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什么时候打开的,江若也不知道,他只闻到来人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
    借着门内的灯光,席与风自上而下扫视站不稳的江若,眉心蹙起:怎么回事?
    顷刻的恍惚,让江若除了你怎么来了,说不出别的话。
    他有一种置身梦境的不真实感。不是从未设想过这样的场景,只是每每刚起了个头就被他掐断,然后不由分说碾个粉碎。
    根本想都不敢想。
    席与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像在等一个答案。
    倒让江若想起分别时说过的下回,顿时因为自己想多了感到一阵轻松。
    今天不能给你留记号了。江若艰难地转过身,扶墙往回蹦,等我休息两天欸!
    没说完,被身后的人抄起膝弯打横抱了起来。
    江若第一次被公主抱,惊得眼睛瞪老大。
    席与风表现得很自然,三两步走到床前,把人轻轻放下。
    却在发现江若身上其他伤痕时面色更阴沉。
    低头看着江若,席与风又问一遍:怎么回事?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任谁都说不出谎话。
    江若只好如实交代:就拍戏弄的,下雨看不清路,也不知道磕哪块石头上了。顿了顿,补充道,当时没什么感觉,回来才发现肿了。
    骨折?
    哪能啊,就扭到了,没看我刚才还走路呢吗?
    怕给小沈招祸,江若尽量轻描淡写,可席与风还是绷着一张脸。
    江若试图扯开话题,问他怎么会过来,席与风说:路过。
    弄得江若没忍住笑:席总是要在这附近安家吗,怎么总是路过?
    席与风没回答,冷冷一眼瞥过来,仿佛在说还笑得出来?
    江若便使劲压低唇角,正色道:比起皮肉上的伤,还有一处伤,更严重。
    席与风问:哪里的伤?
    心伤啊。江若做捧心状,今天拍的剧情可太虐了,我舍命救女主,女主依然无动于衷,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说伤不伤。
    席与风:
    不过现在好了。江若弯着眼,因为你来了,都说美丽的皮囊有治愈作用,你可比女主好看多了。
    分明是笑模样,席与风却看到他眼角泛红。
    未待确认里头是否闪着微光,肩膀忽地一沉,两条胳膊缠了上来。
    上半身被迫伏低,席与风听见江若用湿气浓重的嗓音在他耳边说别看我,还有马上就好。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此刻的江若却只觉得丢脸。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没用,说着调情的话都收不住泪意。
    以往这种时候,他都会偷偷躲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就算实在想找个人倾诉,实在需要安慰,这个人也不该是席与风。
    而席与风却在想,原来他也会受伤,原来他并没有那么坚强。
    于是待江若竭力平复了心绪,想要后撤离开,却被托在后背的手往前按,更深地陷入怀抱。
    一瞬间心跳声止息,呼吸都停滞。
    也因此能足够清晰地感受到贴着脊背的掌心的温度,以及席与风低沉到近乎温柔的声音:好了,没事了。
    第二十三章 让你别撩我。
    凌晨四点半,天边浮起一线暖色调的白。
    江若侧身朝里躺在床上,指腹悄悄地在眼角磨蹭,试图藏匿某些痕迹。
    即便神志昏聩,耳朵也一直竖着,听见席与风在屋子里走动的声音,还有卫生间传来的水流声。
    过一会儿,脚步声再次靠近,江若忙将眼睛闭紧,感觉到一只手探上额头,停两秒移开。
    紧接着,听到将车钥匙从桌上拿起的动静。
    江若没忍住,出声问:你要走了?
    席与风站在门口:嗯,走了。
    江若半颗脑袋埋在被子里,因此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他闷声说:哦,那你走吧。
    再次睁开眼,听到刷卡开门的动静。
    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入目一道白衬衫黑西裤的熟悉身影,江若稀里糊涂地嘟哝:你不是很忙吗?
    席与风没理。
    你是不是回来看看我是死是活?
    叹了口气,席与风走到床边:你这张嘴。
    并无责备,尽是纵容。
    让江若心尖发软也发颤,但求这梦再长一点。
    在梦里不需要收敛,他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伸向席与风:我这张嘴,用处多着呢。
    吃好吃的,说你别走,还有吻你。
    像是不用他说也能洞悉,席与风握住江若伸过来的手,另一只手再次抬起,抚上他柔软的发顶。
    这次不是为了探测体温,而是单纯的安抚。开口时,先前的阴沉也淡了: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接下来这一觉,足足睡到日上三竿。
    云收雨霁的天气,拉开窗帘就有大把阳光洒进。江若手忙脚乱地找鞋穿,听到席与风说已经帮他向剧组请了假,直接愣在那里。
    请假请了多久?
    三天。
    拍摄怎么办?我还有好几场戏。
    延后了,他们先拍别的。
    那那这三天,我干点什么?
    这个问题略显多余,席与风还是回答了:静养。
    可江若闲不住,就一条好腿也要在屋里来回蹦,看着席与风对着电脑屏幕心无旁骛,更有一种就自己无所事事的紧迫感。
    江若找碴般地问:那这三天,你干什么?
    席与风抬眼看他,淡淡地说:我也静养。
    中午小沈来了一趟。
    江若去开门,趁席与风在屋里闭目小憩,问小沈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小沈如实交代:您受伤了,我实在不放心,就把这事告诉了施助。
    江若一脸果然如此,又问是什么时候告诉施助的,小沈说凌晨两点多。
    接着确认了剧组那边的工作安排,江若摆出凶神恶煞脸:不是说听我的话吗?让你别告诉那边,你偏要先斩后奏!
    小沈自知理亏,垂头道:可是您不肯去医院,万一有个好歹
    无非也是担心他的身体。
    江若本也没生气,但警示还是要给到。
    那你告诉施助也没用啊。他耸肩,就算席总人来了,我也不可能去医院,这世上能管住我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说完发现小沈的眼神似有躲闪,江若后背倏地一凉,转过头去。
    就在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席与风单手抄兜,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嘴角却微微勾起,像在说哦,是吗?
    整整半个下午,江若都安静如鸡。
    他把小沈送来的食物收拾好,按说明书吃了消炎药,然后拆开药膏给自己抹。
    烧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江若已经恢复了力气,抹药的过程如同完成一套体操动作,摆了好几种一般人做不到的高难度动作,折腰,拧胯,胳膊翻转360度丝般顺滑,尽显身体的柔韧。
    抹完神清气爽,抬头见坐在隔壁床的席与风正看着他,江若眉梢一挑:我厉不厉害?
    席与风不说话。
    想不想在床上也试试新体位?
    等席与风站起来,江若又怂了:还是算了吧,这儿床太小施展不开,而且我还要拍戏。
    他双手撑着床单往后退,却还是被上前的席与风俯身,大手一把握住细瘦脚腕。
    抓的是没受伤的那只,轻轻松松把人拖回床沿,才改握另一只小腿,左手去拿跌打药膏,开盖,挖一指,往红肿的脚踝抹。
    江若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刚才哪儿都擦到了,唯独忘了扭伤的脚。
    而席与风显然不擅长给人抹药,黏糊的药膏抹得薄一块厚一块,伤处没涂满,自己手上倒粘了一坨。
    看着他越发紧蹙的眉,江若想笑,腿往回缩,伸手去推他:我自己来
    却被席与风连手腕一块儿制住。
    动作有些粗暴,声音也发哑,除了别动,江若还听到他说:别撩我。
    于是后半下午,江若更安静了。
    他把已经翻烂的剧本又拿起来看,一遍又一遍背诵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
    还不忘分心留意隔壁床的动静。席与风一直捧着电脑工作,偶尔出去接电话,回来时身上的烟味必浓几分。
    晚餐还是小沈送来的。影视城周遭人多嘴杂,即便两人的关系圈内心照不宣,为了江若未来的发展,低调行事还是很有必要。
    吃的是去过的那家茶餐厅的外送餐点,虽不比堂食新鲜热乎,却也比周围小饭店的粗糙家常菜强得多。
    江若却吃得嘴里没味,又开始怀念路边摊的烟火气。
    他咬着筷子向席与风提议:我们后天去吃烧烤怎么样?
    席与风发现重点:后天?
    江若当即改主意:算了还是不去了,吃了又要胖。
    虽然聚少离多,但两个人好像都适应了这种目及之处只有对方的相处模式。
    天色暗下来,江若打开前不久刚从网上淘的二手投影仪,挑了部电影,点击播放。
    这时候就要感谢宾馆的墙壁是简单素净的白墙,不需要幕布投影效果也不错,泛黄的墙壁甚至给电影画面增添一种老旧的复古感。
    和江若挑的电影也很搭,这次看的是《利刃出鞘》,看了开头五分钟席与风就笑了,问江若是不是就喜欢看这种有钱人尔虞我诈自相残杀的戏码。
    江若非常无辜:我哪知道你们有钱人这么会玩?
    这回的线索比上回埋得深,江若看得入神,席与风却靠在床头睡着了。
    想必是因为昨夜几乎没睡。小沈说两点多给施助发的消息,席与风三点多到,江若算过时间差,应是接到消息就往这边来了。
    把电影声音调小,江若蹑手蹑脚下床,扯起堆在一旁的被子盖到席与风身上。
    席与风醒来的时候,电影还在播放。
    画面上的黑发女孩看着墙上老人的遗像,口琴声响起,被驱逐出庄园的人们神情一致的木然,抬头往上看。
    席与风动了一下,试图把僵硬的手抽出来,抬眼看见趴在床边的江若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再指指电影画面。
    席与风就没出声,陪他看到画面出现黑底白字。
    电影结束,当江若得知席与风醒来是因为被蚊子咬了手背,立时有些窘迫。
    这儿蚊子多,开空调都不管用。他起身找东西,背对着席与风翻地上的行李箱,刚才看到关键情节,有点紧张,就拉了你的手。
    然后一直没放。
    给席与风抹花露水的时候,江若见他面色不豫,不确定他是起床气没消,还是手被握出薄汗心情不佳。
    后来是席与风自己没忍住,问:什么味道?
    他罕见地流露出冷漠以外的情绪,江若很是稀奇:花露水的味道啊,你没用过吗?
    席与风抿唇不语。
    江若便明白了没用过,这是第一次。
    想来他们有钱人有更高级的驱蚊方法,犯不着搞得浑身都是刺鼻的香精味。
    倒意外地激起了江若的玩心,给席与风抹完手,又举着瓶子放佐料一样淋在他身上。
    面对席与风无语的表情,江若笑得直不起腰:这里蚊子毒着呢,不多用点,明天醒来肯定被咬成筛子。
    可是席与风有着自己独特的味道,也不会轻易沾染别人的,因此半根烟的工夫,那来自花露水的劣质香气就散了。
    江若洗完澡出来,就看见白衣黑裤的席与风斜倚床头,跷起一条腿,夹着烟的手搭在膝上。
    看起来完全不像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有一种与陈旧逼仄的房间格格不入的昂贵感,上次他留宿在这宾馆的双标间时,江若就发现了。
    或者更早,在江若把他形容为可望不可及的高级货的时候。
    兴许在热气蒸腾的空间里待久了,江若久违地产生一种头脑发热的冲动。
    这一回,他走上前,抽走席与风指间的烟,送到自己嘴边。
    抿住深吸一口,毫不意外地再次被呛到。
    对上席与风那双含笑的眼睛,江若难得没有表现出羞窘,而是轻咳几声,将烟递回去:你教我抽。
    他站在床边,背脊挺直,微抬着脸,视线却朝下,浓睫投落两片阴影。
    皎月清辉披在他身上。
    让席与风想起那个初春的夜晚,将点燃的烟从他手里夺走,却又在转身之后将烟丢进垃圾桶里的人。
    一样倔强。
    一样美得摄人心魄。
    于是教学开始之前,一个深而绵长的吻作为预支报酬。
    把江若拉到怀里,为了避开他的伤腿,席与风的动作里有一种与他的气质不相符的小心谨慎。
    唇舌厮磨,如同缺氧。
    分开时江若眼神涣散,气息也是乱的。
    这略显茫然的模样却仿佛讨好到了席与风,他捏着江若的下巴,视线流连在脖颈之下分明的锁骨,以及随着呼吸起伏的更深处。
    嗓音很轻,掺杂几分无奈:让你别撩我。
    第二十四章 刺刀还是毒药
    轮到江若皱眉:我没
    他气尚未喘匀,怕那烟烧到别处,低头去看,被子上果然烧出一个焦黑的洞。
    慌里慌张跳下床,按亮顶灯,江若攥着被子仔细瞧,手指伸进去拈出一撮粉屑状棉絮,哀叹道:完了,破坏公物了。
    席与风被他撩拨得兴起,又被扔在半道,也不恼,看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反而勾唇:这不算公物,赔钱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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