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耀宗陪甜儿和小美,顺便给她组装自行车。
    自行车安好,杜春分也没刮到虱子,索性让邵耀宗弄热水,给四个孩子洗脸。
    她找出雪花膏,戳一块分别抹甜儿和小美脸上。
    两个小丫头快速搓几下,又搓搓手,搬个小马扎,脚放水盆里。
    平平和安安脸上起皮不能搓,杜春分给她俩慢慢涂抹,多余的搓她俩手上,“香不香?”
    两个小孩露出羞涩的笑容。
    邵耀宗看到闺女脸上的喜色,发自内心地笑了,“春分,谢谢你。”
    “我要的不是谢。”
    邵耀宗听懂了。
    这是个新家,虽然置办了很多东西,还差很多零碎的。比如铁锹、针头线脑。擦脚布也没有。邵耀宗用自己的衣服给甜儿和小美擦脚。
    俩孩子送上床,邵耀宗伺候平平和安安。
    换盆水,杜春分洗漱后,指着地上的一堆衣服,“你洗我洗?”
    第9章 上山
    洗衣做饭是媳妇的活。媳妇没空,大老爷们可以帮衬一下。
    杜春分现在有空,邵耀宗想说,你洗。可此时此刻她分明话里有话。说不过她,还指望她照顾孩子,邵耀宗决定退一步:“我洗。我洗的快。”
    杜春分趿拉着鞋去卧室。
    邵耀宗不禁庆幸傍晚打一缸水。
    衣服洗好,邵耀宗傻眼,没地儿晾。就在这时熄灯了。
    摸黑翻出手电筒,找出杜春分绑锅的绳子,吭哧吭哧洗绳子,绑晾衣绳。
    累得腰酸频频打哈欠,邵耀宗回到卧室,娘五个呼呼大睡。
    邵耀宗把闺女往里挪一点,一觉到天亮。
    翌日清晨,邵耀宗煮粥热饼炒青菜,杜春分又给俩孩子刮虱子。翻遍头发,不见多出来的虱子卵,以防万一,刮到饭做好才放过俩孩子的小脑袋。
    昨儿翻的地是一块一块的,种菜得把土弄碎,这活儿累人,杜春分不想干,指挥邵耀宗:“你把地弄一下。我出去转转。”
    “转转?”
    邵耀宗朝她身上看——没有弹弓也没有弓箭。还好,还好。
    南边有一条江,过了江就出国了。西边有一条弯弯曲曲南北走向的河,河西边是整片整片森林。家属区离江、河有两三里。邵耀宗说可以下河洗衣服,总部就不可能在江、河与家属区中间。
    杜春分问:“怕我转去部队?你们部队在那儿?”
    后面东北方的山绵延到这边只剩个山头。家属区在山头西边。总部在山头东面。东边还有一片开阔地,训练场也在那边。
    杜春分暂时不知道,但不出七天她就能看出来。因为军人都往东去。
    没有隐瞒的必要,邵耀宗道:“东边。”
    “我不往东去行吧?保证一个小时之内回来。”
    杜春分早晚都得熟悉周围环境,邵耀宗想了想,“别玩儿太久。”
    “谁玩啊。”杜春分白了他一眼,转身回房。
    邵耀宗顺嘴问:“换衣服?”
    杜春分:“换啥衣服。回来得种菜,再好的衣服也穿不干净。拿钱。从副食厂买条鱼。”到屋里把弹弓别后腰上。本来想放兜里,怕眼尖的邵耀宗发现。
    邵耀宗个好赖不分的呆子,没本事跟爹娘前妻斗,盯她倒是盯得紧。
    “买条刺少的。”邵耀宗说出来,就知道他说了句废话。
    他是当爹的,她是当娘的,刺多孩子容易卡到,杜春分不可能不知。
    杜春分出来无表情地瞥他一眼,邵耀宗一点不意外。
    “娘!”
    小美不禁喊。
    杜春分停下,“跟爹在家。饿了渴了找爹。不想找他就自己拿,好吃的都在柜子里,桌上搪瓷缸子里有水。娘去去就来。”
    “娘快点啊。”甜儿大声说。
    杜春分摆摆手:“老娘又不是你,玩疯了不知道回家。”
    甜儿冲她扮个鬼脸,朝邵耀宗跑去:“爹,我帮你。”
    邵耀宗心说,您可歇着吧。
    “谢谢甜儿。爹一会儿就好,跟妹妹玩儿去。”邵耀宗道。
    小甜儿仰头问:“真不用我帮忙吗?”
    “不用。”邵耀宗举起铁锨,“你们在这儿,爹不敢挥铁锨。”
    小甜儿点一下头,“好吧。妹妹,我们走!”小手一挥,迈开小腿往屋里跑。
    平平和安安眼巴巴看邵耀宗。
    邵耀宗奇怪:“怎么不去?”
    小美转过身来,“妹妹,走啦。”
    俩孩子此时才明白甜儿口中的“妹妹”也包括她俩,立马跟上。
    邵耀宗又忍不住心疼孩子,在亲爹家,居然不敢跟两个继妹玩儿。
    若不是时机不对,邵耀宗真想写信问问他爹娘,问问他前妻,平平和安安是不是邵家的孩子,是不是他前妻生的。
    同样是当娘的,杜春分的前夫是个“陈世美”,她都没迁怒孩子。他前妻为什么不能?大人的事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爹,蜜枣在哪儿?”
    邵耀宗的思绪被打断,不禁问:“什么?”
    “伊拉克蜜枣啊。”
    邵耀宗放下铁锨,“饿了?”
    甜儿下意识看平平和安安,小姐妹俩紧张不安。
    邵耀宗明白了,温柔地说:“爹给你们拿。”找个碗,抓一把,“自个分。”怕平平和安安当着他的面不敢吃,交给甜儿就往外走。
    甜儿转手塞给平平,跟个小大人似的说着奶声奶气的话:“吃吧。”
    平平没有接。
    甜儿不懂。
    “分。”平平弱弱地吐出一个字,往外面看,潜在意思,爹让分着吃。
    甜儿点一下小脑袋,姐妹四个围坐在小方桌上,“你一个,我一个,小美一个,安安一个。再你一个,我一个……”最后还剩三个,“小美,要不要?”
    小美不饿,比起蜜枣,她更喜欢吃麦芽糖,拿着小棍戳一点舔着吃,“不要啦。”
    甜儿给平平一个,给安安两个:“安安是妹妹。”
    平平点点头,我知道。
    “我们吃吧。”甜儿一声令下,平平和安安往嘴里塞。
    甜儿吃两个腻了,见她俩喜欢,把自己的分给她们。
    平平捂住她的蜜枣,不要甜儿的蜜枣跟她放一块。
    “你不吃啊?”甜儿好奇怪。
    平平想吃,抿了抿嘴唇,不舍地说:“姐姐吃。”
    邵耀宗心说,你才是姐姐,她是妹妹。
    回头看去,甜儿趴在桌子上,捏个蜜枣塞平平口中,把平平堵的说不出话来。
    小美在滨海的时候都是长辈和姐姐往她嘴里喂食。喂别人吃东西这事她还没干过,觉着好玩:“妹妹,张嘴。”
    安安下意识张嘴,嘴巴里也多个蜜枣。
    “好吃吗?”小美趴在桌上,歪着小脑袋问。
    安安使劲点一下头,露出羞涩的笑。
    “娘做的鱼也好吃,娘回来,让娘做鱼。”小美这么大方,不想吃虽是其一,其二想留着肚子吃鱼。
    安安不禁看姐姐。
    平平犹豫一下,就把蜜枣放碗里,对甜儿说:“姐姐,我们吃鱼。”
    “我也想吃鱼。”甜儿把她的蜜枣也放碗里,“明天再吃吧。”
    小美蹙着小眉头:“娘咋还不回来?”
    甜儿和小美没受过委屈,可从奶奶家到姥姥家,从有爹有娘到只有娘,还是在俩孩子幼小的心灵留下些许痕迹,最明显的表现是俩孩子更黏杜春分。
    饶是知道娘不会像爹一样抛弃她们,俩孩子潜在意识里依然不安。
    甜儿大声喊:“爹,娘咋还不回来?”
    杜春分要是骑车走的,南边的江和西边的河离这边近。她靠两条腿,承诺一小时之内回来,不可能去水边。
    邵耀宗不由地朝东北方的高山看去,“副食厂远,来回得一小时。”
    甜儿问:“一小时是多少啊?”
    邵耀宗心说,这取决于你娘想干啥。
    人生地不熟的,想干啥都得先摸清情况。
    杜春分顺着门前的小路朝西走两百米左右,看到一片高矮不平杂草丛生的荒地,荒地尽头应该是邵耀宗口中的小河。
    没有工具,杜春分担心草丛里有毒蛇,就朝南去。走了一百米左右,再往南同样是荒草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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