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深人静的, 做买卖的铺子早已关门歇息了, 还能去哪里买蜜饯。
    林思慎心知黎洛是让自己与云鎏独处交谈,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黎洛走后, 院落里便只剩下与依在门边遥遥相对的林思慎,她迟疑了片刻后, 缓步走到了云鎏身前, 面上扬起一抹礼貌又稍显疏离的笑意,轻声道了句:云鎏姑娘,许久未见。
    云鎏痴痴的望着林思慎, 许久之后才终于回过神来,她快速的垂下头去拭了拭湿润的眼角,再抬眸时, 目光之中仍是抑制不住的神情眷恋, 她打量着林思慎消瘦的面容, 微微张了张唇:公子...好似又清减了许多。
    林思慎怔了怔,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颊,满心复杂的偏开头道:许是前几日染了风寒,没歇息好,这才瘦了些许。
    云鎏闻言急忙侧身躲开,目光之中显露了一丝担忧:夜里风凉, 公子就别站在院子里吹风了,还是进屋来吧。
    林思慎摇摇头,轻声笑道:不必了,我不会在此久留,过会就该回府了。
    见林思慎拒绝,云鎏眸光微微一黯,她紧攥着衣角,一时不知该和林思慎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后,她这才忍不住望着林思慎,开口问道:公子与郡主可好安好?
    林思慎神色间掠过一丝落寞,不过她很快便笑了笑掩饰过去,转开话题道:你在此处可还住的习惯?
    云鎏瞧出了她的异常,心中猜想林思慎应当是与沈顷绾闹了别扭,她心下一阵复杂,却又不想揭开林思慎的伤疤,只能接过林思慎的话,点了点头柔声道:公子不必担忧我,黎洛姑娘她待我很好。
    这么久没见,林思慎也不知该和这个,对自己痴心一片的姑娘说些什么,只能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你恐怕还要在这多留些日子,等风头过了,我再派人将你送回庆州。
    院子里的风,也实在是有些大,一阵急风卷了几片落叶刮在林思慎身上,她忍不住蜷了蜷身子。
    公子稍等。
    云鎏瞧的真切,她脸色微微一变,当即转身匆匆往屋内走去,她走的急迫,竟一不小心踩到了裙角,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好在林思慎一直注视着她,见势不妙急忙跨步上前,及时出手扶住了她的双肩,待将她扶稳之后,无奈轻叹了口气道:你小心些,什么事这般急。
    林思慎就站在云鎏身后,两人之间不过一拳之隔,她的双手扶在云鎏肩头,手心的温度透过衣裳,印在肌肤之上,温暖又舒心。
    云鎏忍不住身子微微一颤,她咬着薄唇一言不发的垂下头去,白皙的面容上,赫然浮现了一层羞怯的红云。
    虽然云鎏没有开口,可林思慎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当即快速的抽回了手,退后了两步,心中暗骂自己似乎又忘了自己的身份。
    就在林思慎暗想之际,云鎏缓步走到了屋内床榻边,自一旁的衣柜之中,取了一件似乎才刚刚绣制好的狐裘大氅,她双手捧着走到林思慎跟前。
    那狐裘大氅一看便是男子的衣物,青蓝色的缎料上绣着精致的暗纹,脖颈处还有一圈狐皮,看上去不仅矜贵漂亮,还极为暖和。
    夜里风寒,公子又大病初愈,将这裘衣披上吧。
    云鎏抿着唇望了林思慎一眼,面上那还未褪去的红云,犹如刚刚抹上的一层鲜艳脂粉,衬的她温婉娇羞。
    林思慎满心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云鎏,迟迟没有动手,她的目光落在那件裘衣上,犹豫了好半天后,才开口问道:这裘衣,可是姑娘特意为我绣制的?
    云鎏有些局促,她生怕林思慎会拒绝,喃喃的解释道:这是黎洛姑娘离京时,我央姑娘买的布料狐皮,她离开的这些日子,我实在空闲的很,便...随手绣制了件裘衣。倒也不是特意给公子做的,京城一到冬日就冷的很...
    听着云鎏那小声又慌乱的解释,林思慎心中却是了然,云鎏身旁又没有别的男子,这又分明是男子穿的服饰,这裘衣不用猜,都知是专程替她做的。
    见林思慎久久没有动静,云鎏眸光逐渐黯然下去,她勉强扯开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公子不必介怀,只是一件御寒的衣裳罢了,身子要紧。
    云鎏的心意林思慎怎会不知晓,她与沈顷绾都快成婚四年了,云鎏这个傻姑娘却仍是对她痴心一片,她又怎能毫无介怀的接受云鎏的心意呢。
    一个女子的大好年华,竟这么被她这个假公子,白白耗费了四年。
    林思慎心怀愧疚,她甚至没脸再看云鎏一眼,心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她想自己也许不该再瞒着云鎏了,她应当告知云鎏自己的身份,免得云鎏继续在她身上,空耗满腔柔情痴念。
    正当林思慎天人交战时,肩头突然一沉,紧接着冰凉的身子被一阵暖意包裹,铂脖颈处的狐皮柔软舒适,让她下意识地忍不住蹭了蹭。
    虽然没有征得林思慎同意,可云鎏实在见不得林思慎受寒,便几步绕到了林思慎身后,努力地踮起脚尖,将裘衣轻轻地披在了林思慎身上。
    林思慎没抗拒,她只是有些难受地闭上双眸,低声唤了句:云鎏。
    云鎏没出声,她轻轻抚平衣裳,又走回林思慎跟前,凝神注目的将那系带系上。那模样,瞧上去像极了一个正替夫君穿衣正襟的温婉妻子。
    替林思慎整理好衣裳后,云鎏这才退开两步,她望着林思慎那紧蹙的眉头,不安愧疚的神情,释然一笑道:公子不必觉着亏欠云鎏,亦不要对云鎏心生怜惜,这一切都是云鎏心甘情愿,公子...
    虽然身子被一片舒适暖意包裹,可林思慎的心却沉重不安,她摇了摇头,心下打定主意,要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云鎏。
    她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云鎏的话,睁开眼定定的望着云鎏,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云鎏,是我亏欠于你。
    林思慎的神情间有那么一丝绝然的意味,不知为何云鎏突然有些不安,她摇了摇头,避开了林思慎的目光,垂眸笑道:一厢情愿也好自讨苦吃也罢,这皆是云鎏一人之事,云鎏未曾对公子有过一丝一毫的怨恨。
    都到了这般时候,云鎏却还自顾自的替林思慎开脱,可这不仅不能安抚林思慎,却只能让她更加难受愧疚。
    林思慎满眼复杂怜惜的望着云鎏,沉默了半晌后,她咬紧了牙关,转身将房门关上。
    她站在门边背对着云鎏,藏在衣裳下的双手收拢紧握,闭上眼艰难的开口:云鎏,是我对不住你,其实我...我一直都在骗你。
    林思慎此事心中很是煎熬忐忑,她知晓自己在云鎏心中的分量,也知晓自己若真将事实说出口,云鎏该有多么的痛苦。
    可她再也无法面对云鎏的满腔神情,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亲手将自己的假面开,无论云鎏接不接受,她都不能再欺瞒云鎏。
    这个对她如此痴心的女子,已经为了她耗费了几年的时光与情意,她不能再堂而皇之的骗下去了。
    林思慎在心中斟酌着用词,想着该怎么说出口,才能让云鎏好受一些。
    可她身后的云鎏却怔了怔,突然勾唇柔柔一笑:我知晓。
    林思慎闻言脸色大变,她转头惊愕的望着云鎏,她一时不确定云鎏口中的知晓,是知晓了何事,难不成她是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惊疑未定的盯着云鎏看了好半晌后,林思慎这才疑惑的开口问道:你知晓什么?
    云鎏深深望着林思慎,轻叹了口气,垂眸黯然自嘲道:公子当年流连烟花柳巷,对云鎏分外宠幸,不过是公子刻意为之。公子借云鎏身份混淆视听,实则是另有苦衷,公子未曾对云鎏有过半点爱慕之意。
    这些云鎏能猜出来不稀奇,不过林思慎将她口中的那句另有苦衷听了进去,一时不知云鎏究竟知道什么,便又试探问道:那你可知,我有何苦衷?
    云鎏抬起头来,温柔的望着林思慎,坦然道:公子苦衷,自是关乎性命之大事。
    林思慎闻言心中一颤,她狐疑的盯着云鎏看了好半晌,忙不迭又问道:这般说来,那你可猜测出我所藏何事?
    云鎏摇了摇头:云鎏无心猜测。
    听云鎏这么一说,林思慎也不知是自己是安心还是失落,她长叹了口气,思忖着问道:那你可想知晓,我究竟是有何苦衷。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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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0章 260
    那你可想知晓, 我究竟是有何苦衷。
    林思慎试探的问了云鎏一句,虽然她心中还有些犹豫,可她对云鎏太过愧疚, 只要云鎏开口, 她也许真的打算将身份据实相告,免得云鎏一腔深情继续错付于人。
    可出乎林思慎意料的是,云鎏素净的面容上噙着一丝淡淡笑意,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云鎏不想问, 公子亦不必与云鎏道明。
    林思慎楞了楞,不明所以的追问道:你就当真不想知晓?
    云鎏的目光干净而温柔,她定定的望着林思慎,勾唇柔声笑道:既是公子藏于心中多年的秘密, 想必此事对公子来说, 定是极为重要关乎性命的大事,多一人知晓对公子来说便多一分危险...
    话音微微一顿,云鎏有些涩然的垂下头去,她明知不该再对林思慎有所觊觎,可却还是忍不住道:云鎏情愿当个一无所知的傻子,也不想公子冒险。
    林思慎目光复杂的深深看了云鎏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她闭上眼无奈叹了口气, 似感动又似茫然,喃喃了一声道:你...你还真是个傻子。
    云鎏闻言眸中荡过一层波澜,她笑了笑坦然自嘲道:公子就当云鎏痴傻吧, 反正这世上的傻子又不缺云鎏一人。
    林思慎有些无言以对了,心中像是又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她别扭的偏开头去, 不想在这屋内继续与云鎏独处下去,便匆匆瞥下了一句话:过些时日,我再派人送你回庆州,夜深了,你好生歇息吧。
    说完她便逃似的,拉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不敢再回头看云鎏一眼。
    院子里的风大,可包裹着身子的裘衣温暖又舒适,将彻骨的冷风通通阻绝。林思慎站在亭落里头也不敢回,直到听到吱呀一声关门声,她这才松了口气,回身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
    云鎏倒真是有些奇怪,明明知晓林思慎瞒着她许多事,甚至知晓林思慎利用过她,可对林思慎却从未变过心意。
    林思慎呆呆的在院子里站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苍白的面容上神情晦暗不定,直到黎洛回来,站在她跟前唤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黎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披着的裘衣上,带着一丝了然却又有些许复杂的意味。
    林思慎轻咳了一声,尴尬的拢了拢衣襟,偏头看向了不远处,随口问了句:孟雁歌德伤势如何了?
    黎洛淡淡道:好了大半,可却还赖着不愿走。你若想去探她,便顺手将这蜜饯送去,免得她夜里吵闹的惹人烦。
    说着,她将手中那用油纸包裹着的蜜饯,递给了林思慎。
    油纸包着鼓鼓囊囊一大捧蜜饯,这大半夜的,不用想也知这是黎洛潜入店铺里头偷来的。
    林思慎伸手接了过去,心中只觉有些异样,她抬眼看着面无表情的黎洛,笑问道:你如今倒是有几分关心她了,大半夜还有心思去替她寻蜜饯解馋。
    黎洛闻言黛眉微蹙,漫不经心的解释道:只是被她吵闹的有些心烦,花些功夫堵她的嘴罢了。
    林思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拂袖示意道:你不一同进去。
    黎洛握紧手中的长剑,环臂抱在心口冷冷道:你去便是,我瞧着她实在心烦。
    林思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觉黎洛一如既往的嫌弃孟雁歌,便一个人揣着蜜饯进了屋探望孟雁歌。
    一进屋,林思慎就见孟雁歌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榻上,耷拉着眼皮打盹,而踏雪那个白团子,则瘫在她肚皮上打呼噜。
    林思慎一走近,踏雪便喵了一声警觉的站了起来,警觉的盯着林思慎打量了几眼,一溜烟的钻进了床底下躲了起来。
    林思慎也没在意,无奈摇了摇头走近几步,还未走到床榻便,就见孟雁歌睁开眼嘀咕了一声,然后揉了揉被踏雪踩疼的肚子,转头没好气的白了林思慎一眼,理直气壮地摊开手:给我。
    林思慎勾唇一笑,走到床榻边将沉甸甸的油纸放在孟雁歌手心,笑着问了句:包的这般严实,你都嗅的到?
    孟雁歌还在气林思慎,看也不看她一眼,便窸窸窣窣手脚利落的将油纸扒开,盯着那一大捧还沾着糖霜散发着一阵甜味的蜜饯,一双闪闪发亮的狐狸眼突然笑得弯成了月牙,得意道:到头来还不是替我买来了,这女人果真口是心非。
    林思慎站在一旁,扫了眼她肩头,思忖着道:瞧上去你伤养的不错。
    孟雁歌翘着兰花指,白皙的指尖轻轻捻起一颗蜜饯丢进嘴里,口中悠悠道:留着一道疤呢,还得休养十天半月。
    瞧她这般耍无赖,林思慎也没气恼,只是轻笑几声试探道:那日的事,你应当未曾和四皇子提及吧。
    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蜜饯,孟雁歌对林思慎的冷脸终于缓和了些许,她瞥了林思慎一眼:将你的心安回肚子里头吧,我既许诺替你瞒着,自然不会宣扬出去,那日的事就你我黎洛,还有那位郡主殿下知晓。
    林思慎点了点头,她本就是进来看看孟雁歌的伤势,见她恢复的不错,便也不打算停留寒暄:见你无恙,我的确能安心了,你且歇息吧,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说完林思慎便转身往门外走去,孟雁歌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眼,眸光微微一闪,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林思慎。
    林思慎的手搭在门上,转头应了一声:嗯?
    屋内的烛光微微闪动,林思慎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惨白黯然。没有了以往那般意气风发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做派,反倒添了几分行将就木的朽气。
    孟雁歌面上的笑意逐渐敛去,她神色复杂的盯着林思慎看了好半天,脱口而出问了句:我怎么瞧着你变了个人似的,精气被哪个狐狸精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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