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吧其实还在其次,主要有的戏有一定的危险。唐宛然的小快嘴吧嗒吧嗒,我对那天晚上的戏印象特别深刻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出了好多状况。当时吧是拍水上的打戏,我们吊着那个威亚,在水面上飞来飞去的那样。我们组的梁子杰武打动作比较多嘛,结果撞在道具架子上了,腰都受伤了。
    天哪!主持人配合地做出吃惊的表情,严重吗?
    挺严重的,子杰后来休息了好几天。于飞说。
    主持人感叹了几句,然后抛出预定的问题:那剧组的日程安排那么紧张,要是出现像这种演员意外受伤不能工作的情况,该怎么办呢?
    副导演说:这种时候就得改变原来的拍摄计划,把后边的戏提到前边拍,靠其他演员把这块时间尽量填补上。像我们那天晚上,就是临时让他赶场。他指了指苏晋江。
    临时赶场?主持人问,那会不会准备得不太充分什么的呢?
    他没问题。副导演露出像在夸自家儿子一样的笑容,他对剧本特别熟,差不多所有的戏份都是一遍过。包括那天晚上的戏,也都是一遍过。
    于飞笑说:他那场不敢不一遍过。他沉到水里的时候要正好赶上太阳刚出来,得掐着点儿。他要是敢NG了,王导不捞他出来,让他随波逐流到大海。所以他拍那一场的时候,心理压力比较大。
    屏幕上方立时飘过一大波弹幕:
    【666666心疼我苏!】
    【晋江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主持人又笑问:那后来呢?没出什么状况吧?
    还真出了个小状况。副导演说了玉佩的事,那一晚上大家都太紧张,化妆师、道具师也都紧张,结果这个细节大家都没注意,一直到看回放的时候才发现。忙活了一晚上,而且最后出来的那个效果那么好,也不能重拍呀!所以最后大家一商议,决定重拍前面的一场。
    主持人打趣:所以,你们大家在那儿看回放、商量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就一直搁水里泡着么?
    没有没有,当然捞出来啦!唐宛然嘎嘎大笑,再次引发了一波弹幕刷屏:【又听到了女神杠铃般的笑声~~】
    她指着苏晋江,我还记得,山里边早上那个风啊,哎哟喂啊那冷的~~~她抱着肩膀瑟瑟花抖,他全身湿透透的,还不能马上回去换衣服,就得在那儿等着。然后我们的助理就赶快拿毯子帮他裹着,等导演发话说,这段过了,大家才赶紧上车。
    主持人笑道:听了你们说这么多,我感觉《鸿蒙》剧组真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啊。那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太愉快的事呢,日常的小摩擦啊什么的?
    那肯定也是有的。于飞轻描淡写说,这么多人一起工作,有时候难免会互相影响,等戏、NG都是常有的。不过没人有怨言,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嘛。
    主持人总结:所以说拍戏真的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鸿蒙》现在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是多少工作人员努力付出的结果。
    又聊了一些其它话题,访谈告一段落,进入到了网友提问的互动环节。
    主持人看了一眼信息平台,笑着说:网名晋岷的网友说: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剧中晋江仙君和岷江仙君的眼神交流,阿苏和阿檀能不能现场给我们表演一下?拜托拜托!
    这个问题一出来,弹幕瞬间爆炸。
    【哦哦哦哦哦!晋岷一生推!!】
    【在一起在一起~~~】
    【跪求两位男神对视半小时!】
    【你们都起开!这两只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之前在访谈环节中发言甚少的尉檀这时候转过了头,不经意似地看了看嘉宾席另一侧的苏晋江,嘴唇微微一抿。
    苏晋江也仿佛心有灵犀似地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轻轻一碰。
    一瞬间,弹幕只剩下了刷屏的【啊啊啊啊啊】。
    主持人捂着胸口,对不起,我必须要抛弃一下我的职业素养。屏幕前的诸君!你们看见火花了吗?我在现场看得清清楚楚啊!
    这短短一秒钟的对视,成为了这一期节目最大的高|潮。
    直播结束后的几个小时内,视频点击量一路狂飙。苏晋江和尉檀自《鸿蒙》杀青之后首次同框,让原本就已经火热的晋岷恋话题再度升温。
    上完了直播,副导演有事先走了。四个人商量找个地方吃饭,最后一看时间不早,也不知谁先提议的,一行人干脆都去了尉檀的家。吃饭其实不是主要目的,找个大家能放开了聊天的地方才最重要。
    尉檀的家在一处高档小区,是闹市中的幽静之所。毗邻湖区的岸边,矗立着一带造型别致的小高层。入夜后游艇穿梭,水面灯影霓虹。
    尉檀住的是一套位于顶楼的复式,白色与浅灰基调的室内装修,雅致而简约。客厅里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摆着一架光可鉴人的黑色三角钢琴,旁边放着一套录音设备。
    苏晋江想起他在尉檀的耳机里听到的那些钢琴曲,会不会就是在这里录制的呢?
    唐宛然换好了拖鞋,眼珠骨碌碌四处打量着,似乎很不满意,哥,你这儿怎么一点鲜亮的颜色都没有啊?她在别人面前习惯称呼尉檀为阿檀,没别人的时候,就直接叫哥。
    尉檀把一家酒店的外卖单放在桌上,吃什么,你们自己点。然后给丁梓衍打电话,约他一块来吃饭。
    哥!问你问题哪!唐宛然抱着抱枕,滚在加长的三人大沙发上,你知道你这儿的这些颜色叫什么吗?莫兰迪色系,性冷淡色哎!
    她重重地强调着性冷淡三个字,还偷偷拿眼角瞄苏晋江,我承认这个色系跟你的高冷禁欲风是很搭配啦,可是你整天看着,不会真的性冷淡吗?这样不好不好。
    于飞弹她的脑门,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在我们仨男的跟前说什么性冷淡,合适否?
    怎么滴了?我就是一女汉子。唐宛然不以为意,就是因为你们仨都是男的,我才说的。要是有小姑娘在这儿,我就不说啦。
    尉檀对她的话多属性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自动当成背景音过滤掉,去厨房泡茶切果盘。
    苏晋江闲着无事,不好意思干坐着,也跟到厨房撘一把手,顺便也跟尉檀独处一会儿。
    尉檀戴上塑料手套,拿剥皮器剥开一只橙子,用小刀笃笃笃几下片成片儿,动作利索得像刀工精湛的大厨。苏晋江在旁边泡茶,觉得俩人像是在搭伙做饭。尉檀在屏幕上都是神仙范儿,现在冷不防变成居家风,居然也好看得很,宜室宜家。
    今天上通告的事儿,谢谢你啊。苏晋江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道个谢。他们今天的节目一出来,梁子杰再想说别的什么,就都不合时宜了。
    没事。尉檀又切了一只橙子,帮我摆个盘好么?
    苏晋江也戴上手套,把橙子片绕着盘子边摆成一圈。尉檀往盘子里放切好的猕猴桃,两个人的手碰在一起。
    隔着手套,苏晋江翻转手掌,轻轻握住了尉檀的指尖。
    第16章
    尉檀的手挣了挣。苏晋江没松开,也没说话。尉檀便也不动了,由他握着。
    过了一会儿,于飞在客厅里大声问了句:我们点好了,你们两个要吃什么?
    苏晋江松了手。尉檀迅速抽回指尖,端起果盘快步到客厅去了。
    苏晋江又站了几秒钟,才慢慢端起茶盘。
    于飞和唐宛然已经在看着电视说笑了。尉檀坐在旁边,低头看着手,眼神有点儿散,心不在焉的样子。
    苏晋江坐到了沙发的另一端,像做直播的时候一样,跟尉檀隔开。
    这天晚上剩馀的时间,他和尉檀没再说过一句话,也没再互相看过一眼。唐宛然、于飞,以及稍晚一些时候到来的丁梓衍和小安,负责起了整晚的聊天扯淡活动。不过丁梓衍今天的兴致不太高,没了往常的神气活现。
    入夜之后,下起了雨。小安送唐宛然回家。其馀的几个人都喝了酒,就在尉檀这儿住下。房间很富馀,况且平时拍戏时都习惯了打地铺,哪怕随便铺件大衣也能将就睡一晚。
    尉檀今晚喝得有点多。他其实不太能喝酒,平时上酒桌都是能推就推,别人也知道他的作风,一般都不勉强他。今天晚上不知是怎么了,谁也没劝酒,他就自己一杯一杯灌了不少。结果没多久,酒劲就上来了,勉强洗漱了一下,到里间的沙发床上躺着。
    于飞和丁梓衍收拾餐厅里的残羹,苏晋江帮尉檀盖了条毯子,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边的吧台桌上。
    尉檀眼神饧涩,脸颊微红。因为身上发热,衬衫最上端的几个扣子解开了,露出胸口的一片肌肤,白皙的脖子愈发显得修长。
    苏晋江怕他吐,又怕他冷着热着。醉酒的人起先觉得热,随后就会冷,接着又会热。苏晋江看看他的样子,实在不放心,搬来了沙发床的脚踏,在旁边守着。
    尉檀闭目休息片刻,勉强睁开眼睛,辨认了一下面前的人,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你不会喝酒,以后就少喝一点,伤身。苏晋江轻声说。
    尉檀又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听见这句话没有。大概是体温升高的缘故,他身上那种清淡的香味比平时浓郁一些。清雅的檀香丹桂香,糅合了一点点酒精气息,有一种奇异的效果,仿佛是被极力克制着的意乱情迷。
    苏晋江看着尉檀垂在沙发床边上的手,忍住了,把视线移到别处。尉檀今晚的反常和失态,会是因为他在厨房里那个小小的试探造成的吗?
    丁梓衍收拾完了餐桌,走进来看了一眼。然后在苏晋江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勾勾手。
    苏晋江跟着他走到阳台上。
    丁梓衍叼着根烟,但没点着,在嘴角一上一下地晃悠,像咬着根牙签似的。
    我今天没去那个直播,其实不是因为档期的缘故。丁梓衍口齿不清地说,是我一个朋友出了点事儿。
    外面的雨下得大了,玻璃噼啪作响。往湖上看去,雾濛濛的一片。
    我朋友做自媒体的,经营了好几年,刚积累起来一点资本。也不知道是挡了谁的道,突然就被人黑了一把。他承受不住压力,想跳楼,还好被他家里人拦住了。我们哥几个今天去看他了,陪他聊了大半天。丁梓衍拿掉嘴上的烟,长长叹了口气,这年头,抹黑太容易。造谣张张嘴,辟谣跑断腿,哪个行当都一样。咱们这个圈子更凶险,你刚露出一点头,多少双眼睛就盯上你了,盼着你跌跤,等着给你挖坑。
    苏晋江不说话,凝视着湖水和远处的楼群,一下一下敲着窗台。
    这个城市里有着无数透出灯光的窗口,像一双双匿名观望的眼睛。谁也不知道,那些眼睛是带着欢喜和善意,还是满怀戾气与恶毒。
    阿檀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不想他以后再经历什么太大的波折。丁梓衍说,在这个圈子里,要是一个艺人公开挺另外一个,就等于是在告诉别人,他们是同一国的。就算你自己不这么想,舆论也会把你们捆绑在一起,要捧一起捧,要踩一起踩。你们今天做直播的时候,他们替你说那些好话,其实都是担着风险的。要是你哪天被人黑出翔来了,他们也会躺枪。所以你说话做事都谨慎着点儿,别让人逮着什么把柄。
    苏晋江点点头,我知道。
    丁梓衍盯着苏晋江看了一会儿,阿檀喜欢你,我们都看得出来。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可能就他自己还不知道我们都知道了。那时候还在《鸿蒙》剧组,我们每次聊天提到你的时候,他不说什么,可是眼神都不一样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你有意思的,就算问他,他肯定也不会说。我对你没啥好感,不过,既然是他喜欢上的人,我想应该错不了。
    丁梓衍今晚也喝了不少酒,跟平常不太一样。话说得挺乱,可是逻辑并不乱。苏晋江静静站着,等他把该说的都说完。
    阿檀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丁梓衍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我总有种感觉,他要是真跟你在一起了,往后的路不会走得太容易。感情的事儿,也没办法。我想过了,多了我也帮不了什么,就只一件,要是你以后被人黑了,我替你说话。所以今天做这个直播,我不去,因为咱们这么多人不能全都在一条船上。往后在公众场合,我跟你,就是情敌的关系,我不会说你半句好话。只有这样,万一哪天你被推到风口浪尖了,我从局外人的立场帮着你,才有分量。
    说出这些话的丁梓衍,跟他以往的形象相差有点大。苏晋江意外之馀挺感动,嘴上却说: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将来肯定要有大难一样。
    除非你不想大红。丁梓衍盯住他,但我觉得,你想。而且我还觉得,你会红。如果我的感觉没错,那你从今往后的每一步,都要走好了,别辜负帮着你的人。
    借你吉言。苏晋江拍拍他,由衷地说,谢谢。
    没别的事儿了。你去睡吧,我抽根烟。丁梓衍把窗户拉开一条缝隙,低头点上了烟。
    苏晋江回到房间里。于飞已经裹了条毯子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下了,留了一盏小灯。苏晋江没惊动他,到里间去看尉檀。
    尉檀侧身向着墙壁。听呼吸声,睡得很沉。苏晋江走过去,用遥控器把灯光调暗。
    这一刻的尉檀,姿态是毫无防备的。平时总是紧抿着的嘴唇微微开启一线,灯光下的侧颜很动人。
    雨声更大了。苏晋江在旁边坐下,克制着自己,不去看那对诱人的嘴唇。
    第17章
    直播过后,仅仅一天之隔,某娱乐新闻网站放出了梁子杰的采访稿。通篇只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没有只言片语提及苏晋江。然而明眼人看得出,这稿子是经过删减的。有些提问和回答明显是在为什么话题做铺垫,却不见了下文,就像一个逐渐膨大的气泡从水底升上来,突然之间不露痕迹消失在了水面上。
    关上网页,白璞哼了一声。
    高颧骨的女助理忿忿道:梁子杰的嘴不严,肯定是提前让他们得到风声了。
    白璞沉默不语。他发现,自己似乎有点低估了苏晋江。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像苏晋江这种没有根基、没有经验的新人,一旦突然蹿红,心态必定躁动不安,患得患失。这种时候,只要挑唆几个人去一黑一闹,苏晋江肯定就坐不住了,双方必然开掐。只要一掐,各种难看的样子保不齐就都出来了。这么一来,就算苏晋江往后再怎么拚命包装自己的形象,也逃不出吃相难看的初始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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