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苏青看钟酩神色满意,开口问道,柏兄觉得这表演如何?
    不错。比那些漂亮姑娘、俊秀少年拿着剑一顿挥好看得多。
    来折扇一开,游苏青招来那队藏剑,难得能入柏兄的眼,我叫它们离近些给两位看看。
    一排藏剑漂浮而来。
    在即将来到钟酩跟前时,却骤然一刹!剑身一阵抖动,停在半空止步不前。
    江荇之问,怎么了?
    游苏青也愣住了,没见过这种情况。不对,也不是没见过
    他视线不动声色地转向钟酩。
    江荇之怔了怔,也反应过来。他刷地转向身侧的男人,你
    却见钟酩只是随意坐着,修长的手指松松搭在杯沿上,抬眼而来,怎么了,灯灯?
    江荇之回想起来:那日在藏剑冢,也是万剑齐鸣,众生臣服。他那时只当是威压所致,但这会儿柏慕并没有放出一丝压迫感来。
    这种既视感,简直就像是
    对面传来的视线太强烈。
    钟酩淡定地指了指,应该是它们怯场了。
    江荇之,
    游苏青狠狠一哽。
    藏剑阁里的藏剑被吓得厉害,表演被迫终止,江荇之两人同游苏青道别之后离开。
    跨出藏剑阁,正午的日光从头顶落下来。
    江荇之眼睛眯了眯,他记得墟剑不仅是剑灵体,还修得一身纯粹剑魂,神魂可震万剑,如剑界帝君驾临。
    他又朝身侧的男人看了几眼,目光越发狐疑。
    钟酩转头,总看我做什么?
    江荇之试探地开口,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皮相,钟酩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你说。
    你是不是墟剑
    脚步猛地刹住!钟酩垂在身侧的手一颤,在那双明澈眼眸的注视下,几乎就要应声。
    江荇之,的祖宗?
    钟酩默然几息,皱眉,什么?
    江荇之暗自揣测,这难得一见的剑道造诣、吸引他视线的骨相气质、同样气人的话术,不是一脉相承都说不过去!
    他越想越有道理,忽而听人冷不丁开口,我和你喜欢的人,是差了多大年纪?
    江荇之一下回过神:差点忘了,柏慕不知道自己是一千年后的人!
    他找补,谁知道你是不是活了几千年?
    钟酩简直服了这人的脑回路!他压下胸口翻腾的情绪,正要否认,思绪陡然一转再开口时,话语逼真又自然。
    嗯,说不定呢。钟酩看向江荇之,那张深邃冷厉的脸在四周尘嚣十足的街景人潮下相当突出。他嗓音低沉带笑,那你若是和他结为道侣,不就得叫我一声祖师爷?
    我靠!要脸吗柏慕?
    江荇之一把推开那张俊脸但更令他羞恼的是,自己居然因为那句和他结为道侣而心头发热。
    他色厉内荏,你这是以下犯上,柏护法!当按门规处置。
    钟酩爱极了他脸红的样子,心动得厉害,顺着他道,好啊,随你处置。
    比自己还变态的大乘巅峰,他处置个屁!
    江荇之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愤然向人潮中走去。
    两人走在街上,江荇之头顶的毛又炸开了。
    钟酩买了一大堆零嘴同人赔罪,这才把江荇之的毛顺好。
    江荇之啃着零嘴,气头过了之后开始纳闷:柏慕占自己的口头便宜,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零嘴吃完,他拍拍手打算回去。扭头却发现今日街上好像比往常还要热闹几分,前方不远处甚至搭起了戏台。
    这是有什么活动?江荇之问。
    钟酩四下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名堂,便随口叫住一个路人询问。路人看他俩的目光像看异界人,直到江荇之解释,在仙山闭关已久,不知凡尘。
    那路人赶忙崇敬道,原来是仙君!
    他解释,今日是一年中的祈岁日,秋收时节祈求粮食丰收。原本叫做祈穗,后来改为年岁的岁,范围更加宽泛,祈祷整年风调雨顺、万事顺遂。
    原来如此。江荇之明白了,看来是个重大节庆日,难怪这么热闹。
    告别了路人,他同钟酩说,那今天就不回去了,看看祈岁日有什么好玩儿的。
    钟酩求之不得,好。
    两人便朝节日氛围最浓的闹市走。
    祈岁日的街头,有卖节日小糖人儿的摊贩,江荇之叫人照着自己画一个。钟酩就站在他旁边,低眼来看。
    那摊贩看他两人并肩而立,都生得俊美非凡,一派仙家气质,便说买一送一,在江荇之那小糖人儿旁多勾了一个钟酩的形象。
    两个糖人栩栩如生,递到江荇之手里。只一根竹签,金麦色的糖人粘在一起,江荇之看了看,这要怎么下口?
    正瞅着,一只手握着他的腕拉到自己跟前,钟酩低头在江荇之的那半糖人上咬了一口,正对着脸蛋,啪嚓。
    他唇间叼着糖渣,朝江荇之抬眼一笑,有什么不好下口的?
    江荇之瞪大眼,你吃我的糖!你还咬掉了我的头!
    他报复性地朝钟酩那半糖人上张嘴一咬,直接咬掉了脑袋。他一边示威地看向钟酩,一边在嘴里嚼得嘎嘣脆。
    钟酩看着他嘴角的残渣,没忍住笑。
    糖在嘴里化了,他舌尖扫过齿间的糖丝,甜意直沁到了心口。
    好可爱,他的灯灯。
    最后江荇之把糖人掰成了两半,画着自己的那半被咬过了,他就整个分给了钟酩,他则啃着钟酩形象的那半糖人吃了一路。
    街上还有不少节庆的吉祥物,做成麦穗状的挂坠、一些祈愿用的灯花火烛。
    江荇之买了不少,又低头细分。
    钟酩看他把买来的东西分成两堆,心念一动问道,怎么分开装?
    这堆我准备带回去给诛严他们玩儿。江荇之说着又将另一堆装进储物袋,这些是送人的。
    祈岁日在一千年后已经消失,他打算回去之后带给墟剑,让人瞅个稀奇。
    钟酩问,送谁?
    江荇之就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给你的墟剑,是不是?
    咳!江荇之猛地被口水呛住,什么什么他的墟剑。柏慕这人说话都这么没皮没脸的吗?真是再多说一点!
    他抿着唇也没否认,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还问。
    这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四周灰麻麻的。街道上亮起了零零星星的橘色花灯,在江荇之眼底映出柔和的波光。
    钟酩看着他,故意道,他一个人要得了这么多吗?不如你分我几个。
    怎么要不了。江荇之把礼物往储物袋里塞了塞。考虑到今天过节不想叫柏慕扫兴,他又把给诛严他们的礼物掏出来,柏护法也算劳苦功高,这样吧,特许你在本门主给众门人的礼物里先挑几个。
    钟酩笑了声,抬手推回去,还是算了。
    江荇之都给他买了这么多,他还和诛严几人抢什么?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节日的氛围也更浓了。
    他们本来走在街道上还没觉出什么,一出闹市到了河道边、广场外,才发现祈愿活动已经开始了。
    高台奏乐,河舫笙歌。
    结着麦穗的花灯顺流而下,星星点点地流淌在整条河道之中,随波亮了一片,如天水映星河。
    男女结伴过桥,童叟对烛祈愿。城中最大的一棵祈愿树下有商贩卖着银丝花火。
    百姓手持花火,在烟火棒燃尽之前阖目许愿,江荇之朝周围望了一圈,四下尽是一片璀璨银光。
    他正看着,从旁边便递来一支烟火棒。
    钟酩拿着烟火棒对他说道,去祈个愿。
    江荇之被他逗笑,你还信这个,说不定烟火还没本灯灵。
    那烟火棒被直接塞进他手里,钟酩把他往树下人少的地方一推,跟了上去,来都来了。
    这话说得,叫人怪难拒绝的。
    祈愿树正好背面靠河,江荇之和钟酩站在靠河的一侧,余光里便是点点流淌的花灯。
    大概是二人气场不凡,四周喧闹的人声都不禁小了些,没人上去叨扰他们。
    江荇之就举起烟火棒,凭空一簇火倏地将烟火点亮。银花噼啪作响,映亮了江荇之的眉梢和眸光。
    他正要闭眼祈愿,就看对面的钟酩正望着自己。隔着盛放的烟花,后者眼底光芒熠熠。钟酩轻声,有什么心愿,我都帮你实现。
    江荇之笑了,你能怎么帮?
    他若是许愿墟剑喜欢自己,柏慕要怎么帮他实现?又不是真的墟剑祖宗,把喜欢自己刻在神识里祖传下去。
    钟酩说,就是能,你快许愿。
    江荇之权当他是逗自己开心,不再深究,赶在烟花燃尽之前闭上了双眼。
    他在心底默默祈愿:
    如果真的能实现,那他的愿望就大胆一点要墟剑喜欢他,还要主动亲亲他,抱抱他,陪他把那些想做的事情都做一遍。
    然后结为道侣,天天这样那样!
    就是不知道如墟剑这般禁欲又正经的人,面对自己的道侣会是什么样?
    第37章 狐疑丛生
    江荇之许过愿睁开眼, 眼前的花火还没有燃尽。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钟酩,钟酩也正看着他, 一双眼比夜色还要深沉,仿佛能洞穿他的想法。
    差点忘了,这人会读心。
    江荇之有种后知后觉的燥意,他放下手中的烟花棒,恰此时烟火也已燃尽,只残留了一点硫磺味在指尖。
    隔岸的风拂过来,带着微微的凉意降低了江荇之脸上的热度。
    他又瞥了钟酩一眼,看我做什么?
    钟酩朝他弯弯唇,灯灯这么好看,我为什么不能多看两眼。
    呸, 巧言令色。
    江荇之不回他, 转而问道,你怎么不许个愿?
    我不用。
    为什么?江荇之把他的原话还回去,来都来了。
    钟酩说,许了和没许都一样。
    江荇之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想和人结为道侣, 再把那日从江荇之嘴里挖掘出来的小心思全都付诸行动。
    他说这话时就看着江荇之,眼底的柔色不加掩饰。
    江荇之愣了一下, 紧接着心底一个咯噔:该不会因为是许愿和自己知道自己不能回应他,所以说许了和没许一样。
    他脑子里正转成一团,想着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形,对面的男人便从他手中抽出烟花棒往回收篓里一丢,那边好像人很多,我们去看看?
    话题陡然一转,江荇之思绪被打断,哪里?随即他顺着钟酩的视线看向河对岸。
    隔着隔岸的某处场地前果然是人潮涌动, 还有不少人结伴往那头走去。
    他来了兴趣,那就去看看。
    钟酩欣然,好。
    过了桥跟着游人往前走了一截,锣鼓声更加清晰地穿破嘈杂的人声。
    转过一道弯儿,一处高大的阁楼映入眼中。
    四周天色昏暗,阁楼的飞檐下悬了一排红灯笼,灯笼口垂下的璎珞全是一条条金黄的麦穗儿。
    乌泱泱一群人聚在阁楼前的空地上,阁楼三楼站了好几个人,拿着铜锣的,手捧金纸花的,中间的中年男人手持一簇麦穗扎成的花球,场面一派喜庆。
    江荇之混在人群中,好像民间选亲的时候抛绣球。
    钟酩跟在他身后,灵力罩护在四周,替他隔开拥挤喧闹的人群,估计就是从抛绣球演化而来的,图个吉利。
    周围的人都盯着那花球,眼底跃跃欲试,面上喜气洋洋。
    江荇之随口问旁边的姑娘,若是接到了花球会怎样?
    那姑娘转头看见江荇之的脸,乌麻麻的天色也掩不住后者俊秀的面容。她晃了下神,直到江荇之又叫了一声,姑娘?
    她回过神,面上微红,那花球叫做圆岁,意为岁岁圆满。自戌时起、子时终,每半个时辰抛一次,接到的人能得赐福,由上面两位吉官撒上金纸花图个吉利。
    原来如此,多谢。江荇之应完转头同钟酩道,整点马上就到了,难怪这么多人过来,我们也抢一次。
    钟酩依他,好。反正来都来了,是不是?
    江荇之羞赧,那可不是?
    钟酩就看着他,没忍住笑了笑。
    旁边那姑娘偷偷瞄过去,她刚刚被蓝衣青年惊艳了一瞬,没想到青年身旁的玄衣男人也是相当俊美。这会儿青年背对着她看不见神色,但她能看到玄衣男人目光柔和,一副相当宠人的模样。
    她不禁揪起自己的袖口:喔!这该死的爱情,好令人心悸!
    那视线轻易就被察觉,钟酩抬眼看去,正对上小姑娘火热的目光。
    他皱了皱眉,第一反应是又有人喜欢他的灯灯,紧接着便看小姑娘眼含祝福,还伸手在他们两人之间比了个心。
    钟酩,
    钟酩一下就笑了。江荇之正和他说着话,冷不丁看他笑开,你在干嘛?
    说完顺着对方的视线往回一看,就看到那小姑娘。
    江荇之一阵惊奇:柏慕居然对着一个小姑娘笑了,还笑得如此真心实意!那可是柏慕,看万物如看地里白菜的柏慕!
    他刷地转回头,细细盯过去,你被夺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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