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拉近,嘴唇在即将碰到的前一刻刹住。
    热气却没憋住,一下呼了过去。
    江荇之一抖,立马察觉到身前这人暗搓搓的小动作!
    柏慕。他偏开头,发出质问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修长的脖颈因为避让的动作,反而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了钟酩眼皮底下。这样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到冷白的皮肤下青红纤细的血管,像精致雕琢的玉石一般。
    钟酩按在人腰间的手紧了紧,没什么,看看你的命脉。
    江荇之,
    他把脖子伸得老长,不信这鬼话,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神医了?
    钟酩,
    江荇之看他开始得寸进尺,便伸手将人一推,柏医师,你抱好了吗?
    没有。钟酩把头埋了回去。
    江荇之哽了一下,正打算把这个厚脸皮的男人拎开,一道流光便自上方落了下来。
    脚边哐啷一声,赫然是那把雪亮的庭雪剑。
    随着长剑归落,四周荒芜的场景散开。
    两人又回到了大殿之中,面前正是巨大的无相神像。神像金光熠熠,却看不透真貌,唯有一丝熟悉的气息蕴敛在其中。
    江荇之呼吸蓦地屏住,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拉了过去。
    期待了很久的事在此刻终于要等来结果。
    这次轮到他心跳加速了。
    江荇之全神贯注间竟也忘了叫钟酩松手。
    砰、砰的心跳从相贴的心口传给了后者,一下下的像把锥子凿在钟酩心头,凿得他舌根都泛了苦。
    搂着人的手终于松开。
    钟酩苦嗒嗒地想:搂得再紧有什么用?江荇之的情绪还不全都被另一个人牵动着。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道,还坐着?
    江荇之这才回过神,拾起庭雪剑站起来。
    他心头急不可待,朝着神像走出两步,又转头叮嘱钟酩,柏慕,你退后几步等我。
    钟酩看着他,好。
    江荇之定了定神,灵力运转,蓝色的身影在下一刻疾驰而出!
    呲呲在穿过神像法罩的一瞬,烧灼感直达识海。江荇之精准地寻到那机缘,挥手一抓反身落回地面。
    噗通、身形站定。
    他顾不得残留的痛感,就要凝神探入那机缘深处啪、手腕被一把握住。江荇之转头正对上钟酩的目光。
    怎么了,柏慕?
    他语气急切,仿佛片刻都等不下去。
    钟酩定定地看了他一息,垂眼松开手,你去吧,我替你护法。
    急切的心情有一瞬顿住。
    江荇之指尖动了动,谢谢。他说完阖目冥神,意识沉落融入了金晃晃的机缘之中。
    传承机缘,若实若虚。
    像是一道感知力,又像是一条通天索。
    江荇之神识探入其中的刹那,很快发觉这道机缘和千年之后叫自己魂飞魄散的那道有些许不同像是还处在初生的阶段,一切尚未完备。
    给自己带来微妙感官的那丝异样也寻不见。
    他心头不由着急,神识延展而出,细细搜查着蛛丝马迹。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钟酩就站在江荇之身侧,属于大乘巅峰的护法罩环绕在两人四周。他的视线落在江荇之身上,紧张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后者。
    箜玄秘境共开启七日。
    殿内的时间好似细沙般悄无声息地流逝。
    钟酩估摸着七日就要过去,正打算开口叫醒江荇之,后者眼睫便颤了一下。
    眼睛睁开,琥珀色的眼底还蒙着薄雾,显然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江荇之?
    听见身旁传来的声音,江荇之这才缓缓回神。
    整整六天多的时间,他的神魂和机缘融在一起,试图找出让自己魂飞魄散和重生到一千年前的原因。
    但他就是找不到。
    这道机缘和一千年后的根本不一样。他像是在混沌初生的天地间无尽地徘徊,焦急和茫然充斥着心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虚无的天地间才传来一声:等。
    等什么?等多久?
    什么都不说叫他怎么明白!焦灼的心情盘踞在心头,他想问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紧接着就被一股不可抗力推拒了出去。
    怎么样了?钟酩细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不知道什么鬼东西,根本就不说清楚!江荇之抿着唇,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委屈和烦躁。
    到底是什么意思,那道声音是属于谁的?
    他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切事故的开端,却依旧一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灯灯。忽然有温热的触感擦过他眼角,钟酩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湿润,不哭。
    江荇之这才发现自己被急哭了。
    他不是那么矫情的人,但莫大的希望一瞬扑了空,就好像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一千年的时间,他可以硬捱;但错位的时空里,他不一定还能再遇见墟剑。
    江荇之一想到这里,眼泪花又冒出来了。
    钟酩看他眼角泛红,睫毛沾着泪水,忍不住捧着他的脸给人把泪点点拭干。
    他大概猜到了,江荇之没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他应该高兴的,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江荇之把脸别开,背对着钟酩自己抬手抹了抹眼睛。
    钟酩手指蜷了一下,开口道,没事,我
    我可以陪着你,陪你一千年,回到你想回去的地方。
    话要出口却又止住。
    他陪着江荇之有什么用呢?真正让江荇之难过的是他见不到自己的心上人了。
    钟酩就改口,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江荇之擦去眼泪缓了缓,回头看了钟酩一眼。他虽然有时候神经是粗了点,但不至于不通人情柏慕是不想让他走的,现在却还安慰他。
    他也不能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江荇之就深呼吸两下,调整心态把眼泪缩了回去。
    缩了缩没完全缩回。
    他还拿灵力烘了烘,把眼眶烘得干爽无比,我没事。
    钟酩,
    钟酩神色复杂,安慰的话都迟疑了一下,你不必不必如此压抑自己。
    江荇之摇了摇头,走吧,该出去了。
    他本来打算将手中的那道机缘找个地方存起来,心念一动,却见机缘已化作一抹金光没入了腰间的庭雪剑。
    庭雪剑震了一下,像是蓦地被填饱,打了个圆润的饱嗝。
    江荇之:?
    钟酩没忍住多看了那剑几眼:真是连吃饱喝足的样子都像极了江荇之。
    他往外看了一眼,先出去再说。
    秘境关闭的时间快到了。江荇之便收了庭雪剑,好。
    两道身影如流光飞逝转瞬离开了通天殿。
    从秘境出来的落点也是随机的。
    江荇之和钟酩出来的时候正值黄昏,两人置身于九州以南的山岭外。他们没多停留,先飞回了宗门也就是更名之后的昆仑。
    落到山头,诛严和诛绪还没回来。
    江荇之虽然在通天殿里强行缩回了眼泪,但情绪依旧不高。他和钟酩打了个招呼,转身回了屋。
    屋门嘎吱关上,掩去了浅蓝色的背影。
    钟酩看向那紧闭的屋门,眼前是江荇之难得一见泛红的眼眶。他站在院落前定了会儿,接着转身大步离开。
    江荇之回屋后把自己团在被窝里睡了一觉。
    浑身的疲惫裹挟着一路风尘,他阖眼后脑海里还反复回放着自己行走在天地混沌中的一幕幕。
    思绪沉浮翻滚,紧蹙的眉心一直没有松开。
    睡了一两个时辰,日头没入山峦。
    外面的天色全黑了,夜风吹开床幔,拂过江荇之隆起的眉间。
    屋外好像传来了一阵动静。
    江荇之眼皮动了动,随即睁开。他起身推开屋门,只见升起的一轮皓月之下,梨树的树影晃动在院落中。
    钟酩站在树下,身形挺拔,休息得怎么样了?
    江荇之走过去,勉强打起精神,还行。
    钟酩垂眼看了会儿他的神色,忽然说道,一醉解千愁,若是还不开心,要不要去喝酒?
    第33章 满堂花醉
    喝酒?
    我找无芥问了一处酒楼。钟酩说, 那家酒楼专开给三界修士,叫做不醉仙,要不要去看看?
    江荇之望了眼天上的月亮, 现在?
    月下对酌, 岂不正好。
    我江荇之正想说算了,转头却对上钟酩的眼神。眸光沉转间, 像是在担心他。
    他话头顿了一下, 转而道,那就去吧。
    钟酩弯唇, 好。
    两道身影向着皓月,飞身而出。
    无芥所说的不醉仙开在中原, 玲珑的酒楼悬浮于半空之中。
    他们没多久便到了。
    江荇之站在楼外,几片花瓣忽而从头顶飘下来, 落在他肩头。他仰头看去,只见一轮银盘下, 不醉仙的楼顶支出一棵繁盛的桃花树, 明明已是入秋时节, 桃花却如三月里常开。
    钟酩注意到他的视线,喜欢?
    江荇之点了点头, 钟酩就说, 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两人这会儿正跟着小二走进酒楼, 江荇之狐疑地扫了钟酩几眼,传音道, 柏慕, 你可不要有什么奇思妙想。
    他还记得对方随手把上古凤凰血弹进他月衔珠里的模样, 生怕这人把人家的桃花树也给挖走。
    钟酩似是洞察了他的想法, 你放心, 我是带你出来散心的,不是犯事给你添堵的。
    江荇之忙表达信任,当然。
    随着小二一路上楼,楼中清静,纱幔飘飘,乐音袅袅。厢房之间隔得很开,互不干扰。
    钟酩要了坛桃花酿,和江荇之一道进了间靠窗的厢房。雕窗正开着,几片桃花瓣随风打着旋落进窗台。
    江荇之的视线又被吸引过去。
    正好小二端了酒进屋,这是仙君要的桃花酿,名为三千醉,二位慢用。
    他说完退下。
    门一关上,钟酩一手拎起酒坛,一手拉住还在走神的江荇之,走吧。
    江荇之转头疑惑,走哪儿去?
    回答他的是腕间传来的力道。
    再回过神,钟酩已带着他从窗口踏月而出。哗啦!两人的衣衫逆风翻动,江荇之吓了一跳,我靠!
    两人很快飞到了屋顶,脚下踏上实地。
    一棵巨大的桃花树蓦然闯入眼帘,月色之下恍如梦境,视觉的冲击叫江荇之一下怔在原处。
    钟酩自前方回身,叫了他一声,灯灯。
    江荇之回神,嗯?
    钟酩宣布,你喜欢,这里就是我们的地盘了。
    好好强盗。
    钟酩说完拎着酒坛坐到桃花树下,砰地蹦开坛盖儿。丝丝醇香从坛口蹿入鼻尖,酒未饮而意微醺。
    江荇之看他一副霸道而不讲理的样子,堵了半天的心头反而一松。
    算了,今天什么都别管,就是来放纵一回的。
    柏护法,上酒。他大手一挥走过去,靠着粗壮的桃花树干席地而坐。
    钟酩给他斟上了酒,精巧的杯盏盛着清冽的酒水,江荇之接过来低头抿了一口,口感醇厚回甘。
    这样的酒,一般后劲儿都足。
    他嘬着酒水问,我待会儿要是喝醉了怎么办?
    钟酩坐在他一侧,拎着酒坛看向他,那不正好,醉了才好忘记烦心事。
    也对。江荇之很快嘬完了一小杯,手一晃把杯子伸到钟酩眼皮子底下,来,给本灯满上!
    钟酩笑了一声。
    以他的实力和地位,三界之内恐怕没人敢这么使唤他,但江荇之这样他却觉得很可爱。一口一个本灯,气焰嚣张的模样。
    像只猫张开了爪子,挠在了他的心上,阵阵刺痒。
    他就拎起酒坛给人满上,由着人折腾,好。
    汩汩酒酿滚入杯中,江荇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攥着酒杯,修长的手指搭在杯沿上,几滴清酒溅起来沾湿了指尖。
    混着酒香,钟酩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了醉意。
    你慢点喝。他放下酒坛,叮嘱道,三千醉和凡间的酒不一样,灵力很难催解,当心宿醉起来头疼。
    说话间,江荇之已经一仰而尽,舔着唇看过来,什么?
    钟酩,
    还是只选择性失聪爱贪嘴的猫。
    江荇之又把杯子伸过去,再来一点。
    钟酩无奈给人倒上。他倒着酒,江荇之问,你怎么不喝?
    我若喝醉了,谁把你搬回去?
    你怎么没点信心?江荇之不赞同地皱眉,我们好歹是大乘巅峰,难道就不能一起飞回去?
    钟酩抬眼,觉得他怕是已经不清醒了。
    江荇之看他不喝,也不勉强,你酒量好不好,有没有喝醉过?
    扣在坛沿上的手顿了顿,钟酩眼睫垂下,指尖感受到酒坛内壁粗糙的质感,不清楚。只喝过一次,那一次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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