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慎怔了怔,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才几日,咱们的物件就全都搬空了?
    柳卿云满脸不在乎:不急用的物件日后再慢慢搬就是,庆州老宅什么没有,咱们人先过去再说。
    林思慎坐起身来,轻咳一声道:要不,还是搬完再说吧咱们好歹在将军府住了这么多年,想必娘亲也有些不舍
    柳卿云闻言好气又好笑,她反问道:是我不舍还是你不舍?
    话音落下,柳卿云让侍从把云榻放下先出门等着,而后待他们离开后,才正色盯着林思慎道:慎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装着什么花花肠子!
    林思慎有些心虚的耸了耸肩,垂眸轻声嘀咕道:我能有什么花花肠子。
    柳卿云可没跟她绕弯子,盯着她的神色径直问道:你是不是在等沈顷绾?
    果然,一听到沈顷绾的名字林思慎脸色顿时变了,她偏开头去,苦涩笑道:我与她桥归桥路归路,我等她作甚?
    柳卿云长叹了口气,她坐在林思慎身旁,拉着她的手道:虽然娘不知道你和她之间究章发生了什么,不过娘看得出来,只要她不在你就跟丢了魂似的。你二哥的事,这次两位皇子谋反的事,你什么事都瞒着娘,可娘不怪你,娘知道你这是为了娘好。
    见林思慎一直偏头躲着,柳卿云索性捧着她的脸强行转了过来,盯着她的双眸继续道:娘只在意一件事,也只认定了一件事,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娘通通不在意。
    柳卿云说这番话虽然无意,但确实也是是替沈顷绾说话,林思慎听进了心底却更觉心酸,这几日她平静下来好好想了想,沈顷绾虽然用尽手段,但的确尽了全力保住将军府,没有让将军府受到半点波及。
    只单凭这一点,她的气就消了大半,她有怨言,但也许沈顷缩好好与她解释一番,大不了再让她多气段日子,等她想开了,自然而然就会原谅沈顷绾,谁让她非这个坏女人不可。
    可如今不是她不肯原谅沈顷绾,而是沈顷绾不愿与她离开京城,沈顷缩既放不下天下,又想让林思慎陪在她身旁。
    林思慎无论如何也舍不下沈顷绾,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依旧还是这般在意沈顷绾,在意到倘若没沈顷绾在身侧,她便觉得天底下再没什么能让她欢颜的事了。
    林思慎忍着鼻酸点了点头,她看上去是那般委屈不舍,可目光却分外坚定:娘,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离开,那就离开吧,只不过这一次,我不想再妥协了。她倘若能随我一起走,自然再好不过,可她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于她。
    第441章
    沈灵玉在书房忙了大半日,他翻阅了此前老皇帝审批的一些秦章,以及近年来朝中官职变动,他突然发现老皇帝近年来似乎对宫中的太监内侍愈发宠信,那些原本只能管理宫中事务的宦官们,隐隐有了伸手触及政事的迹象。
    难怪姑姑说皇爷爷越来越昏庸,为了将权势集中在手上,他既然纵许宦官揽权,要知道自古以来只要宦官干政就准会出乱子。
    沈灵玉合上奏章愁眉不展,略显稚气的面容上满是忧虑,叛乱一事牵连了不少朝中大臣,如今不少职位还有空缺,看来等年关一过就得着手开始准备春试,好提拔一些有志向有才情的新人,也好给死气沉沉的朝堂注入些新风气。
    除此之外,还得好好整顿整顿宫中那些起来心思的宦官。
    到底还是年幼,一想到这些麻烦事,沈灵玉就心烦意乱,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外透了透气,转头看向一旁侍奉的小太监,开口问道:姑姑今日可还在宫里?
    小太监毕恭毕敬的回道:启禀太子殿下,郡主不久前才去了陛下寝宫。
    一听沈顷绾还在,沈灵玉眸子顿时一亮,急忙道:起驾去皇爷爷寝宫。
    坐着撵架沈灵玉急匆匆的赶到了皇帝寝官,可等他进门一问,才知他来之前沈顷绾已经离开不知去向了。
    扑了个空,沈灵玉有些沮丧,便只好去向老皇帝请安,可老皇帝也不知怎么了,谁人与他说话他也不理,只直勾勾的瞪大眸子盯着横梁,嘴角不时抽动,下半身的被褥赫然被濡湿了大片,散发这一股难闻的气息。
    沈灵玉急忙唤人来替老皇帝洗漱更衣,可老皇帝依旧不理会人,苍老布满沟壑的面容上是一片麻木死灰,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如今却只能被一群太监搬来弄去,哪怕磕碰疼了也叫不出一声。
    沈顷绾方才的确来了,可她只对老皇帝说了一句话,只一句话就让老皇帝心死如灰。
    皇伯父定能平平安安,长寿百岁。
    如今他这幅模样,与一根木头也别无两样,那他还要长寿做什么,每多活一日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是如何被沈顷绾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种感觉比死还要折磨。
    好不容易把老皇帝给安置好,沈灵玉突然收到了沈顷绾托人送来的一封信,他迫不及待的走出寝宫,站在偌大的回廊之上打开了书信。
    盯着书信看了许久,沈灵玉突然苦涩一笑,他抬头看向那高高悬在天空之上的太阳,手中信纸随风不停摆动,露出来纸上最后一行字墨。
    这天下纷扰与我再无瓜葛,我只求心之所向,而她便是我心之所向。
    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林思慎要随着一家人一同离开京城了,她最后站在鎏光阁院里的梨树前站了一会儿,直到柳卿云派人三番四次的催促,才转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坐上马车的那一刻,林思慎仍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一切似乎都结束的太快了,她似乎也走得太快了。
    掀开车帘,林思慎盯着府门前高悬的那块牌匾,鎏金烫字威风凛凛的五个大字,威远将军府,她就是在这牌匾下活了二十多年,如今要走了,心中还是有些舍不下的。
    心中无端又添了几分感伤郁闷,林思慎放下车帘长叹了一声,靠在车厢上暗自神伤。
    柳卿云坐在一旁观察着她的脸色,看这情形,真要这么回了庆州,只怕林思慎也是高兴不起来的,她心下埋怨了几声,依在窗边不时撩开帘子,往外看上几眼,神情有些忐忑。
    今日要走,她还特意写了一封书信托人送去了王府,只盼沈顷绾能瞧见,趁还来得及。
    浩浩荡荡的车队从京城发出,一路上百姓们纷纷站在两旁,不停冲着最前头骑着高头大马的林将军挥手高呼,甚至还有人跪地拜别。
    林将军一路走好。
    林将军是晋国的大功臣,也是我天下百姓的恩人。
    听着百姓们真真切切的祝愿,林将军不停的拱手道谢,正所谓铁汉柔情,他此时也不免有些泪意,戎马半生,最后落的如此圆满,倒真是天大的幸事。
    马车驶过城门,沈顷绾却迟迟没有现身,柳卿云一边探头张望一边心急如焚,都快出城了她若再不来,只怕她这个向好脾气的女儿真的会死心。
    柳卿云没了法子,只能掀开车帘悄悄嘱咐车夫勒马走得再慢一些,而后索性蹲在车夫身旁,直勾勾的盯着城门口。
    任凭马车走得再慢,高耸威严的城墙也越来越远,马车慢吞吞的驶上了官道,柳卿云自知无望了,钻回车中,犹豫的望向环臂闭眼靠在车厢内的林思慎。
    沈顷绾倒真绝情,就算她不愿与慎儿离京,至少也该来送送吧。
    柳卿云气的跺了跺脚,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林思慎,只能憋着一张愁苦的脸,气鼓鼓的蹙眉,心下不停痛骂沈顷绾冷血无情。
    已经出城了,她还是没来。
    林思慎虽然闭着眼,可她却一直保持着清醒,她不知自己此时究章是何等感觉,因为她一颗心好似痛的麻木了,就连肌肤指尖都跟着冰凉一片,浑身上下一阵彻骨冷意。
    没有分别,她们就这么天各一方了么?难道她接下来她只能用余生来怨恨沈顷绾,不停的让心底的伤疤淌血?
    林思慎越是面无表情,柳卿云就越是心惊肉颤,她忍不住挪到林思慎身旁,她并未发觉到自己似平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完全纵许了女子之间的禁忌情感。
    慎儿,这天下女子多的是,咱们咱们相貌好身世好,还怕找不到一个清白的好女子?只要你说一声,娘就替你张罗去,给你找一个知书达理温柔体贴的大家闺秀,比她沈顷绾强个千倍万倍,让她后悔去。
    柳卿云的安慰不仅没用还适得其反,一直面无表情的林思慎突然睁开眼,清澈漆黑的眸子里泛着点点泪光,她默默望着柳卿云,薄唇翕动带着一丝哽咽,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娘,你知不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她了。
    光听林思慎说这句话,柳卿云就心疼的要死,她手忙脚乱的抱住林思慎,跟着红了眼哭了起来,且越哭越大声把林思慎的声音也盖住了,俨然有止不住的倾向。
    吁。
    车夫一声急呼,随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隔着帘子欲言又止:夫人您没事吧。
    柳卿云磕磕巴巴没好气的回道:我们哭我们的,你停下来作甚?
    车夫似乎有些惶恐,他瞥眼拦在车前的人,急忙小声解释道:不是夫人,有人有人拦马。
    哪个不长眼的吃了雄心豹子胆敢
    柳卿云闻言怒声大喊,还作势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想要找那人讨个说法,可话说到一半她如今噤声,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又哭又笑露出了喜色,她迫不及待的撂下林思慎掀开车帘。
    只见马车前正被三人拦住了,那三人骑着马好似是匆匆赶来的,而为首之人正是那姗姗来迟白衣飘飘的沈顷绾,她身上还有风尘,满头青丝随风而舞,清冷绝美的面容上噙着一丝入了眼底的深深笑意。
    柳卿云还是头一次看到沈顷绾开心的快要跳起来,她手往后一捞,喜笑颜开:慎儿,你快看看谁来了。
    身后没有半点动静沉默了好一阵,就在柳卿云忍不住想要回头把林思慎给拖出来时,林思慎终于自她身旁探出头来,然后她诧异发现,方才还哭的梨花带雨痛不欲生的林思慎,此时竟一脸冷漠。
    林思慎轻飘飘的瞥了沈顷绾一眼,而后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讥讽道:没想到意然路遇郡主,不知您这是要去何处啊?
    柳卿云闻言一脸茫然,林思慎这变脸的速度快的出奇,她咬了咬牙悄摸伸手绕到林思慎背后,然后用尽力气往前狠狠,一把将林思慎给推了出去。
    林思慎被柳卿云这一推,险些摔下了马车,好在沈顷绾眼疾手快几乎瞬间就飞下了马,伸手拦住她的腰肢,轻轻一旋身两人安稳落地。
    林思慎没想到这等时候自己居然被亲娘给卖了,她转身冲着柳卿云急声道:娘!你这是做什么?
    柳卿云讪讪一笑,一边说着胡话,一边冲着车夫试了个眼色:慎儿啊,娘最近许是吃胖了,你瞧这马车都快走不动道了,要不你换辆马车吧。
    车夫也是个明白,一听柳卿云这么说当即抬手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吃痛就往前狂奔,绕开了三人直迫上前面的车队。
    灰尘扑了满脸,林思慎神情僵硬的看着柳卿云催着马车绝尘而去,甚至还能听到柳卿云正一路冲着其他车夫吆喝,今日无论哪辆马车都不能让林思慎坐上去,就连装着鸡鸭的马车也不能让林思慎爬上去,否则克扣俸银。
    林思慎好气又好笑,她可从来没见过柳卿云这么期盼自己与沈顷绾独处过,正当林思慎愣神之际,揽在她腰间的手一紧,一股热气含着几丝清香拂过她耳畔。
    慎儿。
    林思慎身子一僵,她闷闷的问了句:你来做什么?
    沈顷绾轻声一笑,她望着林思慎紧绷的神色,意味深长道:有人被我气跑了,我自然是要来赔罪的。
    林思慎轻哼了一声,气还没消,仍旧是鼓着脸赌气道:那我领情了,你回京城去吧。
    沈顷绾闻言幽幽一叹,言语之中竟是有几分楚楚可怜:我离京时只写了一封书信,说要与你私奔,现下父王恐怕正派人追来,若再不走他应当要追上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被他逮回去?
    林思慎闻言唇角一抿,明知沈顷绾是在装可怜,却还是忍不住窃喜:私奔?谁要与你私奔。
    沈顷绾松开了林思慎,她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望着林思慎,而后伸出手来浅浅笑道:林姑娘,上马吧,你总不能走回庆州吧。
    林思慎眸子微微一眯,她仰头盯着沈顷绾,迟迟没有伸手,沈顷绾也不急就这么一直伸着手,两人四目相对看了许久,林思慎才撇了撇唇角,一把抓住了沈顷绾那柔软滑腻的玉手。
    微微一用力,林思慎就落在了沈颅绾身后,她在沈顷绾耳边轻哼一声,语气分外嫌弃,双手却悄无声息的紧紧将她圈在怀中:先说好,等把我送回庆州,我至多留你在府上用个膳。
    沈顷绾垂眸看着林思慎紧扣在腰间的双手,轻轻往后靠了靠,抿唇一笑若有所思道:好,林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能有幸在姑娘府上用膳也不错。
    唇角的笑意再也掩不住了,林思慎将头抵在沈顷绾肩头,闷闷道:那你还等什么?
    话音落下沈顷绾拍马向前,雪白的骏马长啸一声后,抬蹄沿着官道一路疾驰。
    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林思慎埋头在沈顷绾肩头,双手一点一点收紧,沈顷绾身上的气息,她的音容笑貌,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让她欢喜,她就是这么没出息。
    幸好你来了
    沈顷绾听到身后林思慎的一低喃,她畅然一笑松开缰绳握住了林思慎的手,在烈日微风之中,她们十指紧扣。
    沈顷绾闭上眼安心的靠在林思慎怀里,她也想,放纵自己的心意一次,且她知道,她永远也不会为之后悔。
    而在她们身后,兰青趴在马上害怕的呜呜大叫,一边还高声向一旁的绿荫问出了一个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绿荫姐姐,绿荫姐姐,林公子怎么变成林姑娘了?
    绿荫没理会她,而是前方纵马而去的沈顷绾和林思慎,心领神会的勾唇一笑,拍马追了上去,跑了老远后,兰青才终于听到了她的回答。
    管她是林公子还是林姑娘,郡主就是非她不可。
    风声之中,林思慎和沈顷绾的交谈细语飘来,是如此的潇洒自在。
    马跑偏了。
    随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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