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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他此时站着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观众席。现场有一些酥糖,他们分散在不太显眼的角落里,举着几块小小的灯牌。
    .
    灯牌上的字组成了四句话:【酥酥伴饭,不见不散。不离于心,不失我愿。】
    .
    那个伴字比其它字都明显大了几号,背景还衬了一颗红心,特别惹眼。
    .
    看着那几个字,苏晋江陡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
    虽然他鬼使神差地把现场发言忘了个精光,但他记得自己在备片中的发言。
    .
    现场发言和备片的差别在于,前者主要介绍作品,后者则不必拘泥于这个框架。
    .
    因为播放备片就意味着候选者本人不再出场,也基本上就等于放弃了拉票的机会,所以不必非要介绍作品,可以说些自己想说的。
    .
    苏晋江提交的备片,主办方当然也是看过的。他在其中的发言没有任何问题,时长也刚好。
    .
    而他今天,并没有拉票的压力。
    .
    他可以说出那些他想对粉丝说的话。
    .
    现场,亲口说。
    .
    短短几级台阶很快走到了尽头,他迈上了舞台。
    .
    掌声当中,观众席上酥酥伴饭那几块小灯牌被举得更高了,牌子上的红心像在蹦跶似的使劲摇晃着。
    .
    今天苏晋江等掌声平息后开口,今天,对我来说有点特别,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日。
    .
    台下,带着红心的小灯牌又伴随着掌声用力蹦跶了起来。
    .
    苏晋江停顿了片刻,听着耳机里的声音。导播没有说话,于是他接着说了下去:
    .
    我想在今天,在这里,对我的粉丝们说一些话。很多年前我遇到过一件小事。我上学的时候,每节语文课之前,老师会叫一个同学到讲台上,给全班讲一个成语。轮到我的时候,我抽到的那个成语叫曲终奏雅。
    .
    我那个时候是个比较自卑的人,很多事都做不好。包括这件事情,我也同样没有做好。因为我太紧张了,一上讲台就忘了我查到的词义是什么,只好凭着一点印象说,这个成语说的是乐曲到结束的时候才变得典雅。
    .
    我下去以后,语文老师说,这个成语常用的意思是,文章或表演到了结尾更加精采。我非常尴尬。但是我们老师又接着说,我刚才那个说法也是对的,那是这个成语最原始的意思:曲终而奏雅,不已亏乎。
    .
    然后老师说:如果你们记不清楚哪一个意思是原始的、哪一个意思是后来演变的,可以试着这样去想。我们最开始关注的总是结局,就像第一次看一个故事,我们最先想要知道的是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对前面的过程没有太多耐心。这个时候我们对故事的感觉是,到了结局才变得精彩。
    .
    但是如果再看一次这个故事,我们可能就会发现,前面所有看似不够精彩的部分,所有的铺垫甚至是缺陷,全都是有意义的。结局是为看过前文的人准备的。不是到了结局才精彩,而是到了结局更精彩。
    .
    苏晋江又停顿下来,聆听耳机里的声音。导播提了一下时间,没有多说什么。
    .
    这就是我想说的那件小事。虽然很小,但我一直记着。有些事情的意义要过很长时间才会显现出来,这件事对我来说就是这样。这里面的意思,我到现在才开始慢慢理解。
    .
    我曾经怀有一种期待,希望自己的人生可以从某一天开始变得完美,没有任何缺陷,远离所有不幸。从我还是小孩的时候起,我就一直在等那一天。现在我二十四岁了,那一天还是没有来。不过我已经不再等了,我在自己往前走,走到那一天。而且我知道,不是到了那一天人生才变得精彩,而是到了那一天更加精彩。这就是我所理解的成长。
    .
    当你有一天完成成长的时候,也许会有很多人把你定型在你成熟以后的样子。但是也会有一些人,他们陪伴你成长,接受这个过程中你所有的不完美。对于他们,你不只是结局时的样子,也是一个贯穿了整个时代的故事。
    .
    每个人成长的过程都只有一次,所以也只会有一批人陪伴你成长,陪伴你变老,陪伴你度过一个时代。他们是唯一的,不可复制,不能重来,所以不可取代。
    .
    谢谢你们。你们让我愿意往前走,走到人生的精彩里。也敢回头看,理解过去不精彩的自己。我们演奏的乐曲还很长,也会越来越好,请多关照。和你们在同一个时代相遇,我很荣幸。
    .
    苏晋江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
    童年时追逐着那辆远去的出租车的他,少年时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孤独地写日记的他,大学时背着行囊离家的他,都站在时光的洪流中和他遥遥相望,而他愿意和每一个自己微笑和解。嶼、汐、團、隊、獨、家。
    .
    仿佛钟表盘上的指针走完了一个轮回,他在既是终点又是起.点的地方与自己友好地重逢。
    .
    结束了。
    .
    所有曾经束缚住他脚步的过往,都在这一刻真正地结束了。
    .
    每个人都拖曳着自己的过去,像拖曳着树叶的蚂蚁。但总有一天你会到达某个地方,在那里放弃过去的自己,向未来轻装前行。
    .
    他心里一阵释然。
    .
    走了这么远的路,看了这么多的人。
    .
    我终于,开始理解我自己。
    .
    ※※※
    .
    在为大众带来了诸多话题之后,这一年的金棋枰电影节落下了帷幕。
    .
    意料之中的,苏晋江没有拿到影帝。
    .
    他获得的投票数在提名晚会之后又涨了一截,但之前累积的差距太大,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回来。
    .
    不是每一次绝地反击都能在最后关头实现逆袭。但这并不意味着,苏晋江成了一个失败者。
    .
    那一晚,在为苏发声这个话题的带动下,他的影响力指数甚至超过了当天晚会上咖位最大的明星。这一届金棋枰奖的影帝也在获奖后发布了一条动态:【前途无量,来日方长。加油!一起发出很苏的声音!】以这样的方式,半认真半娱乐地对苏晋江进行了一次隔空致意。
    .
    这样的影响力不完全归功于苏晋江自身,环境因素在其中起到了巨大的杠杆作用。然而苏晋江证明了一件事:他和他的粉丝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担当支点,使这个杠杆最终撬动了舆论的巨石。
    .
    那天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何如许作证,费长槐垮台,辛兴收购了只剩下一副空架子的耀峰,早前离开耀峰的两名股东带着资源趁势回归。又过了不久,苏晋江的名字出现在了辛兴的股东名单里。这前前后后一系列事件,被人们戏称为三分归晋。
    .
    随着辛兴的壮大,苏晋江的发展也变得顺遂:完成了《无限博弈》英文版和意大利文版的配音,接连解锁几大时尚杂志封面,拿下了某奢侈品牌的代言,凭借自己的优势打开国际知名度。
    .
    酥糖们很开心。只不过,有人从苏晋江的发展轨迹中发现了某种一言难尽的趋势。
    .
    有酥糖发了一个帖,把苏晋江从《鸿蒙》开始的各种剧照排列在一起,配上了文字说明。
    .
    【回顾一下我苏的进化史
    .
    在《鸿蒙》里,他是这个样子的。
    .
    (图片:温柔怯弱的苏晋江)
    .
    在《白雪歌》里,他是这个样子的。
    .
    (图片:玉树临风的苏晋江)
    .
    在《长生殿》里,他是这个样子的。
    .
    (图片:君临天下的苏晋江)
    .
    现在他是这个样子的。
    .
    (图片:完全放飞的苏晋江)
    .
    请问我苏经历了什么?????】
    .
    正蹲在家里吃西瓜的苏晋江刷到了这个帖子,一看这又是要崩人设的节奏,赶紧现场自拍了一张啃瓜的照片发上去,写道:【我听说这个系列还有后续。】
    .
    苏晋江粉丝后援会:【你谁】
    .
    尉檀粉丝后援会:【?????????】
    .
    一颗快乐的小酥糖:【发出很二的声音】
    .
    苏晋江刷了一会儿粉丝评论,收到唐宛然发来的私信:【这位崩人设成瘾的已婚少年,希望你可以收敛,偶像包袱捡一捡。】
    .
    苏晋江擦擦手,愉快地回复:【没空捡包袱,我要去做饭了。】
    .
    他和尉檀领了证但还没办仪式,只合买了一套新房子当作婚房。暖房的时候,苏父潘玉兰和苏晋溪也来了。苏晋江跟父亲依然彼此无话,但至少实现了潘玉兰那天所说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了一顿饭。
    .
    新房子按苏晋江的喜好装修的,到处有明亮的色彩,而且有一间特别大的厨房。
    .
    为了充分利用这个大厨房,苏晋江给自己布置了一项伟大的任务学会尉檀所有的私房菜。
    .
    为此他专门制作了一个漂亮的手绘笔记本,让尉檀把两个人都喜欢的菜谱记在上面,一有空闲就跟尉檀一起下厨操练。通常是尉檀负责准备食材,苏晋江负责烹饪。
    .
    尉檀对这些菜的做法早就烂熟了,因此有些地方没有写得太细致。尉檀自己看着毫无压力,可是苏晋江看着就跟上学时候看黑板上老师神展开的解题步骤一样,怎一个郁闷了得。
    .
    一来二去,苏晋江忍不住发怒了,一手抄着锅铲,一手指着菜谱,靠!!这个写菜谱的鸟人太不负责任,这么重要的步骤写得这么简略,有没有考虑过新手的感受?
    .
    尉檀噎了一下,正在切菜的手停住了,你刚才说,写菜谱的什么人?我好像没听清楚。
    .
    内人,内人。苏晋江对比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锅铲和对方手里的菜刀,产生了一定的求生欲,君子谨言慎行,咱们好好说话,好好说话啊,mua!
    .
    尉檀做了个用手接住的动作,然后把那个mua放到案板上跟菜一块儿切掉了。
    .
    由于加入了这道特殊的食材,吃饭时两人的对话变得怪里怪气,仿佛有病:
    .
    苏晋江:我做的菜好吃mua?
    .
    尉檀:你能正常说话mua?
    .
    苏晋江:难道我现在不正常mua?
    .
    尉檀:做个人不好mua?
    .
    .
    吃完了这有病的一餐,尉檀打开电视。《鸿蒙》这段时间在重播,今天是苏晋江第一场正式的戏。尉檀算好了时间,早早地坐好等着。
    .
    那边家里不是有全套的么,用得着守着电视?苏晋江不解,这儿还有个真人风情万种等你关注呢,不考虑一下?
    .
    不。尉檀目不斜视,对他的风情万种表示拒绝,在电视上看更有追星的感觉。我要好好看看,这个前途无量的人是怎么成长起来的。
    .
    你!苏晋江指着他,你差不多就行了啊!
    .
    因为今年那位新晋影帝与苏晋江隔空对话,尉檀暗搓搓吃了一天的醋,到现在还偶尔冒出酸味儿。
    .
    别说话。尉檀把食指竖在唇边,我爱豆要出场了,别干扰我注意力。
    .
    苏晋江气结。
    .
    屏幕上画面一转,一身白衣的晋江仙君坐在树下,独自对着棋枰。
    .
    尉檀专注地把这一场戏看完,放下遥控器,跑到苏晋江跟前,吧唧亲了一口。
    .
    真好。尉檀说,现在的你真好。
    .
    苏晋江正要回吻他,只听他继续说:我觉得那个时候的你比我好看。还好,现在的你比不上我了。真好。
    .
    苏晋江:亲爱的,我们需要谈谈了。你最近膨胀得有点儿过度,我希望你可以收敛,偶像包袱捡一捡。
    .
    尉檀笑了一会儿。他比以前爱笑多了,不过暂时只限于在苏晋江面前。
    .
    苏晋江也忍不住笑起来。
    .
    真好。
    .
    现在的他们,真好。
    .
    生日过后,苏晋江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个困扰过他很久的鬼牌诅咒,很可能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只是他的受害妄想。因为过去的他并不真的相信自己能过好这一生,所以哪怕得到了重活一次的机会,也仍然担忧自己会重蹈覆辙。
    .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做到了以前无法做到的事。就好像给自己的任务加上了一个强制截止的日期,于是有了非往前走不可的理由。
    .
    蟾蜍永远会从天而降,但只要不停下,所有的蟾蜍都会被甩在身后。
    .
    而路上的风景,总会更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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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安旧事漫成空,奏雅犹欣曲未终。
    且为同襟歌白雪,待将长袖引清风。
    知谁数载趋秦鹿,愧我三春觅楚弓。
    欲向棋枰翻覆手,几曾倏尔破珍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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