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手下的回答,徐金眉头一蹙,正色吩咐道:人多了就怕出岔子,给我好好看着,别把不该放的人放进城。
    话音才落,徐金突然瞥见人有个留着八字胡贼眉鼠眼的瘦弱男子,在人群之中挤来挤去的徘徊。徐金冷哼一声,大步跨去一把将那男子从人群之中揪了出来,眼睛一瞪沉声质问:又是你这小子,上回有人说进城时钱袋被人偷了,是不是你干的?
    那人被吓了一跳,脸色一白急忙辩解:官爷冤枉啊,小人小人循规蹈矩
    徐金不等他说完,就不耐烦的把他推到了手下身边:搜他的身,每次这小子一在城门口出现,就有人钱袋被偷,他定是有问题。
    手下得令按着这男子,就开始搜起身来,徐金阴沉着脸在城门前走动着,一双锐利的眸子在人群之中来回扫过,无人敢与之直视。
    可就在此时,城外排着的长龙突然乱了,远处开始有人四散逃离,伴随着突兀惊恐的尖叫呼喊,一时之间惹得不少人回头张望。
    怎么回事?
    徐金拨开人群踮脚往远处望去,却也只能瞧见百姓们逃命似的奔散,压根就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他心下觉得有些奇怪,城楼远眺,若是发生什么定是能看到的,也应当会有人来回禀,可怎么外头乱了,城楼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守在此处,不准放任何人进城,我去看看情形。
    徐金果断的往回走,他嘱咐手下把守城门,沉着一张脸往城楼上快步跑去,待他跑上城门却见守在城楼的士兵正屹立不倒,直勾勾的望向城外,像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城外发生了骚乱,你们怎么不及时回禀?
    徐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先是怒声冲着离他最近的人呵斥了一声,而后快步穿行过道,靠在墙边探头望向城外。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吓的徐金大惊失色两腿发软,只见漫天皆白的雪地上,出现了一群乌泱泱身穿黑甲的大军,他们训练有素气势汹涌疾行而来,大军前方还有一队骑兵踏马指挥,犹如凭空而来神兵天降,所到之处吓得百姓四散逃命。
    这怎么可能?
    徐金呆呆望着,一颗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双腿沉的像是灌了铅似的,他难以置信自己所见的一切,甚至忍不住狠狠的抹了抹眼,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可他没有看错,眼前那乌泱泱的一片,真的是一队训练有素的精兵。
    为何没有半点征兆,为何大军都逼近了京城,却没有一人通报,他们究竟是从何而来?
    血管里的血瞬间被冻住了,徐金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这些了,他浑身颠料面如死灰的倒退了两步,张开口就想大声呼叫,可没等他出声,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将他绊倒在地,接着就是一柄亮晃晃的尖刀,狠狠的扎入他的胸口。
    骑在他身上的正是负责守城楼的士兵,在徐金茫然又恐惧的目光下,那人拔出刀再度刺下,一刀,两刀,剧痛之下,反倒让徐金猛然清醒了过来,他张嘴死死咬住了那人的虎口,力道之大竟是生生用牙齿撕下了那人的块肉。
    趁着那人吃痛哀嚎着缩回手,徐金吐出口中的肉块,眼看着又一人扑来,他绝望的用尽最后一口气嘶吼着悲鸣着:关城门,有叛军,关城门
    尖刀刺入喉咙,声音顿时化作沙哑刺耳的咕噜声,血源源不断的从喉咙涌出,徐金死不瞑目的瞪大了一双眼,口中不甘的还在喊着:关城门。
    直至毙命。
    徐金临死前的喊声划破天际,不仅城门口的守城将士听到了,就连不少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城门前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还没进城的百姓本能的蜂拥进城,踩踏拥挤混乱,没人拦得住。
    守城的将士们也不管那些拼了命往城内挤的百姓,开始合力想要关上城门,可是城门重达千斤,要想马上关上哪有那么容易。
    马蹄声踏破喧嚣,徐金口中的叛军真的出现在眼前了,将士们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许多跑进城的百姓也转身跟着一起推门,眼看着城门就要一点一点的合上。
    可恰在此时,有一些趁着混乱跑进城的百姓中,有十几人停在城门内,他们撕开了袖子露出手腕上系着的绣着君子兰的帕子,逼向了正在推门的将士,趁他们不备,掏出事先藏好的匕首猛刺。
    一时之间鲜血四溅喊声震天,城门外城门里都混乱一片,那些人不管是士兵还是百姓,只要有人靠近城门抓到人就开始疯涌,再加之城门外的百姓还在推门想进来,原本已经快要关上的城门,硬生生又被推开了大半。
    城门外那些骑马疾驰而来的叛军首先进城,他们纵马肆意砍杀那些妄图反抗的将士,然后将城门前的百姓驱散,彻底把守了城门,将城外的大军通通放入京城。
    很快,叛军进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皇宫最先关上宫门,禁卫军侵巢而出严防死守,以待叛军逼宫。而那些达官贵人的府邸平日就养着不少侍卫,此时也正好派上了用场,死马当活马医先死守着府门再说。
    威远将军府亦是如此,府上的侍卫很多都是林将军的亲兵,是真正上过战场厮杀以一敌十的精良,一收到风,他们就有条不紊的把守起各个入口。
    林将军一大早就进了书房,他独自一人端坐书桌前,好似发呆般盯着书桌,而他面前摆着的,赫然是两块合二为一的兵符。
    早在半月前,皇帝就曾秘密召见他,另外半块兵符就是皇帝交给他的。当时皇帝忧心忡忡,说是近日常常梦见血光,恐是不祥之兆,因此将兵符交给他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看来,皇帝应当早就知道会有今日。
    宫门紧闭禁军把守,叛军就算占据了京城,也没那么快攻入皇宫。而庆州的羽林卫是离京城最近的大军,只要用兵符振臂一挥大军即刻出发赶往京城救驾,三日急行军就能抵达京城。
    可是叛军的人数似乎是羽林卫的几倍之多,难道皇帝就不怕宫门被破,羽林卫也没能突破叛军封锁吗?
    他可不像是那么不谨慎的人,还是说他就真的那么信任自己这个老将?
    林将军缓缓站起身来,当务之急他只能先趁着叛军还没有完全掌控京城,赶紧离京赶往庆州指挥羽林卫,但愿他能率领羽林卫在宫门被破之前拦住叛军吧。
    正当林将军走到门前正要开门时,房门突然被猛的推开,柳卿云面色惊慌匆匆跑了了进来,拉着林将军的手颤声哭道:林铮,怎么办慎儿她不见了。
    林将军闻言脸色一变:慎儿不在府上吗?
    柳卿云已是涕泪纵流:我听府上的人说,如今城里到处都是叛军,我本想去找慎儿,可可墨竹说慎儿早就不见了。
    林将军神色几经变化,最终幽幽叹了口气,他低声安慰柳卿云:没事,我想慎儿一定会没事的。
    说完林将军便正色嘱咐她:我还有事要办,你好好留在府上,不可踏出府门半步。
    就这么撂下一句话,林将军大步流星的往外走,留下柳卿云不知所措的转头张望,口中兀自说着还没说完的话:可是
    不过短短半日,原本热闹非凡的京城顿时萧条一片,家家房门紧锁,百姓们都蜷缩在家瑟瑟发抖,生怕叛军会冲进来滥杀无辜。
    不过好在叛军似乎无意对百姓下手,他们把守着京城的各条街道,不停有人来来回回沿路高声宣告:诸位百姓莫要惊慌,皇帝昏庸无道致使天怒人怨,我等乃天降神兵奉天而为,只为匡扶明主护佑天道而来。诸位只需紧锁家门寸步不出,我等自不会伤害无辜者性命。紧锁家门,不离者不杀。
    第428章
    堂堂一国之都,居然没有任何抵抗就被一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叛军攻破,速度之快史无前例,许多人甚至还在睡梦之中,一觉醒来才知道京城已经被叛军接管。
    那些叛军分工极为明确,他们无意对百姓下手,也无意在京城引起骚动,除了留下部分人手稳住城内局势,其余人手通通在皇宫外集结,似乎打算一举攻破皇宫。
    短暂的茫然震惊过后,不少官员纷纷开始想办法联络在外的各地驻军,让他们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救驾,可叛军们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这么做,不等他们派出人手,就率先冲入他们府中,将人给拖了出来
    为防有人暗中捣鬼,叛军接到命令开始在城中肆意抓捕文武百官,不过他们心照不宣的避开了今早门前挂上了新灯笼的府邸,将其余的官员一并押送到了京兆府看管。
    昔日用来囚禁大奸大恶之人的阴冷监牢,如今却是关满了官老爷,这些昨日还光鲜亮丽今日就深陷囹围的高官们面面相觑无语凝噎,待互相辨出身份后,有人后知后觉的发现,一同被关押在此的同僚之中,唯独没有一位是二皇子党羽。
    是何人在幕后指使叛军已是不言而喻。
    官员们捶胸顿足跪地痛哭,有人仰天长啸大骂二皇子是不忠不孝的叛臣贼子,有人心灰意冷想要以死明志,转头撞向高墙,撞的满头是血倒地不起,又被人手忙脚乱的搀扶起来,一时之间监牢内热闹非凡。
    负责看守的叛军啧啧称奇,看着这群神色各异闹腾跳脚的官老爷,犹如看着戏班子在眼前演了一出滑稽蹩脚的戏曲,惹得人阵阵发笑。
    其实从叛军进入京城那一刻起,就有人手一直盯着林将军,虽然林思慎已经投诚,还将兵符拱手送上,可刘策那个老狐狸终究是放心不下,碍于林思慎的面子他没有明目张胆的派人闯入将军府囚禁林将军,可却暗中增派了人手盯紧了将军府。
    林将军本想趁着混乱想办法偷偷离京,可很快他就发现行不通,将军府四周都有叛军把守,他们看似在看守别的宅邸,实则却把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要想悄无声息的逃出去几乎毫无胜算。
    林将军思虑再三,召集令府上的一众旧部,与他们商议如何才能离京,可说来说去他手下的这些人比他还要鲁莽,一个个叫器着要冲杀出去,杀出一条血路把林将军送出城。
    与这群暴脾气的旧部相比,林将军反倒显得沉稳一些,他直言决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偷偷混出城。就这么一直到天色渐晚,林将军这才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法子。
    当夜,林将军与一个身形样貌与自己相似的旧部互换了衣裳,而后让旧部假扮自己,领着一群人点燃火把冲向府门,一伙人叫嚷着要杀出一条血路与叛军同归于尽,阵仗闹的极大,倒的确像是林将军平日的做派。
    很快将军府门前闹腾的一群人就吸引了叛军的注意,他们只瞧见一伙人把林将军围在中间,群情激奋的举着火把不停晃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隐约能看见站在他们之中的,的确正是林将军。
    而真正的林将军则是金蝉脱壳,他蒙着面趁着部下吸引了大部分叛军的注意,藏身于黑暗之中悄悄翻出了将军府,不过城内的叛军实在是太多了,很快他就被人发现了踪迹,被一伙叛军围堵追杀。
    林将军尽力想要甩开他们,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最终还是被逼进了一个狭窄的巷子,前后左右都是步步逼来的叛军。
    林将军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扎好马步,闭上眼再缓缓呼出浓厚的气息,一动不动犹如一尊石像,叛军们左顾右盼有些不明所以,直到一人实在耐不住性子,不管不顾的冲上前来一刀劈下。
    刀光闪过,林将军猛然睁开眼,抬手精准无误的接住了刀刃,不待那人反应,抬指一按就将刀身生生折断,而后他趁着那人大惊之际,一拳击中那人胸口,将人打得飞出好远,还将几个试图接住他的人给砸倒。
    那人倒在地上没了动静,胸口被林将军一拳打的凹陷进去,口吐鲜血瞬间毙命。
    不得不说林将军虽然年事已高,可这气势却丝毫不减,尤其这天生的神力,怕是来头牛都遭不住他这一拳。
    其余叛军也被吓的不轻,本能的就想往后退,不过很快他们就冷静了下来,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仗着人数多他们一拥而上,想要乱刀将林将军给砍死。
    就在林将军不得已打算迎战之际,冲向他最近的几个人突然之间停下来脚步,一动不动的举着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而后瘫软倒地不知生死。
    不等林将军反应过来,两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一左一右落在他身旁,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冲向了叛军,而与此同时,叛军后方似乎也遇袭了,另有几个黑衣人从两旁屋檐角翻下,冲入叛军之中大杀四方
    就这样林将军几乎没有动手,那群追杀他的叛军转瞬就被杀了个干净,连一声高呼都没发出来,巷子里堆满了尸体。
    对此林将军倒没有太过意外,他沉吟片刻,而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他以为这些黑衣人是一伙的,便冲着先出现的那两人问道:你们是慎儿派来的吧?
    那二人看身形是女子,听林将军这么问,她们对视了一眼并未回话,而她们身后的那几个黑衣人却警惕的悄然逼近,且有人低声提醒林将军:林将军,您离这二人远些,她们并不是我们的人。
    林将军愣了愣,眼前这些人穿着别无二致,都是寻常的夜行衣,不过武功路数天差地别,那两个女子擅长暗器杀人于无形,而另外几个黑衣人则是下手干净利落,出手便是杀招,看着都像是刺客的路数,但不像是师出同门。
    以罗邢为首的几个暗影门刺客分散包围了过来,林将军此时也警惕了起来,他眯了眯眼盯着眼前的女子,沉声问道:看来你们不是慎儿派来的人?
    一个女子上前一步微微欠身,恭敬道:林将军,我们是奉主人之命前来为各位引路。
    罗邢冷哼一声:引什么路?
    另一个女子转头看向罗邢:你们在城西留下的人手出了差池,一时半会恐怕无法脱身,原定的路线也被叛军占据,你们最好还是随我们往城东走。
    罗邢不想这两个女子既然连这件事都知晓,心下顿时一惊:你们还知道些什么?究章是谁派你们来的?。
    我只能告诉罗公子,我们主子对林公子没有半点恶意,主子之所以派我们前来,就是暗中护送林将军出城。
    我们是友非敌,希望罗公子尽早抉择。
    这二人犹抱琵琶半遮面,说得话也让人似懂非懂,实在没法让人信服,可时间一点点流逝不能再耽搁下去,罗邢真是不知该不该信她们。
    林将军在一旁听了半天,早就没了耐心,他摆了摆手决心凭直觉赌上一把:罢了罢了本将军懒得听你们打谜语,既然你们说城东走,那就往城东走吧。
    罗邢一听有些急了,他冲着林将军使了个眼色:林将军,她们来路不明不可信。
    林将军负手正色道:时间不等人,我必须连夜赶路才能在明日天黑之前赶到庆州,况且这两位姑娘不是说了么,她们的主子对慎儿没有半点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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