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默默地吞口因着口.水,喉咙发紧。
    他试探性地朝前走了一步:师尊,这里是你在苍山修行的洞府?
    玄螭终于转过了头,正视着他:不,这里是昆仑海,是魔界。
    莲华迎着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怔在原地。
    哗啦啦
    巨物出水时带出的声响。
    玄螭上身赤衤果,肤色苍白得近乎病态,紧窄的月要月复间是几道崭新的血痕。
    他单手漫不经心地撑着地,本该生着双腿的地方,却赫然被一条黑色的蛇尾所占据。
    莲华瞳孔骤缩,还来不及反应,忽然被绊倒在地。
    啊
    莲华发出一声惊呼。
    石页大的蛇尾轻轻横扫,凭空生长一般,缠住了他的月却踝。
    莲华趴伏在地,被拖向玄螭身边,狼狈地抬起了头。
    视野里充斥着一片片泛着妖异色泽的鳞甲,莲华十指默默抠紧了地面,颤声道:
    师尊,你是魔?
    玄螭垂下眼眸,纤尘不染的指尖,托起了莲华的脸:你很意外?
    莲华当然是不意外的。
    他因为羞愤而切断了意识,但玉蝉没有。
    系统记录下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马面的狂妄、玄螭的阴谋、以及与昆仑之间的决战。
    在莲华醒后,玉蝉把这些全部转告给了他。
    玄是黑,螭是龙。
    尚未化形的龙,在人间的形象便是蛇。
    蛇害怕酒里的雄黄味,所以玄螭从不喝酒。
    蛇讨厌凤仙花的气息,所以玄螭才会在看到亢龙峰栽满凤仙时,表现得那样勃然大怒。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莲华很轻地笑了起来,笑得发苦。
    原来他一直以来敬仰、奉若神明的师尊,与那些卑劣的凡人也别无二致。
    从收养他的最初,就谋划着一场骗局。
    过往的谆谆教导、循循善诱,又有几分发自真心、几分图谋不轨?
    在他因为师尊的舍命相救、而感激涕零时,那等天真的蠢态落在玄螭眼里,是不是可怜极了?
    莲华心头滋味莫名,难以描述。
    只好恍惚而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有点意外但如果师尊刻意不想让我知道的话,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玄螭捏在莲华下巴上的双指,缓缓收紧了。
    莲华默不作声地偏过了脸。
    明明是一张艳丽至极的脸,却攀着一层哀莫大于心死的灰,像是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信仰和支柱。
    玄螭死死地盯着莲华,心底腾起了一股没来由的焦躁。
    你的确不该意外的,毕竟血祭的那一幕,你都看见了。
    从前那双只会投来憧憬、爱慕、和专注的眼,此刻生气全无。
    就好像再也不打算看向他。
    呆呆的,仿佛两颗光泽黯淡的玻璃珠,忘了该怎么转动。
    莲华听着耳边的冷笑,失礻申的脸上,浮现出巨大的困惑与纠结。
    这究竟是为什么?
    玄螭真人,不是昆仑海边屠龙的英勇少年吗?不是令修行界高山仰止的传说,不是玄门弟子心中的楷模吗?
    不是那个永远疼他护他,永远不会欺骗利用他的师尊吗?
    不是他一路狂奔修行,只为追随的那片云间皓月吗?
    玄螭仿佛听出了莲华的心声,微微一顿,告诉了他关于小渔村边的夺舍。
    莲华早已心知肚明,有了准备,但还是止不住失落:
    如果我没有离开亢龙峰,那你打算到什么时候,才把这些真相告诉我?
    玄螭有一瞬的哑然:如果不是因为某件事,这些真相原本就该成为秘密,被永远地埋进地底。
    莲华自嘲地笑道:把全天下人都耍得团团转的秘密吗?
    玄螭忽然道:你就不想问问,是因为哪件事?
    莲华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哪件事?
    玄螭却不回答他。
    莲华等了好一会,放弃了挣扎,不甘道:
    不管是因为什么事,师尊,你这样做都是错的。
    玄螭的语气依旧冷硬:我早就说过,当师父的对错,还轮不到徒弟来指责。
    可过去的三百年里,你明明从没有滥杀无辜过!
    莲华的情绪莫名有些失控。
    玄螭反问道:你觉得那些被我血祭的修士,是无辜的?
    就算他们不无辜,也没有到非杀不可的地步。莲华的肩膀塌了下去,顿时泄气,师尊,你就一定要这样做吗?
    魔族修炼,靠的本就是掠夺他人的真元。我想要飞升成仙,就必须杀人血祭,普通的修炼之道对我而言,已经起不到作用。
    玄螭道,
    昆仑海没有灵脉,魔族又受天道制约,不能上岸,只好自相残杀。
    可人类就能安居乐业,生存在青山沃野之间,不用终日提防着天灾、海啸,活得胆战心惊。
    陆地上还有着充裕的灵气,凡人无须你死我活,就能修炼成仙。
    每一个大魔的诞生,却都踩着无数同胞的尸骨,魔族数量逐年锐减凭什么魔族就该在天道面前低头,凭什么魔族不能杀人?
    自从我登极以来,就一直在研究带领魔族上岸的方法北境的那些雪魔,就是失败的试验品。
    如今我已接近成功,只要以魔身渡劫成圣,就能让昆仑海的族人们彻底恢复自由、占领陆地。
    莲华,你说,我正在做的,难道不是一件很伟大的事?
    莲华注视着玄螭因为癫狂、而隐隐有些可怖的脸。
    内心茫然震撼,越发纷乱。
    魔族和人类,好像哪一方都没有错。
    如果可以,谁不愿现世安稳,天下太平?
    只可惜岁月难许静好。
    命运往往阴差阳错。不遂人意,更不遂众人意。
    人类与魔族,无可避免却也无可奈何地,要成为宿敌。
    莲华抿着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着玄螭被削去鳞片的、光秃秃的一段蛇尾。
    他想,要真怪罪起来,大概也只能怪这天道无常吧。
    师尊,我知道,魔也有好魔,人也有好人。人与魔的正邪,不能一概而论。
    玄螭哼了一声,蛇尾从他的掌心抽出来,忿忿地拍打着地面。
    我不是个好魔,更不是个好人我就要杀人!
    【我靠,这句经典台词竟然没有用了吗?不按常理出牌?】
    莲华随口一句,玉蝉却警觉地抬起了头:【主人,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这分明就是无常记忆还在时,才会有的腔调!
    莲华技术性地回避了这个问题:【记起了一些,但不是全部。比如我面对着玄螭,却还是想不起来,你所说的鬼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另一边,莲华调整策略,温声安抚道:杀尽负心人,也不是不可以。
    玄螭却没有因此缓和,反倒更是激动:
    我连好人也要杀!我要杀尽天下人,把中州大陆变成一个只有真魔的世界!
    莲华一贯巧舌如簧,这回却是真的卡了壳。
    他心知玄螭正处在气头上,硬话软话都听不进去。再多费口舌,也是徒劳。
    更何况,自从红尘历练之后,他对人间的善恶已有了新的认识。
    再也做不到向从前一样违背心意、睁眼说瞎话,对玄螭灭绝人性的理念表示出赞同。
    莲华软软地垂下长睫,绞紧手指。
    石潭里的池水,折射着流动的波光,倒映在他略带憔悴的脸上,显出神伤。
    玄螭冷冷地打量着他此刻的模样楚楚可怜,欲言又止,并且碍于淫。威、不敢反抗。
    搞得就跟自己欺负他了似的!
    玄螭有些生气,却又隐隐的愧疚。
    他突然明白了两人之间的隔阂,究竟源于何处。
    他不在的那一百年里,莲华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
    从前的莲华,满身戾气、对人防备,像是一朵带着刺的艳花,却独独在他面前,绽开纯真而柔车欠的一面。
    那样的自私、多疑、而又狠毒的个性,实在是像极了玄螭本人。
    爱人的本质是自恋。
    他把莲华当做第二个自己来培养。
    他们心意相通、意趣相投,考虑问题的思维也相近。
    往往默契得无需多言,更不会因为三观之类的琐事产生矛盾。
    所以相处得格外省心,也格外顺心。
    那时的莲华,对于玄螭而言,大概只是个信手拈来的小玩物。
    纵然最初收养莲华作为容器的打算,已在日久生情中逐渐模糊,但终究还是宠多于爱。
    谁会把自己的影子,放在平起平坐的位置?
    直到玄螭恍然大悟地发现,那个从前只会追着他跑的小玩物,意志竟也独立了起来。
    莲华不再仅仅是自己的徒弟,更成为了别人的师尊。
    他见识了红尘的喧嚣,结识了年纪相仿的玩伴,有了属于自己的缤纷天地,不必终日生活在师尊的羽翼之下
    玄螭不知想起了什么。千疮百孔的蛇尾,向前小小地戳了一下:
    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
    莲华茫然地抬起了头:啊?
    玄螭紧盯着他。泛着森森寒意的蛇尾,缓缓勾上了他的月要月支。
    莲华被冰凉陡然刺激得一哆嗦,如梦初醒地道:不丑师尊在我眼里,是最好看的。
    玄螭凑近了些,眸光幽深,咄咄逼人:那我从前丑吗?
    蛇尾在月要上绕了三圈,像是要将人整个箍住一般。
    莲华略有些喘不过气,很艰难才扯出一个笑:当然不是。
    玄螭用鼻尖抵住了他,闭上眼,掩住眼眸深处的酸涩与无奈:我是不是很老了?你会嫌弃我吗?
    蛇尾越缠越紧,像是要把莲华从中勒断。
    莲华忍受着内脏被挤压的痛感,双手徒劳无功地向下推拒,企图挣开那条米且壮蛇尾的束l缚,反倒越陷越深,姿态如同献祭。
    不、不会的我不会的,师尊你先放开!
    玄螭略微松开了蛇尾,语气却更是严厉: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变心呢?
    莲华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惊喘着气,脸色白得发悸,心虚地偏过头去。
    双方沉默不语。
    玄螭忽然笑了起来。
    笑意落寞,竟真的像是苍老了许多。
    他总把两人之间的分道扬镳,归因于那后山闭关的百年里,有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闯入了莲华的视线。
    但其实,他错过的又岂止百年?
    玄螭缓缓地握住了莲华的手,感受着对方掌心传来的僵硬,一字一句说道:
    有些事我不必说,但你迟早会得到答案。
    人在红尘,即是业障缠身。你只需记得,我恨天下人是真,爱你也是真。
    莲华一时怔忡,美艳得不似凡俗的脸上,浮现出茫乱无措的神情。
    他无意识地向后仰了仰头,避开那道令他心神一颤的火热视线。
    有句话,他不知当不当讲,但却呼之欲出:
    师尊其实这世上,也有好人。
    玄螭忽然怒极,将他扌安倒在地。
    后脑勺磕上冰冷坚硬的瓷砖,莲华眼前一片眩晕,五官吃痛地皱了起来。
    玄螭眯起了竖瞳,单手将他抵在地面上:
    你在怕我?
    他实在受不了莲华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明明没有表现出厌弃,却比厌弃来得更让他憎恨。
    莲华不再是那朵幼小的、美丽带刺的花,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朵真正的莲。
    出淤泥而不染。面含悲悯,心怀苍生。
    和那些伪善的诸天神佛如出一辙。
    让他这个生长在地狱泥沼里的存在,既羡艳、又自卑。
    爱极恨极,满脑子只剩下恶意而偏执的想法,要拉着对方共沉沦。
    莲华疯狂地摇着头。
    却在黑蛇仿佛有生命般的尾巴尖,带着鳞片刮擦的刺痛、口勿上他的锁骨时,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
    我不会害怕你的,师尊、你等一下,先听我解释呃啊!
    玄螭握住莲华因为脱力而格外柔车欠的手,拢向了属于蛇类的身。
    本该再熟悉不过的器棺,却因为多出了一个相同的存在,而格外惊悚。
    莲华艰难地口因了口因口水,联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害怕得不敢有任何动作。
    玄螭低下头,银色的发丝从后背流泻下来,垂在莲华的月匈前。
    他伸出蛇信,添舐过莲华因为绝望无助、而细细发颤的眼皮。
    分叉的濡红舌l尖,甚至在他的眼窝里打了个旋,让莲华生出一种即将被獠牙刺穿的错觉。
    玄魑优雅的金眸里,泛起难以言说的兴l奋和愉l悦。
    那就证明给我看。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又快用完了QAQ明天要开始上考研的课了,杨永信集l中l营那种,事情很多,所以更新时间会变得很迷,先跟大家说声抱歉。
    这个世界快结尾了,一直在反复地改,写得很慢,正在努力尝试写出天意弄人、爱恨痴缠,主角心路变换、逐渐成长,到最后尘缘尽斩,大道忘情()的感觉。所以请大家再给我一点时间吧,这个世界也应该会在未来一周之内完结掉的。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耐心啦,再次鞠躬!
    第58章 苍山负雪,瀚海凡劫(二十)
    苍山地底。
    两个人影, 正在鬼鬼祟祟地挖洞。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苍山可是玄螭的老本营,你不怕被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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