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如同山涧叮咚的泉水,又如突然拨动的琴弦,悦耳至极,让人闻之心中一颤。
    林思慎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合着她这是连人都没看清,就闹了个乌龙。
    天已经黑了,屋内并未点蜡烛,只有门口挂着的灯笼隐约将屋内照亮一些。
    林思慎睁开眼,只觉得眼前朦胧一片,隐约看到一个白衣女子正负手站在床榻边,白衣如雪青丝如墨,翩然若仙。
    除了沈顷婠还能是谁?
    林思慎挣扎着半坐了起来,拢着被子抱在胸前,左右看了眼,门半掩着,兰青和绿荫都不在,未曾想沈顷婠竟是一个人来的。
    她摸了摸还在冒冷汗的额头,声音沙哑的不像话:郡主怎么来了?
    沈顷婠目光落在林思慎苍白瘦弱的面容上,眉头微微一蹙,缓缓开口道:听闻你病了,过来看看。
    跟沈顷婠独处一室,林思慎总觉得有些别扭,更何况她尚在病中虚弱不堪。
    她垂下头,语气礼貌而又疏离,一边回话一边在心中念叨着让沈顷婠早点离开:风寒而已,并无大碍。
    沈顷婠负手而立并未靠近,只是轻声问道:我刚刚听你说,不买凤娘家的栗子酥,你就不喝药?
    林思慎红了脸,好在屋内光线暗瞧不出来,她尴尬的讪笑了一声解释道:凤娘早便离京,我这般说不过是故意为难祖母,免得她哄我吃药。
    沈顷婠闻言薄唇一勾,又问道:你说的可是早年城西的那家卖栗子酥的小铺?
    林思慎有些意外的抬眸,讶异道:你竟还记得?
    也不知是不是头晕眼花,或是光线太过昏暗,林思慎似乎看到沈顷婠面上绽露了一丝笑意。那是温柔而又带着一丝暖意的笑容,不像平日里那般让人感觉遥不可及。
    只是那笑意如同昙花一现般一闪而逝,林思慎甚至没看清,沈顷婠便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疏离:你带我去过一次。
    谈及过往,倒是让林思慎有些感慨,她笑了笑道:那是许久以前的事了,一转眼便过去了十年。
    林思慎小时候最馋城西凤娘家做的栗子酥,粉粉糯糯不甜不腻,恨不得日日吃栗子酥填肚子。
    可爹爹说她一个是个男儿家,哪能像个姑娘似的成日吃甜食,便让娘亲少给她买栗子酥。
    后来沈顷婠到了府上暂住,林思慎有一次拉着她偷溜出府去买过一次。
    正当林思慎陷入回忆之中时,沈顷婠突然开了口。
    那次,你偷了林将军的钱袋,带我出府去买栗子酥。回来后还被林将军责罚,在祠堂跪了一个时辰,我可有记错。
    林思慎轻咳了一声,无奈道:你倒记得清楚,那时年少无知嘛,不过我可不止跪了一个时辰,还挨了两鞭子。
    隔了十年,让她丢脸的事,沈顷婠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林思慎靠在床栏上,搂着一团被子捂在怀中,笑着抬眸:幸好那时你替我求情了,否则依爹爹那脾气,两鞭子定不能解气。
    话音落了沈顷婠却并未开口,隔着不远的距离她就站在林思慎眼前,看不清面上的神情,只有那双深邃清澈的眸子,在暗光中微微忽闪。
    难不成,她这是不想谈以前的事了,林思慎摸了摸发烫的额头,试探性问道:郡主今日来,莫不是有什么事?
    沈顷婠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抬起手:我来此,是要将此物送你。
    林思慎这才发现,沈顷婠手中竟是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雕花木盒。
    她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笑了笑调侃道:无功不受禄,郡主这是何意,难不成是要送我什么治病的神药?
    沈顷婠言简意赅,径直打开了木盒:玉佩。
    林思慎凝神望去,顿时一惊,只见那木盒之中竟是躺着一块温润的上等青玉,一眼望去,与她日日佩戴的那块护身玉佩一模一样。
    她探身过去伸手拿起,惊讶道:它怎么会在你这?
    那玉佩看上去跟她原先的那一块,几乎是一模一样,林思慎凑到眼前甚至发现玉佩一角,甚至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
    若不是摸在手中有些异样的陌生感,恐怕她自己都分辨不出。
    沈顷婠的目光清冷,语气亦然:前日你回府之时玉佩便已遗落,我托工匠打造了一块,亦由洗尘寺住持开过光,应当能在老夫人面前鱼目混珠。
    她竟会花心思这么做,就为了不让祖母发现玉佩丢了而操心?
    林思慎心一动,抬眸看向她欲言又止:你为何...
    沈顷婠偏开头,她并未给机会让林思慎看清她面上神色,只是语气冷淡道他日你如若寻回玉佩,换了就是。
    林思慎还沉寂在震惊之中,等她回过神来时,沈顷婠已经离开了。
    她走后,林思慎躺在床榻之上,摸着手中那块暖玉,心中是说不上来的一股复杂之感。
    沈顷婠还真是一个心细如针的女子,这两日就连祖母和娘亲都未曾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她居然发现了。
    那次派人险些将她杀了,以至于让她遗失了玉佩,所以这才特地未她打造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是因为愧疚,还是想收买人心。
    虽然有些怀疑沈顷婠这么做的动机,不过她的确是替林思慎了了一桩烦心事,若是让祖母发现玉佩不见了,少不了一阵担心。
    林思慎仰起头长嘘了一口气,在床上躺了一整日,身子都酸痛了,她爬起来披上外衣系上玉佩,踱步走到窗边。
    推开窗柩,林思慎的视线很自然的就落在了不远处的琉光阁。
    琉光阁的灯正亮着,远远望去还能瞧见窗旁挑灯看书的一道白影,林思慎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也不知是在走神还是在看对面的人。
    第16章 016
    病来得急走的也快,在床上躺了两日林思慎终于恢复了精力,一大早她就起了身洗漱更衣,然后招呼着墨竹把她的佩剑取来,她要去找府中的家将过两招。
    墨竹捧着剑,一张俏脸上挂着满满的怀疑:公子何时变得如此勤奋了?
    林思慎总不能说是上次被追杀之后,她就下定决心要好好习武吧。
    她潇洒的接过剑负在身后,挑眉道: 活动活动筋骨,这回我可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两日,腿脚都发软了。
    墨竹笑了笑:公子若是想练剑,大可不必去找家将,去后花园就成了。
    林思慎不解:去后花园作甚?
    大公子这两日一大早都在后花园练剑。墨竹说完又补充道:郡主每日清晨都在揽月亭,如今后花园可是热闹的很。
    林思慎楞了楞,大哥竟然会走出院子,还会重新执剑。
    似是看出了林思慎的疑惑,墨竹所幸一并把她生病这两日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公子病的那日大公子来过,正巧遇上了郡主,二人就在院子里聊了一会,隔日大公子就去后花园练剑了,人还精神了不少。将军和夫人知道此事,高兴的不得了,直夸郡主有本事,竟能说服大公子那个榆木疙瘩。
    林思慎面上笑意敛去,她紧蹙着眉头追问道:他们二人说了什么?你可曾有听见。
    墨竹摇头:未曾。
    说完她仔细打量了眼林思慎的脸色,压低声音道:公子应当高兴才是,这可是好机会。
    林思慎握着剑的手一紧,她反问道:什么好机会。
    墨竹瞥了她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您往日可机灵的很,怎么今日忽的愚钝了,自然是摆脱郡主的好机会,昨日奴婢可是看到大公子对郡主笑了,公子何时瞧见过大公子对一个女子笑。
    她的话让林思慎呼吸一窒,她呆呆的看着墨竹:你的意思是,只要让郡主喜欢上大哥,我就能脱身。
    墨竹点了点头,颇有深意的提醒道:大公子虽然断了一臂,可在外人看来,仍是比公子强了不知多少倍。况且若是大公子当真喜欢郡主,那此事于公子来说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的确。
    墨竹说的也是林思慎第一反应想到的,只是她仍是介怀沈顷婠的身份,不是她郡主的身份,而是那日在洗尘寺时,她在黑衣人面前的身份。
    她最怕的便是沈顷婠暗中所谋之事,会涉及将军府。
    可若是大哥真心喜欢上了沈顷婠,她...是否该为大哥考虑。
    这些年大哥一直沉浸在断臂之痛中,认为自己是一个没用的废人,无论家人如何劝导都无用,可沈顷婠不过跟他谈了一会,他居然就重新执剑了。
    她花了那么多心思想帮大哥振作起来都没法子,如今竟是沈顷婠说动了他。
    墨竹看着林思慎的脸阴沉了下去,半开玩笑道:公子莫不是吃醋了吧。
    林思慎眉头一皱,抬眸不满道:你这是何话,我吃她的醋作甚?
    墨竹笑了笑,她侧头看着林思慎,眼神中透着一丝探究:毕竟郡主名义上还是公子的未婚妻,若是公子心中有些不舒服,倒也是人之常情。
    林思慎把剑往桌上一放,正色道:八字还没一撇,你就莫要胡说了。就算大哥被郡主说动,也不一定会心悦她。
    墨竹点了点头,既然林思慎不想说这事,那她就知趣的闭嘴。她看着林思慎放在桌上的剑,又问道:那您这剑是练还是不练了。
    林思慎执剑站起身:自然要练,我还得去找大哥练。
    来到后花园,林思慎远远就看到白墙外正围着一群丫鬟,正兴奋的探头探脑往里头瞧,还不时发出一阵欢呼声,想来应当是在偷看林思韬练剑的。
    林思慎没管她们,径直走了过去,果然见到揽月亭旁穿着一身短打,正在练剑的林思韬。
    不出意料沈顷婠也在,她倒是罕见的穿着一身青衣,在兰青的陪同下于揽月亭中煮茶,
    隔着半湖的树下,林思韬左手执剑,身若长猿敏捷矫健,招招剑式气贯长虹寒芒乍现,远远看着便让人心神驰往。
    林思慎面露喜色,她快步走了过去,就站在不远处立定双眸闪着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林思韬纵跃挥剑的身影。
    亭落下兰青瞥见她负着剑,便轻笑了一声道:郡主您瞧,小公子也拿着剑来了。
    沈顷婠笑而不语,端起茶盏小啄了一口,目光悠悠的自林思慎身上划过。
    一套剑招很快便练完了,林思韬干净利落的收了剑诀长嘘了一口气,而后转头看着林思慎上下打量了一眼,朗声道:病好了?
    嗯。林思慎点了点头,迎了过去嬉笑着奉承道:大哥,就算这么就没练剑,您还是如此厉害。
    林思韬笑了笑,他垂眸看着手中散发着寒光的长剑,苦笑道:你呀,不必奉承我,我弃剑这般久,武式剑招早已生疏了,更何况又是左手持剑。
    林思慎双眸发光似的看着他,语气轻快而笃定:那又如何,我看大哥左手持剑可一点不输右手,古往今来也有不少使左手的剑客,只要大哥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定能重振往日雄风。
    林思韬爽朗一笑,而后看着她背在身后的剑,一挑眉道:瞧你也拿着剑,难不成是想与我过几招?
    林思慎拔剑出鞘,扬起下巴面上满是自信:正有此意,李教头可是教了我不少剑招,我还从未和大哥过招,今日正好试试。
    见她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林思韬来了兴致,他似笑非笑的提醒道:那你可得小心些,左手剑我早年便练过。
    林思慎眯着眼睛露齿一笑,眼看着升起的太阳自林思韬面上划过,她身形骤然上前,出剑挑向林思韬手中的长剑,喝声道:接招。
    无耻小贼,竟敢偷袭。
    林思韬敏锐的手腕一翻,剑声荡开了林思慎袭来的剑尖,他轻喝了一声上前一步,与林思慎缠斗在了一起。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一炷香的功夫,林思慎虽然比不上林思韬的蛮力,可却仗着身法灵巧,倒是好几次险些挑落林思韬手中的长剑。
    不过再怎么灵巧,也比不过林思韬凌厉的剑招,一招落了下风后,林思慎不出意外的被林思韬挑飞了手中的长剑。
    只听一声闷响,林思慎诧异的偏头,看向了插在一旁草地上的长剑。
    她垂眸笑了笑,就这么一会,她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林思韬拱手道:慎儿甘拜下风。
    林思韬点了点头,他有些不满的点评道:身法不错,剑招也使的中规中矩,可力度不够。
    林思慎无奈的解释道;大哥,您也知道我身子向来不好。
    两人正说着话,兰青突然走了过来,对着两人作揖道:两位公子,郡主有请。
    林思慎跟着大哥一前一后的走入亭落中,端坐着的沈顷婠抬眸看了林思慎一眼,而后轻轻一拂袖指着石桌上的两杯茶道:两位公子请用茶。
    林思韬恭敬的对着沈顷婠行了一礼:多谢郡主。
    一旁的林思慎一进亭落,就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了,眼看着林思韬这般礼貌她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便也跟着道:多谢郡主。
    林思韬规规矩矩的坐下,端起茶盏对着沈顷婠示意,然后才饮了一小口,而后眼睛一亮,笑道:果然好茶。
    不等沈顷婠开口,兰青便满脸骄傲道:那当然,这可是我家郡主亲自泡的茶。
    林思慎觉得口干,刚刚端起茶就一口气咕咚咽下了肚,才喝完便听到兰青的话,她有些尴尬的放下茶盏,讪笑道:的确好茶。
    沈顷婠面容清冷,面对着林思韬的夸赞,只是出于礼节冷淡一笑。
    反倒是见到林思慎囫囵吞枣后的尴尬,她似笑非笑的垂下眸子。
    亭落之中一时陷入了寂静中,谁也没开口,正当林思慎轻咳一声打算打破平静时,眼前突然多了一方散发着清香的洁白丝帕。
    你这才病愈,擦擦汗小心着凉。
    她愣了愣,抬眸正好对上了沈顷婠清冷的目光。
    从亭落出来后,林思慎跟着大哥在长廊之上走过,林思慎跟在他身后一直默不作声。
    两人走了好一会,林思韬这才率先开口道:慎儿,郡主待你似乎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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