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镜按住刺在肩膀里的木剑,甩袖将周二打飞。
    周二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勉强稳住身形,竟还是站了起来。
    他其实想说点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有讲。
    修真界的千年,也足以造出一场物是人非了。
    眼前漂亮到冰冷的人不再是那个垂眉弹着琵琶的薄紫衣,他如今是帝子降兮的镜君司命,有了新的名字,可以轻而易举诛戮他们。
    哪怕是从前不相识的冷文烟,在镜君眼里亦不过区区蝼蚁,与万千蝼蚁并无分别。
    君如镜徒手从血肉中拔出了缘木剑,扔在了身后。
    他一步步逼近他们。
    呕出口血后,周二从地上捡了根桃树遗落的树枝,站直身体,仍是一个堪称精妙的剑修的起势。
    就在此时变故徒生!
    君如镜身后的重愁湖泛起了波浪,几道人影破水而出,落在了岸上。
    周二瞳孔骤缩,嘶声道:快跑
    比他出声更快的是君如镜的身法,霎时间他已移形换影,杀向了时渊等人。
    刚通过溯游术回到桃灵秘境的时渊等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眼见突如其来的杀意,时渊将沈折雪往谢逐春那边一推,灵符齐出,却只是抵挡了一瞬。
    就在时渊将要身首异处时,一道锐利的剑光横斜而过,正正穿刺过君如镜受伤的肩膀!
    是虚步太清的剑法!
    醒来的裴荆捡起缘木剑,他飞速判断了在场局面,心知任何的防守在强者面前皆是无济于事,不如改守为攻。
    君如镜的整条袖子都被血湿透了,面如寒玉,却又仿佛对伤痛浑然不觉。
    没有人再说话,没有人再出招。
    极致的寂静里,镜君指尖滴答下的血珠坠地声便变得格外刺耳。
    轰
    平地一声巨响,桃灵秘境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众人还未站稳,却见君如镜默然闭上了眼,向后仰倒,摔在了地上。
    灵氛大作,秘境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冷三秋一人当先,身后是虚步太清的诸位长老。
    太清宗主看了眼忽然昏迷在地的君如镜,再望了望湖边狼狈的众人,道:可有伤亡?
    乔檀急道:宗主!
    我们已知晓了。冷三秋抬手打断她,含山被邪修渗透,包括桑岐在内尽数被偷梁换柱,我们已将他们擒获。
    再看了眼谢逐春他们身后横躺在地的修士,淡然道:看来你们亦收获颇丰。
    严远寒以灵力给他们镇了伤,亦平静道:此地不宜久留。
    冷三秋点了点头,人却走到了时渊跟前,低头打量着少年怀中已然昏迷的沈折雪。
    他自然看见了沈折雪如今的状况,带回去疗伤。
    便转头去看其他伤员。
    而时渊分明听见太清宗主在回身的瞬间,低声道了一句话。
    愚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开始本文将全文抓虫,看到有修改就是还在抓(捂脸)所以有可能会停更一次。
    新副本快要开启,沈师尊的师徒情变质就在前方!
    给留评的小可爱们么么一个2333
    第51章 归宗
    含山有云遭邪修全宗渗透的消息轰动天下。
    几百年未出如此大事,消息刚传开时,听者无不觉得荒唐。
    直到含山封山,北界官道封锁,虚步太清宗主及帝子降兮星君亲口证实了这件事,并要在下月将数十名邪修于诛魂台处决后,修者们都没能从震撼中缓过神来。
    诸多猜测乘风传开。
    问鼎三宗的含山有云都险些被噬透,各门各派不免人心惶惶,一团阴云拢在了安宁了百年有余的修真界。
    四方界风起云涌,暗潮涌动,厌听深雨内却是气氛迥异。
    雨珠噼啪坠在灵屏上,湿润的水汽掺在风里,吹动了廊间悬挂的风铃。
    风势不大,细碎的碰撞声被传地很远,虚虚渺渺,听得久了便教人有些昏昏欲睡。
    袁洗砚有些出神,他站在院外月门下,手里是从江千垂处求来的灵草,盛在锦盒里,却未合上盖子。
    灵草的叶片沾满清晨的露水,散化在了水雾缭绕中。
    谢逐春从月门后转了出来,袁洗砚捏紧了盒沿,大步迎上去,却被谢逐春抬袖一拦,低声道:出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退到厌听深雨的半山,谢逐春正要去山下的集市采买些物件,便算是顺路同道。
    看了眼袁洗砚锦盒中莹莹的仙植,是采下后朝开暮死的品种,更不能封闭储藏,最喜水汽丰沛的环境。
    他一路这样捧过来,难怪连衣裳和头发都被打湿了大半。
    谢逐春边走边对袁洗砚说道:给我罢。用的用不上难说,等会儿先用下去再看。
    袁洗砚暗了神色,哑然道:如何了?
    谢逐春摇头,寻常医修不能治,从没见过封印发作成那样的,宗主和严长老看过后也没说什么,总之他们瞒了不少事情。
    见袁洗砚眸有郁色,又道:现在许多事情查也查不到,还是先照顾好他,且待日后再商量。倒是你
    他瞅了眼在袁洗砚脖颈上套着的铜环,啧了声,你那边怎样?
    话说袁洗砚回宗后将诸事一五一十交代了清楚,他本就所知甚少,最初的目的还是受人误导的后果。
    但他确确实实是百年鬼体,傀儡脱胎,虚步太清要留下他。
    当袁洗砚从宗主峰离开后,脖颈上便多出这个铜环,这是冥修用来束缚鬼魂的法器。
    后来他去到了玄栖子的山峰,玄栖子早他一步回来,选择闭门不见。
    屋内飘来阵阵酒香。
    玄栖子很多年没有收徒弟了,玄栖峰上人烟稀少,静谧安宁。
    虽然外面都说师尊曾收过三个徒弟,但峰上加上袁洗砚也只有两名弟子。
    那传说中非常争气的大师兄却不在这里。
    他们这一双师徒都不喜欢说话,唯有二徒兄忙前忙后操碎了心,今天要到处寻喝迷糊了的师尊,明天要和太过沉默寡言的小师弟聊聊天。
    袁洗砚那时并不曾在乎身旁之人,亦未有心学得他人的性情,他在峰上冷着脸练剑法道术,玄栖子就拎着酒葫芦在边上看。
    这位师尊嗜酒如命,唯有在这时候只拎着葫芦却不饮。
    袁洗砚进步神速,他的剑凌厉无匹,同代中少有对手,甚至二师兄都落败在他手下。
    可他却从未得到过玄栖子的认可。
    他也曾问过玄栖子,可还有人比我的剑更快?
    落拓的玄栖子便晃荡了下永远装不满的酒葫芦,说:有。
    可是师尊您?袁洗砚堪称冒犯道:还是大师兄?
    玄栖子怔了怔,笑道:洗砚,你要练真正的剑,不然怎么和天命博弈呢?
    后来老妈子心的二师兄悄悄告诉他,当年太清宗两次请师战,第一次请的就是玄栖子。
    他对上了擅用巫毒的灵君,是大师兄求来了解药,后来师兄去了帝子降兮,再没有被允许过出宗。
    玄栖子还特意去找过秦姑真,但帝子降兮内各灵君之间都不往来,其下弟子更是有严苛的规矩,她连听都没听说过那人,何况是过的好不好。
    那时袁洗砚没有把旁人的话听进去,不论是谢逐春还是玄栖子,他们都说他练的不是真正的剑。
    可那有什么关系,他要求的从来不是修为如何,也不是问心问道。
    回宗后,袁洗砚在玄栖子门外跪了足足一夜。
    二师兄走过来复杂地看着他,说:师尊原本不会再收徒弟,大比时太清宗人人夸你剑道无双必能夺魁,可是袁师弟,便是我随师尊练了这几年的软剑也能看出,你心有太多的挂碍。
    玄栖子的峰上总是飘着酒香,在风中,向来没脾气的二师兄说:但师尊还是收了你,他说,何人可无挂无碍的活着?而正是因为有惦念执着,才会知道自己活着。他希望你的剑带着挂碍,也能真正的一往无前。
    日升月落,后来玄栖子还是开了门。
    他没有再追问甚么,只是把酒葫芦给了袁洗砚,让他喝一口。
    积年的执着苦涩,酿出了这一口烈酒。
    *
    厌听深雨的山道湿滑,两人行进地却很快。
    谢师兄。山麓边际,烟雨靡靡,袁洗砚道:可否请你教我练剑?
    谢逐春停下脚步回首看他。
    玄栖子闭关前让袁洗砚去悟何为真正的剑心剑道。
    你该知道我不怎么喜欢你罢。谢逐春眯了眯眼,看向袁洗砚腰间的木剑,五指一合,剑鞘内嗡鸣不止。
    袁洗砚一惊,就要去握住剑柄,那木剑却擦过他的手掌,飞入谢逐春手中。
    等你至少能握住剑,再来找我吧。谢逐春将木剑抛还给他,扭头出了封山结界。
    出了厌听深雨便是个艳阳天,太清宗外的集市热闹非凡,来来往往是各族各派的身影,茶馆酒楼里说着含山大乱的新鲜事。
    谢逐春在春祁店铺里挑了几个手炉暖炉,再添了些蓬松的垫枕和披盖织物,一并打包进了储物囊中。
    临街的露天酒肆里传来阵阵惊呼,谢逐春默听了片刻,含山的传闻真真假假遍布修真界,邪宗复起的流言漫天皆是。
    帝子降兮惯于隐于幕后,太清宗赫然有了主持三宗的架势。
    谢逐春垂下眼,将储物囊翻了个面,信步穿过街巷,袁洗砚落半步跟在他身后。
    天色渐暗,赤色的火烧云点燃了半壁天穹,他走的极快,似是要将诸多纷扰杂念一一抛落。
    袁洗砚不疾不徐地跟随,转眼已回到太清宗宗门前。
    三宗里含山有云依山而建,帝子降兮依水而起,唯有太清宗内小山峰与湖泊具齐,乃是洞天福地,集四季奇观。
    主峰上沿山道燃起千万盏灵火明灯,行走其间颇有登天梯化仙,如梦似幻之感。
    谢逐春宽长的衣袖落在山道石阶上,山中草木灵华向四面散开。
    袁洗砚起初不解其意,转念才想明白,只因谢逐春乃是辜春剑化形,身有锋锐,自然不招这些木灵喜爱。
    但他却并未惊扰它们,千年神兵的剑芒竟不令弱小的草木灵魄惧怕,足以叫人啧啧称奇了。
    你在看什么?谢逐春注意到他的视线,头也不回地问道。
    袁洗砚如实相告,看你的剑意。
    谢逐春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什么好颜色,还似乎想要骂袁洗砚几句。
    可是末了还是忍住了,大抵是觉得和一个木头争辩只是无用功。
    于是谢逐春另起话头道:你觉得那个沈长老是个怎样的人?
    袁洗砚一愣,却并未回答他。
    夹道灯火旁萦绕着成了灵的蛾虫,谢逐春稍放缓了脚步,不说话?
    袁洗砚摇了摇头,谢师兄,私下议人不好。
    好嘛。谢逐春眯了眼,伸手捉住一只扑棱着翅膀掠过眼前的飞蛾,他道:我觉得他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看向袁洗砚,你从前可有见过这样的人?
    袁洗砚想了想,道:我摹照过许多人,沈长老这般人物,大抵是尽可尽之力,承可承之责的那种。
    好一个尽可尽之力,承可承之责。谢逐春笑起来,那笑容轻飘飘的没有重量,这样的人,也许属于苍生,却从不会为谁停留。
    袁洗砚垂下眼,似是仔细思考了一番,这才道:谢师兄,我并不通人情,但仿过许多人,我发现人总是会竭尽全力让自己舒坦,但又总是让自己痛苦,也经常言不由衷、身不由己只是尽我之力,全我之责,才不会被真正留在原地。
    他还不大习惯说这么长一段话,中途停了片刻,抬眼去看高几级台阶的谢逐春,谢师兄,我已经被留在原地太久。在入秘境后时道友对我说,既然我愿,何有不甘,我在有秘境这一遭后,才慢慢理解了这话的含义。
    既然我愿,何有不甘谢逐春喃喃,半晌后道了一声:你倒是伶牙俐齿了许多。
    厌听深雨近在眼前,谢逐春与袁洗砚进到庭院,将采买来的东西逐一摆出,屋内热气腾腾。
    谢逐春将药草碾碎在炉上熬煮,苦涩的气息弥漫开,袁洗砚忍了许久,问道:沈长老究竟如何了?
    谢逐春手里拿着小扇,将药味散开,不好。
    那时道友
    就那样。谢逐春看向紧闭的内室门扉,道:一年内不可封印两次记忆,虚步太清要拿捏我们太过轻易,闭门不出反倒稳妥。
    袁洗砚深知其意,含山之变远没有外界传的那么简单,而知情人或多或少受制于虚步太清,他能感觉到其中必有隐情,却不知头绪在哪里。
    太古封邪。谢逐春叹道,封得住邪祟,封不住人心。
    他起身将药倒入碗中,走到内室门前,对袁洗砚说:退开些,现在沈长老就是个活封印,我们准备过些日子凿个冰洞给他,不然到处开封印银花,可真是
    木门开了一缝,逼人的灵气冲杀出来,袁洗砚被冲得后退了两步。
    目力所见,吹雪银花,一片霜寒。
    时渊坐在沈折雪床头,发丝染了薄霜,像是少年一夜白了鬓发,伤了心怀。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过渡情节。
    第52章 留书
    袁洗砚呼吸一窒,密密麻麻的酸楚在胸中胀满,一如太古银花在卧榻上开得茂盛。
    素色的幔帐遮不住这些肆意生长的封印,一簇簇探了出来,薄白的花瓣透出清圣的光华。
    苦涩的汤药味与花香纠缠,谢逐春避开遍地枝蔓,走到时渊身边,道:试试看。
    时渊接过汤药,回了声多谢,撩起幔帐坐入床榻。
    屋外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铃铛响,谢逐春起身去看,再回来时身后紧跟着乔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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