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网上又爆出了一条新闻:耀峰前总裁费长槐被人发现在住处吞药自.尽,现已送医急救。
    费长槐吞药之前上传了一段视频,声泪俱下地向公众道歉,自己身为耀峰的总裁,既没有管理好公司也没有保护好艺人,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自己万念俱灰,只好选择了这条路。
    公众还没来得及对这扑朔迷离真假难辨的局面作出反应,事件背后的推手就开始引导舆论,用巧妙的方式一步一步划出重点,最终使人们注意到辛秦在这些事当中起到的作用。相比于直接送到眼前的结论,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通过线索判断出来的结论。
    再接下去,就是向舆论中灌溉黑水:
    【以前骂费长槐的人你们都错了,他只是被蒙蔽,辛秦才是真正做坏事的人】
    【辛秦把耀峰管理成这样,现在的辛兴又能好到哪去】
    辛兴公关部迅速发布了声明,指出那些所谓的内.情当中存在大量不实信息,希望大家不要轻信没有根据的传言,等待司.fa程序给出最终的解决。
    因为很多事实涉及到保密协议,辛兴无法向外界透露,使得辟谣的力度看上去弱了许多,远远抵不过那些爆料带给公众的冲击。况且在不少人的观念中,以生命自证,是最为重量级的证明。一个连生命都抛弃了的人,还有什么必要说谎呢?
    舆论中开始出现越来越多质疑辛兴的声音。不可避免的,基金门事件也再次被推到了舆论的浪尖。
    于是,苏晋江又一次被带出场。
    苏晋江的路人缘一直不错,酥糖们不撕不掐不惹事,跟其他家粉丝关系良好。基金门事件也得到了澄清,多数公众看待这件事的态度早就趋于理性。
    但这一次,苏晋江撞上了一个糟糕的时机,在错误的时间成了各方矛盾的交汇点。
    那些准备角逐影帝的艺人们,他们的粉丝很愤怒,因为有传言说,金棋枰的评选活动受到了这次事件的影响,将会无限期延长。
    那些被泄漏了隐私的前耀峰艺人们,他们的粉丝很愤怒,因为自家爱豆都已经离开了耀峰,竟然还要无端遭到牵连。
    那些签约耀峰时间比较晚的新人们,他们的粉丝很愤怒,因为自家爱豆竟然被骗上了这么大一艘贼船,还是眼看就要沉的贼船。
    一部分曾经真情实感支持过辛兴的公众,他们也很愤怒。从这些被爆出的内容来看,辛秦是一个表面正人君子、实际卑鄙下作的黑心商人,为了一己私利,欺上瞒下,直接拖垮了耀峰。虽然基金门事件是谣言,但辛兴本质上也不是什么好鸟,只不过利用公众的同情掩盖自己的肮脏而已,跟耀峰同属一丘之貉。
    在这个信息爆.zha的时代,很多人都会时常感受到被舆论操纵的焦虑。当人们发现自己也许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事实之时,这些焦虑就会转变成被愚弄的愤怒。
    来自众多群体的愤怒,像乌云一样在网络上聚集,需要找到一个释放的出口。
    而苏晋江是一个最显眼的目标,因为他确实与所有的事件都有关联。
    在不良的舆论引导之下,人们渐渐把情绪聚焦到了苏晋江身上。
    别家的粉丝质问:你自己烂事缠身也就算了,凭什么要让我家爱豆跟着受拖累?整个金棋枰奖都因为你们公司受影响,你好意思吗?
    耀峰前艺人们的粉丝质问:我家爱豆早跟耀峰没关系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明明是后辈弄出来的,怎么往我们头上泼脏水?
    耀峰新人的粉丝质问:我们宝刚签约就背了这么大一口锅,以后还怎么发展,你们这些当前辈的没一点责任心的吗?
    一部分路人则感慨:贵圈真乱,坑人的和被坑的都不干净,大众只有被收割的份。你们对咬去吧,我是再也不会相信贵圈这些戏精了。
    一时之间,苏晋江突然成了众矢之的,被推到了舆论的对立面,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攻讦和讥讽。
    攻击苏晋江的人们并不一定真的对苏晋江有所不满,也不一定认为苏晋江是应当为这个局面买单的人。只是人们需要宣泄焦虑,而苏晋江是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最直观的靶子。
    此外,还有一些非常微妙的心态在起作用。
    如果说,当初身处低谷的苏晋江在一些人眼中是受害的弱势者,还可以博得同情,那么现在的他成功翻红,已经一跃成为了一个既得利益者。
    假如他的翻红是有目的地利用了人们的同情心,那么这的确令人心生厌恶。
    金棋枰的官方论坛上出现了这样的帖子:
    【让我阴霾论一回吧,我怀疑基金门加上《无限博弈》其实是一次规模很大的遛粉炒作】
    【那些送苏晋江入围的人请你们想一想,你们真的是因为觉得他演技好才投票给他的吗??你们真的不是因为同情他的遭遇,才下意识地想帮助他翻红吗??你们可能都被他tao路了!】
    接着又有影迷发起了一个帖子,要求取消苏晋江的提名资格。发帖者表示,他不知道那些关于辛兴和苏晋江的信息有几分真几分假,但现在的情况由他们而起是不争的事实。金棋枰奖是影迷心目中的标杆,让一个有争议的演员获得提名,影响很坏。
    这个帖子一发出就引发了大规模的论战,网站最后不得不锁帖。
    面对不断升级的事态,金棋枰主办方也不禁担心起了提名晚会的安保问题。提名晚会现场将会聚集众多媒体、艺人和粉丝,人流量庞大。尽管会场的安保措施非常到位,也不能不考虑突发意外情况的可能性。
    时间紧迫,主办方的几位会务组人员专程来到辛兴,与公司方面协商。
    与公司沟通之后,苏晋江对外界保持了沉默。
    苏晋江本人也受到保密协议的约束,有所不能言。何况马上就要角逐影帝,他的一言一行都是众多媒体的焦点,更不方便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一些问题公开表态。万一被人恶意断章取义,会很麻烦。这样的前车之鉴,无论是网络上还是现实中都不少见。
    而且这一次的情况,跟以往有所不同。
    当初的基金门事件他必须发声,因为那时候有很多人相信了谣言,对他本人产生了误解。那时公众需要的是一个态度和一个解释,如果他沉默,舆论只会往更坏的方向发酵。
    而这一次,多数人们并没有相信谣言,也不是真的对他本人有所不满,而是被反复无常的舆论弄得烦躁而愤怒。此时公众需要的是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如果他发声,反倒更容易把自己进一步推到公众情绪的对立面。
    第119章
    辛兴和主办方开会协商,最后确定了一个方案:苏晋江仍然出席提名晚会,不过出场顺序调到后面。
    按照一般晚会的长度,苏晋江出场的这个时间差不多可以算是个尿点。观众的注意力到了此时往往开始流失,屏幕前的观众则有可能离开了直播,只等着看一个最后的结果。苏晋江在此时低调登台,迅速退场,不至于引来太多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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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外还有一个备用方案:假如到时候主办方认为情况不合适,就由导播直接切换到事先录制好的备片,不再让苏晋江本人上台。
    这么一调整,节目效果肯定要受到影响,但也无可奈何。对于金棋枰这种规格的活动,安全问题永远是第一位的。
    主办方下属的媒体机构也减少了对苏晋江和辛兴的推介。当其他几位影帝候选人都在积极参加活动、为自己增加人气的时候,只有苏晋江悄无声息,把自己的曝光降到了最低限度。
    然而,就算苏晋江本人可以躲起来回避舆论,舆论的影响力却依旧无处不在。受影响最大的,无疑是他的票数。
    苏晋江被取消提名资格的传言在网络上传播开来之后,他的票数涨幅就呈现出断崖式的下跌。从留言的情形来看,大多数路人粉都选择了离开或观望,只有硬核粉丝和一小部分影迷留了下来,还在坚持给他投票拉票。
    然而他们的努力也挽回不了大局,苏晋江与其他候选者的票数差距日渐拉大,在提名晚会举办前两天超出了官方估算的临界值。
    这意味着,提名晚会对于苏晋江已没有了意义。哪怕他能够再拉动一波投票,也不可能在最终评选之前迎头赶上。
    事实让人很难接受,但却又是显而易见的:从现在开始,无论再做什么,苏晋江都注定无缘今年的金棋枰影帝。
    鉴于这样的情况,主办方重新考虑了一下,认为苏晋江可以不出席提名晚会,录制好备片就行。
    得到消息的万金踟躇着,思索该怎么告诉苏晋江。
    为了今年的金棋枰,他们走了这么远的路,克服了这么多的难关,眼看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到了,竟然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基金门事件之后,辛兴调用了所有的资源,做了所有能做的工作,来洗刷公司和苏晋江的污名。事情最终也的确被澄清了,以至于就连早已看惯舆论翻覆的万金也一度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他们真的摆脱了这件事的阴影。
    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足以说明,一个人如果曾经被污名化,无论是真是假,这个人从此以后就成了一个有缝的蛋。那道缝将会成为一道永不弥合的伤痕,不知在哪一天又会被突然扒开,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之下。
    苏晋江今后的路还长,他能承受着这样的心理压力一直走下去吗?
    万金忽然质疑起让苏晋江参加金棋枰奖的决定。
    再过些日子,辛秦打算召开董事会,商谈苏晋江入股辛兴的相关事宜。顺利的话,苏晋江从此以后就可以转向幕后,自己做投资人,拥有更大的自由。
    更重要的是,他不必再一次次被推到前台,直接面对公众的品评与诘责。他可以远离曝光,远离娱乐圈,远离是非与口舌。
    或许,这才是对苏晋江最好的保护方式。
    思前想后,万金拨了苏晋江的手机。
    在这种时候劝苏晋江放弃演员事业转向幕后,万金也觉得很难说出口。然而站在经纪人和朋友的立场上,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
    连着拨了几次号,苏晋江的手机一直在通话状态。
    万金隐隐有些不安,隔了几分钟又拨过去,这回电话通了。
    万哥?苏晋江声音没什么精神。
    万金觉出他语气不对,刚打你电话一直占线,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
    苏晋江一顿,刚刚潘姨打电话来说,我爸住院了,心脏出了点问题。
    怎么搞的?万金大吃一惊,不是因为这两天的事儿闹腾的吧?
    不是。苏晋江解释说,我们家人有心脏病遗传史,我爸比较注意,定期上医院体检,都没查出过什么事儿。最近可能是累着了,突然不舒服。还好送医院及时,已经不要紧了。
    哦哦。万金稍微放下心,那咱们得去看看,这是大事。什么时候住的院?
    有两天了。苏晋江说,潘姨说,我爸一开始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没通知我。
    上次家丑被外扬之后,苏父就跟潘玉兰口头定了一个规矩:以后家里不管再出什么事,都不能让苏晋江知道,也不用让苏晋江帮忙。
    潘玉兰没敢提出反对意见。看那架势,苏父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从此以后要跟苏晋江互不牵扯。
    这次苏父生病住院,潘玉兰也没有立即通知苏晋江。等到苏父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她带着苏晋溪去病房里探视。苏父盯着苏晋溪看了几眼,突然长叹一口气,说出一番奇怪的话:你要是想走,就走得远一点儿。要是想回来,就回来好好的过。你老是这个样子,到底想让我怎么办呢?
    这些话莫名其妙,潘玉兰过了一会儿才琢磨出来,他八成是把苏晋溪错看成苏晋江了。听这意思,他似乎还是希望苏晋江回来的。
    于是潘玉兰悄悄给苏晋江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苏父所说的那句话,旁人也许不明白,苏晋江却一听就懂了。
    那是很久以前,久到苏晋江记不清具体的时间,可能是他上初中那一阵子。父子俩常常争吵。原因无非是鸡毛蒜皮的家常小事,但就是吵得不可开交,谁都不肯后退一步。
    有一天他们又一次争吵,最后父亲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老是这个样子,到底想让我怎么办呢?
    这句话的意思,当时的苏晋江没有明白。
    他是后来才从父亲的行动当中逐渐明白过来的。
    那天之后,父子俩开启了一种新的相处模式。父亲不再强迫苏晋江改变什么,也不再过问他的愿望。一直延续到苏晋江上大学离开。
    但是那一天最后的对话,其实他们谁都没有忘记。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呢?
    有一件事,父亲心里清楚,苏晋江心里也清楚。从母亲离开家的时候起,苏晋江就再也没有从那一天走出来。
    这是他们父子之间迈不过去的坎儿,不管谁想往前进一步,都会踢到这道坎儿上。而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之内,这道坎儿没有消失的可能。
    跟万金通完了电话,苏晋江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出了一会儿神。
    ?尉檀坐到他旁边,用眼神询问。
    万哥说,他明天去看看我爸。苏晋江说。
    你不去吗?尉檀问。
    我不知道我爸想不想看见我。苏晋江揉揉眉心,等他再好点儿吧。我怕他本来没事儿了,一看见我又严重了。
    啊。尉檀只答了这么一个字,没再往下接话。
    还有个事儿。苏晋江过了一会儿说,万哥说,票数差距太大,提名晚会参加不参加作用都不大了。
    嗯。尉檀点点头。
    这一点用不着别人提醒,他和苏晋江也预料到了。毕竟他们的竞争对手都很强,就算没有闹出这么一出,苏晋江能不能成功也是个未知数。现在票数一下子被抛离了这么大一截,怎么也不可能再出现逆转。
    与其强迫自己期待奇迹,不如更务实一点,考虑怎么应对眼下的情况。
    估计以后我每次参加金棋枰,这个事儿都会被提起来,对我以后的发展挺不利的。苏晋江转头看了看尉檀,公司方面的意思是,让我以后转幕后,慢慢淡出,不用那么辛苦。
    他说得很是平淡。然而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除了苏晋江自己,没有人比尉檀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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