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叫他们住手。
    剑尖只离张珩咽喉两寸,一道锐气从书房内急速飞出,不过眨眼间便从四皇子身侧擦过,狠狠的钉入了张珩腹部。
    张珩脚步一顿,身子僵硬住了,他有些茫然的垂下头去,却见腹部没入一柄飞刀,旋即他颤抖着后撤两步,手中长剑脱落,无力的双膝跪地。
    鲜血浸透了飞刀柄部的红缨,而后一滴一滴的砸落在石板上。
    四皇子脚步未动,分明是有恃无恐,他敛眸盯着张珩,轻蔑冷笑道一条狗竟妄想咬本王。
    书房内还藏着未显身的高手。
    黎洛的剑从一人脖颈上划过,她停下来身形,转身望向了不远处跪倒在四皇子跟前的张珩,眼中终是涌起一丝复杂神色。
    见黎洛停了手,四周的护卫忙不迭退开,左望右望谁也不敢先上前了。
    张珩面白如纸唇色乌青,他捂着腹部摇摇晃晃,鲜血不断从指缝涌出,他缓慢的俯身趴在四皇子脚边,以无比卑微的姿态乞求道殿下,念在念在卑职曾为殿下出生入死,还望殿下饶过她,放她离开,杀我杀我就好。
    四皇子笑出声来,他偏头看着不远处面无表情的黎洛,啧啧两声道瞧瞧,果然是长兄如父啊,你都如此冷血,他竟还愿替你抵命,看来这些年他没少暗中护着你。
    黎洛盯着张珩的背影,四皇子的话让她突然想起一桩往事,她有一次奉师命执行任务时,遇到了一个身上不凡的护卫,不仅负伤还险些失手被杀,好在暗中有人射出暗器助她。
    她那时无心去想是何人救了她。
    只是回到暗影门后,唯有张珩听闻她负伤前来探望,她随口问张恒是不是他暗中相救,张珩却笑笑不说话,只递给她一瓶上好的金疮药,嘱咐她好好养伤。
    回忆闪过,张珩推门离去的背影与现在重叠,他跪俯在地上重重磕头,字不成句的哀求着求您,殿下求您饶过她。
    四皇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旁走过,迎向黎洛。
    张珩挣扎着抬手想拦住四皇子,似乎仍想要保护黎洛,可重伤的他压根抓不住,只是徒劳的在四皇子靴子上留下了半个血手印。
    四皇子走到黎洛跟前,一挑眉意味深长道黎洛姑娘,飞刀上淬了剧毒,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你的兄长替你去死呢?还是
    黎洛面上神情不变,她从张珩身上收回目光,垂眸盯着手中那不沾半点鲜血的长剑,一不发的抿紧了唇瓣,而后她似乎点了点头,动作细微的几乎让人看不清。
    可四皇子却看的一清二楚,他抚掌满意大笑哈哈哈哈,人皆有情,看来黎洛姑娘倒也不是冷血之人嘛。
    伏在地上的张珩听到四皇子的笑声,拼尽全力才勉强转过身来,他仰头看了眼四皇子,然后望向黎洛,嘴角一扯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黎洛似有所感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偏开头去,冷声问道你要我替你做什么?
    四皇子止住了笑,抬手在眼角摸了摸,漫不经心般开口道你放心,本王知道你对慎儿下不了手,其实本王也舍不得她死,所以本王不会让你杀她。
    黎洛紧握着长剑的指尖一点一点松开,她转头直视着四皇子开门见山,你究竟要让我做什么?
    四皇子眸子迸发出一抹寒光本王要你杀一个人。
    何人?
    绾儿,青阳郡主沈顷绾。
    黎洛终于有些抑制不住愤怒你让我杀郡主,这与杀她有何异。
    四皇子毫不在意的转过身,踱步到张珩身旁,抬脚毫不留情的一脚将张珩踹倒,然后冷声质问你不动手,死的就是他?
    张珩闷哼了一声,腹部又有大量鲜血涌出来,他拼命的按着腹部,被疼痛折磨的几乎快要晕厥。
    黎洛猛然闭上眼,厉声道好,我答应你。
    四皇子闻神情顿时变了,他快步逼向黎洛,一把抓起她握剑的手,死死盯着黎洛的眼睛,带着一丝狂热和兴奋你杀得了她吗?
    四皇子就近在咫尺,黎洛剑尖微微抬起,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杀了他!
    可藏在书房的那个人在伺机而动,她有把握能得手,可只要她动手,张珩就必死无疑。
    要用张珩的命来换他的命吗?
    就那么一瞬间的闪念,四皇子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迅速松开了黎洛的手,连着后撤了好几步,有些恼羞成怒的瞪着黎洛。
    机会就是这么转瞬即逝,黎洛眉头一蹙,平静回道五步之内可一击毙命
    说到这,黎洛话音一顿五步之外,毫无胜算。
    就算沈顷绾受了伤,只要离她五步开外,黎洛都没把握能躲开她绵如细雨的飞针。
    四皇子闻明显有些讶异,他知道沈顷绾身手不凡,却没想到就连号称天下第一刺客的黎洛,都需接近五步之内才有把握她当真如此厉害?
    黎洛反唇相讥四皇子若不信,大可亲自一试。
    四皇子轻蔑的抬手指了指脑袋杀鸡焉用牛刀,本王是用这杀人,何必用刀污了手。
    说完四皇子幽幽负手,自得意满道慎儿对你如此信任,想来你接近绾儿应当也不难。
    黎洛收剑回鞘你要我何时动手。
    四皇子蹙眉道越快越好,你若今夜就能得手,自然再好不过。
    黎洛闻讽刺道你就这么容不下她吗?
    四皇子深吸了一口气,他微微眯了眯眼,一想起沈顷绾那信手拈来便智谋千里的模样,想起她搅乱天下犹如搅乱一盆清水般的手段,便觉得后背生寒如鲠在喉,他咬牙恨恨道只要她一日不死,本王就一日不得安宁。
    坐拥天下者怎能有所惧?
    而他的惧,就是沈顷绾。
    第410章 410
    回到将军府,林思慎一路直奔琉光阁。
    琉光阁是林思慎和沈顷绾成亲后的居所,她们在此相伴几年,亦是在此定情。不过和离之后,沈顷绾回到了王府,林思慎也搬回竹园,这里也就因此赋闲了下来。
    府上的仆役照例会每日前来打扫一次,而林思慎只有在心情烦闷时会来小住一晚,除此之外,便无人踏足。
    这里格外的安静,侧耳去听只能听到角落里有细微虫鸣,大门前的灯柱里闪烁着烛光,依稀照亮了通往大门的石板路。
    林思慎推门踏了进去,庭院内更是幽静,只有左侧石亭旁的假山上,那引来的泉水在日夜不断的流淌,潺潺流水声盖过了虫鸣,也盖过了外界的一切喧闹。
    绕过影壁,林思慎抬眼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厢房,心下不知为何有些忐忑,她屏住呼吸缓步走到前厅一侧的厢房,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内漆黑静谧,正对着房门的中央摆着一张云榻,这是此前林思慎特意吩咐下人安置在这,好让她偶尔过来小憩。
    而现下,那属于林思慎的云榻上,正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侧身背对着房门,苍白的双手紧紧环抱在肩头,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带着淡淡的疏离和易碎感。
    她果然在这。
    只望了一眼,林思慎便觉得鼻头一酸,她转身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门缝才一合上,身后便传来沈顷绾倦怠冷淡的声音。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别跟来么?
    我找了你许久,我还以为我找不见你,我怕极了。
    林思慎死死攥紧拳头,沈顷绾冷淡的语气让她不知所措,可她此时绝不能退后半步,今日是她做错了事,惹得沈顷绾伤了心,就算将她千刀万剐,她也绝不能放任沈顷绾不管。
    沈顷绾并未转身,只是淡淡开口道你怕什么?
    林思慎一步一步走向沈顷绾我怕再也见不到郡主,我怕郡主对我失望透顶,我更怕郡主独自一人难过伤心,而我这个混蛋却不在。
    今夜去找沈顷绾时,林思慎脑子一片空白,她觉得那时就算有人将刀架在她脖子上,都比不过去找沈顷绾重要。
    一直以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林思慎涉险,只要在林思慎需要,沈顷绾都会从天而降,在最紧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旁,替她解围,以一己之力挽回局面。
    她是何等的聪明绝顶,是何等的神机妙算,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强大的像是永远也让人无法企及其项背的仙人。
    久而久之,林思慎似乎都快忘记了,沈顷绾本就不是什么仙人,她也不过是一届凡人,她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嗔痴怨。
    也会受伤流血,也会因她的一句话,而负气难过。
    林思慎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厌恶不知好歹的自己,就像乳娘说的,倘若换做是她自己,恐怕也会对自己寒了心。
    她不敢想沈顷绾此刻对自己是何等的失望,哪怕只是无心之,她也是伤了沈顷绾的心,
    沈顷绾缓缓睁开眼,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好似喃喃般轻声道你是如此的在意她,可笑的是,我却从未见过你这般在意我。
    是啊,聪慧如沈顷绾,她怎会不知林思慎是一时心急才对自己口不择,她知道林思慎一向都是如此,她在意身旁之人,在意她的亲朋挚友。
    可林思慎的在意能轻易为旁人显露,却鲜少会为她显露,难道只是因她不曾让林思慎知晓她的脆弱,所以林思慎才不会在意么?
    林思慎闻呼吸一窒,心像是被什么刀狠狠的划开了一道口子,疼的要命,她没想到她无意间的一句话,竟会让沈顷绾这般想。
    走到云榻旁,林思慎缓缓单膝跪下,她望着沈顷绾清瘦的背影,一字一句道是,我在意她,就如同我在意爹娘,如同我在意大哥二哥,如同我在意乳娘墨竹。她们是我的亲朋挚友,是真心待我的人,倘若失去她们,就如同剜我心肺断我手足。
    说完林思慎话音一顿,沈顷绾无声的自嘲一笑,偏开头再度闭上了眼,她不知自己此刻是何等的心境,许是心死如灰吧。
    她如此眷恋之人,口口声声字字句句诉说的,竟是对旁人的在意,却丝毫不曾提起过她。
    可她身后之人并未将话说完,短暂的沉默过后,林思慎竟是轻声笑了笑,出神般接着道我的确在意他们,可那也只是在意,郡主是与他们不同的,郡主是我此生挚爱,我将郡主视作自己。倘若失去郡主,那就是要我的命索我的魂,也许我能承受他们离我而去,可我永远也无法承受郡主离我而去。
    林思慎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清晰毫不保留的说出心中对沈顷绾的眷恋。
    我将郡主视作我自己,我将郡主视作我的魂魄,视作我的命。我知道郡主还在气我,可没关系,气我恨我甚至杀我都好,只要郡主不要不理我,只要郡主心里还有我,就足够了。
    也不知沈顷绾听闻此话是何感想,她沉默了良久,才终于缓缓开口道林思慎,你可知当初我与你成亲时,父王说你优柔寡断处处留情,并非我所寻觅的良人。
    听到沈顷绾这般说,林思慎眼眶悄然红了,她强忍着泪低声道也许九王爷说得对,我一直以为分明是想与郡主并肩,可却不知不觉成为了郡主的累赘,我的确配不上郡主。
    一直背对着她的沈顷绾悄无声息的转过身来,苍白的面容上黛眉微蹙,眸中带着一丝讶异和恼怒,她望着眼前垂着头的林思慎,正要开口。
    林思慎却突然猛的抬起头来,她眼中仿佛闪着炙热的光芒,坚定的期盼的望着沈顷绾可我配不配得上郡主,我说来无用,旁人说来更是无用,只有郡主只有郡主说来才有用。
    沈顷绾神色一怔,她偏头避开了林思慎那炙热的目光,抿了抿薄唇犹豫道你今日怎么
    林思慎抬袖抹了抹眼角,拭去那滴不知何时淌出来的泪,咧嘴笑着接过来沈顷绾的话郡主是想说我今日同以往不一样么?若换做是以前,只要郡主待我稍加冷淡,我便该找个地方藏起来偷偷难过,今日怎得如此胆大包天咄咄逼人?
    沈顷绾想说的话今日倒是被林思慎给抢了,她有些错愕不过并未消气,轻哼一声后,她兀自蹙眉不满冷声道林思慎,你别以为你跑来一番花巧语,我便会
    那你打我消消气。
    林思慎今日的确有些不一样,一听沈顷绾这么说,她竟是先声夺人,径直抓起沈顷绾的手,就这自己的脸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你
    沈顷绾悄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没想到林思慎会有此举,一时没有将手抽回,回过神后惊讶的望着林思慎红了的半边脸,只觉好气又好笑。
    林思慎用的力道着实不轻,给她自己都抽的有些懵了,迟疑了几秒才眨了眨眼道郡主若还不消气,那再打几巴掌,谁叫我这无耻混蛋不识好歹。
    说着,牵着沈顷绾的手作势还要打,这回沈顷绾可不容她胡来了,她蹙眉抽回来手,没好气的瞥了林思慎一眼,幽幽嗔道的确无耻,就算你不嫌脸疼,我还嫌手疼。
    林思慎闻急忙又握着沈顷绾的手,轻轻的揉了揉,一边骂自己一边讨好道怪我蠢,我脸皮厚经得住打,郡主的纤纤玉手可经不住。
    揉了好一会,林思慎又贴脸在沈顷绾掌心蹭了蹭,而后抬眸望着沈顷绾,像只可怜兮兮想要讨好主人的小狗,眼睛里发着光还疼吗?
    沈顷绾若有所思想了想,并未答话,只是眼底似乎显露了一丝疑惑你今日像极了泼皮无赖,谁教你这般哄人的?
    林思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也觉得自己今日这般哄沈顷绾不是个好法子,不过管用就好那郡主还气我吗?
    沈顷绾波澜不惊的启唇反问你觉得呢?
    林思慎心底有些发虚,可嘴上却还顺势调侃道气气也好,郡主平日就是太过清冷,今日这般多有烟火气啊。
    沈顷绾气极反笑这般说来,你倒觉得自己有功。
    林思慎闻急忙摆手,她就是想让沈顷绾开口跟她说话,哪怕只是如这般冷冷语,她也觉得心里高兴不是,我只是想逗逗郡主,让郡主开心些。
    沈顷绾头疼的扶额开心?我看你分明是想气我。
    见沈顷绾似乎没那么气恼了,林思慎就大起胆子,偷摸就想问往往云榻上爬,口中还振振有词那我不说话了,郡主若累了就先歇着,等睡醒了再教训我,我就在一旁守着,替郡主揉揉肩捶捶背。
    得寸进尺。
    沈顷绾哪会那么容易让林思慎得逞,她抬指往林思慎肩膀上轻轻一点,林思慎顿时浑身僵住了,她两只手按在云榻上,弓着腰半个身子前倾,姿势看上去极不雅观,甚至还有些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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