般都吃这个。
    李青文吃着不是很习惯,差点被噎到,饭汤从嘴角淌了下来。
    还没等他反应,挨着他坐的李青卓习惯性的掏出一块布巾,把他嘴角擦抹干净。
    李青文愣住了,他两世加起来有三十多年,竟然还要让被人擦嘴
    李家人这样照顾他十多年,早都习以为常,动作麻利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谢、谢谢二哥。李青文小声说道。
    因为他这一句简单的道谢,李家饭桌上又沸腾了仔儿懂事了!
    这一碗粥李青文到底没吃完,给三个哥哥分了。
    李青卓在县城医馆做学徒,这次是家里有事告假回来,见幺弟没事,不敢耽误,吃完饭就要回县城。
    就着热锅,陈氏烙了几个高粱面的饼子,和一包咸菜一并给二儿子带上。当学徒不容易,虽然儿子拜的师傅不错,可掌柜是个计较的,看的严,伙计和学徒口粮少,经常饿肚子,她实在是心疼。
    陈氏宁愿从自己嘴里省,也不愿意儿子在外头受罪,在外头终究不如家里,山里野菜虽然老了,切碎了放在粥里也能骗骗肚子,在县城没钱可没地方弄吃的。
    李青卓往外走时,李茂贤和人说完话正好回来,道:跟师傅好好学,要听话,多干活,少说话,有事往家里捎信。
    每次离家都是这些话,李青卓认真点头,背着篓子和爹娘道别。
    李青宏和李青风要送二哥,李青文也想跟着,陈氏想要开口,被李茂贤拦住了。
    这么大的儿子,从前不晓得事,全家护着也就罢了,现在人清醒了,不能继续放在手里攥着,得多出去看看。
    哥四个往村头走,路上的村民嘴上跟李青卓打招呼,眼睛却盯着李青文,这小子不再用哥哥拉着,自己走的挺快,还被李青卓教着招呼长辈。
    还真好了啊,村民们亲眼看到,惊讶个不行,转头就找人说叨这事。
    穿过一排排的土房,就看到南面一片片的田,有高粱,大豆,黍子和谷子,高高低低,都快要成熟了。
    沿着田地边的土路走了差不多两里,然后南拐,过了一个两人深的大沟,李青卓停住了,就到这吧,不要在路上玩,早点回去,别让爹娘担心。
    道别后,李青文跟着俩哥哥走了一会,再转头,只见二哥单薄的身影大半被篓子挡住了。
    好似感应到他的注视,走远的李青卓忽的转身,冲他们使劲挥了挥手。
    这场景和记忆中的一段重合,李青文不禁眼睛一热,低下了头。
    杨树村地处大梁的西北,干旱少雨,土地贫瘠,没有河也没有水田,真真的靠天吃饭,十年六不收,年岁好的时候都吃不饱,更别提欠收的时候。
    不管大人孩子,最多的记忆就是挨饿了。
    李家十多亩田,不算少,但架不住家里人口多,还有好几个最能吃的半大小子,每年秋收粮食不够不说,还得买,要不是爹娘能干又节省,这日子想都没法想。
    李茂贤是个有远见的,知道就靠家里这些田,一旦灾年,必遭大难,他乐得把孩子送出去学本事,有了真本领,就算不种田,以后也不会被饿死。
    李茂贤被抓去建京城时,学会了木匠,有了这手艺,家里才有格外的进项。
    因着陈氏的病,李家和县城回春堂的吕大夫相熟,吕大夫看中了安静又懂事的李青卓,把他带到县城做学徒,李家上下对吕大夫十分感激。
    虽然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李青文对家里人各种照顾心里也很受触动,他也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得像个办法赚钱才行李青文心里头盘算着。
    可回去的路上两个哥哥一直逗他多说话,练舌头,李青文思绪一再被打断,只能先作罢。
    回到家,爹娘下地去了,大嫂一手抓着六岁大的侄子不让他祸害家里的鸡,一手拦着三岁的小侄子不让他吃土,忙的很。
    李青风一巴掌糊在大侄子的屁股上,让他老实了,然后出门上山。
    李青文像是尾巴一样跟在俩哥哥后面。
    高粱地一块接着一块,都一人多高,结着红色的穗子,李青文跟着哥哥到了自家地,在地头根本看不到爹娘的影子,俩人只看地里被拔下草留的坑就知道该薅那几条垄。
    确定了自己家的地的两边,李青文在哥哥旁边也占了三条垄,把高粱之间的草连根拔起来。
    李青宏和李青风只想带弟弟上山转转,没想到他家的仔儿竟然会薅草,俩人惊喜极了。
    看着俩哥哥眉飞色舞的样,李青文有些无奈,高粱和草差别那么大,怎么可能不会拔,他又不是个傻子
    好吧,他从前是有点呆,可现在不一样了。
    第3章 梦和做糖
    高粱地密,长长的叶子很锋利,不小心蹭一下就会拉出一道口子。
    李青宏和李青风干惯了农活,十分灵活,轻松的很。
    地里闷热,干了半遭,李青文被划了几下,没出血,但是汗淌下来,脸火辣辣的疼。
    李青宏让他去地头歇着,李青文没应,把两个哥哥的布巾要回来,系在一起,做个简陋的口罩,蒙在下半张脸上,继续干活。
    他前世年纪比李青风还大些,没道理看着家里人干活。
    兄弟三个很快就和翻过头来的爹娘碰上,陈氏十分高兴,小儿子聪明能干,知道用布挡脸呢。
    李茂贤没说话,心里头却是欣慰,小儿子刚清醒就这样懂事,不愧是李家的种。
    这个时节薅草很容易,小草不用管,长了穗子的草才拔,防止草籽成熟后落在地里,明年长出来耗费地力。
    这块地不大,五口人不到一个时辰就弄好了,野草也没有丢弃,捆起来背回去喂猪。
    离开时,李青风回头看了看地头那几株矮小的高粱。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陈氏一瞅他这模样,便道:想吃秸秆?咱家今年种的不甜,你六爷爷家今年种了半亩甜杆的,想吃等收了高粱再去,现在穗子还不熟呢,砍断秸秆,粮食就瞎了。
    李青风听了,这次不再回头。
    娘,咱家为啥不种甜的?李青文问道。
    咱家仔儿说话越来越清楚了!陈氏高兴的感叹着,脸上褶皱都平了一些,道:那东西招孩子惦记,这个偷着咂么几根,那个要几根,一到秋收就傻眼了。
    家家户户孩子都不少,老少肚子都没有油水,糖比盐还贵,根本舍不得吃,好不容易逮着有甜滋味的,可不是想尝尝。大人明白粮食就是命根子,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只知道这玩意嚼起来甜,好吃!
    见小儿子好奇,李茂贤提了提背上的草,道:那杆子甜的高粱收成的也少些,大家就不乐意种。
    李青文点头,本来就吃不饱,自然是紧着收成多的来。
    对于这甜杆的高粱,他还有些印象,并不是本地的种,是他爹求医路上听人说的。他爹脑子活泛,见到好东西就想弄回来试试,至于后面的事情,李青文就不怎么清楚了。
    快到村子时,李青风指着前面半人高墙院里面的高粱,说,这就是六爷爷家种的甜杆高粱。
    李青文:
    他小四哥看来真的喜欢吃甜,这都惦记上了。
    哎哟,刚才打了好几个喷嚏,我还想着谁念叨我呢,原来是四小子啊。
    土墙旁边站起来一个老头,脸上的皱纹像是树皮一般,笑眯眯的看过来,知道你爱吃,给你留着。
    李青文跟着哥哥们喊六爷爷,李青风叫的最大声。
    六爷爷看着脸被晒的通红的李青文,仔儿也下地干活了,真是好小子!
    李青风美滋滋的道:可不就是,到时候我和仔儿给六爷爷收高粱哇。
    秸秆随便你们吃。老头咧嘴一笑,露出了缺牙的牙床。
    回到家,大嫂已经把水盆放好,哥几个被娘亲催着洗手,然后闹哄哄的进了屋。
    李青风四仰八叉的躺到炕上,摸着干瘪的肚子直嚷着饿。
    李青文问:四哥,你想要吃糖吗?
    李青风骨碌一下爬起来,仔儿,你有钱?
    李青文摇头,没钱,我会做。
    真的假的?李青宏也听到了,一脸的不敢置信。
    从前幺弟自己连饭都吃不了,现在竟然会做糖了?
    李青文可没想到那么多,立刻问怎么做。
    要麦子和江米。李青文一字一顿的说着,努力让自己发音清楚。
    李青宏失望道:那做不了,咱家不种这些,村里也没有。
    谁说没有?!李青风一激动声音高了几分,赶紧往外瞅一眼,小声道:上次二舅来咱家,带了好几个口袋,那里面就有!
    这个原主记忆中没有,李青文看向三哥,李青宏点头道:这事听你四哥的没错,家里没有地方他掏扫不到的。
    李青文无语了。
    不过,这事可能有点难。李青宏道:家里粮食看的紧,不让祸害,娘肯定不答应。
    李青风不怕困难,立刻掀帘子出去央求。
    没过一会儿,李茂贤和陈氏都进屋了,李青文立刻打起精神。
    仔儿,你四哥说你会做糖?李茂贤看着小儿子问道。
    李青文点头,按照提前想好的说辞,道:爹,我之前一直发呆,其实是在做梦,梦到许多新鲜的事物,做糖便是梦里见过的。
    这话并不算的上说谎,他来到这里,从前的十几年可不就像是一场梦。
    李青文知道,要赚钱,埋头种地肯定不行,得弄出一些东西来。可从前他是个傻子,突然懂得别人不明白的事情,可能会引人非议,得找个万全的借口才好。
    说完,他有些忐忑的看着爹爹。
    仔儿,你这梦做的可太久了,十多年啊。陈氏笑吟吟的说道:可把爹娘给急坏了。
    对于这个,李青文心里也是颇无可奈何。
    李青风则有些羡慕,要是我也能做梦梦到做糖就好了。
    李茂贤把手放在李青文头上,连道了三个好,我们仔儿没白做梦,还学了东西哩。孩儿他娘,把麦子拿出来,让咱们仔儿试试手。
    李茂贤答应的痛快,陈氏反倒有些犹豫,她舍不得粮食,问道:仔儿,做这个得要多少麦子?
    李青文道:娘,麦子用的不多,江米要费一些我也是第一次做,不敢冒失,先用半斤麦子五斤江米试试行吗?
    麦子比江米贵,一听说只要半斤,陈氏稍稍松了口气,行。
    就算不成,顶多也就瞎两顿饭,还能受的住。
    陈氏手脚麻利的把麦子和江米称出来,李青文把麦子放在陶盆中浸泡,将漂浮在水上干瘪的捞出来,不等他扔,姜氏接过去,道:正好拿去喂鸡。
    麦子洗了几遍,水都没浪费,倒到旁边的空木桶中,准备喂猪喂鸡,村子里吃水都要从井里打,习惯了节省。
    洗好的麦子放在盆里的清水泡着,李青风有些着急,仔儿,这个要泡多久?
    泡到差不多明天这个时候就行了,把水倒掉,待它长出一指头那么高的芽来,得四五天后才能做糖。李青文解释道。
    要这么久啊。李青风有些失望。
    陈氏和姜氏一直在旁边瞧着,道:这个不是跟生豆芽一样?
    李青文点头,然后把制麦芽糖的步骤告诉娘亲和大嫂。
    他小时候可没少围着邻居熬糖的锅转,做这个可以说一点都不难,但话也不敢说太满,他对这个时代很陌生,谁知道东西和他前世见过的那些是不是一样。
    陈氏和姜氏听了,啧啧称奇,方才还担心他浪费粮食,现在听小儿子说的这么仔细,顿时觉得这事有成。
    天色渐黑,婆媳俩人又去忙晚饭,李青文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家烟囱开始冒烟。
    李家和村子其他人家一样,都是土坯房,正房三间,东屋西屋住人,中间是两个灶台和吃饭的地方。院子里有东西厢房,李青文的大哥已经娶妻生子,一家人住在东厢房,西厢房放粮食和杂物。
    挨着西厢房的是稍矮的木棚,里面一摞摞的柴禾,木棚旁边就是鸡圈和猪圈,虽然家里头养了不少鸡,可打扫的勤,院子里并没有太大的味道。
    地是土的,墙也是土的,到处是一片土黄色,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每家的房后,有的栽杨树,有的栽果树,前者可以盖房子做寿木,后者能给家里添点吃食。
    看到房子后面的高大的杨树,李青文不由得想起爷爷来,记忆中那是个倔强的老头,宁愿把要给自己做棺木的树卖了,也想凑钱给小孙子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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