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完就见一队衙役气势汹汹的直直而来,自赵珂发病来一直都萦绕在宁王心头的违和感此刻终于画上圆圈。
    原来如此,呵呵
    宁王兀自森笑两声,放开那小丫鬟,整整衣冠淡定立在原地,等着那些人过来。
    一片混乱之中,谁都没注意到,眼看着半死不活的乌卢居然挣扎着起来,悄悄隐到角落中。
    且说领头办案的正是冯远真,宁王见了他冷哼一声,道:原来是冯知府,这深更半夜带人闯进王府,难道想谋刺本王吗?
    冯远真让手下站定,不卑不亢道:宁王爷误会了,冯某只是接到有人状告宁王府与拐卖、杀害女子,以及京中女眷发疯等案有关,故而前来查案。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来诬蔑王府!
    宁王上前一步呵斥,又向皇宫方向拱手道:我乃先皇所封一等亲王,岂容那些草民随意构陷?本王这就进宫去觐见陛下,来告他个以下犯上、不敬皇亲之罪!
    宁王愤慨非常,转身就唤人去准备轿辇,暗中却对周管家使了个眼色。
    周管家会意,趁众人不备慢慢往后院退去。
    王爷不必麻烦,陛下已知晓此事冯远真从怀中取出令牌恭恭敬敬的捧着,陛下有令,见此令牌如见陛下,令我等仔细查案,不得有丝毫含混懈怠。
    见此令牌宁王愣了一愣,他先才只猜测是柏清宇要对付他,还想着如往常一般进宫去找赵瑜,难道此事
    王爷放心,若此事实属诬告,冯某必将诬告之人依法惩处,定不会污损王府名誉冯远真道,可若所告非虚,本官也定秉公办案,不敢有负陛下所托!
    说完这些冯远真神色一肃,一挥手道:去给本官仔细去查!有可疑之人之物立刻拿下!
    众衙役齐齐应是,宁王回过神来,大叫一声:慢!
    我宁王府乃一等王爵,即便有陛下令牌,你这三等知府小官有何资格来查我王府!
    宁王声色俱厉喝道,王府中一众侍卫也皆围堵住冯远真他们。
    那老夫可还够格?
    两方僵持间,一个蓄发皆白的身影越众而出,拄着一根乌木拐杖步幅缓慢却别有威严之感。
    皇、皇叔!?
    宁王一下子卸去强硬之色,甚而带上了畏惧,您老人家怎地来了?
    呵,宁王爷还记得我这个皇叔老者淡淡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还是宗正寺卿呐?
    来人正是宁王的皇叔,靖南王赵衍。
    赵衍乃是太祖的一母同胞之弟,当年便深得太祖信任,跟随太祖打得天下,后被封为靖南王。
    当先皇、宁王他们还是皇子时便受他教导,由是宁王现下见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畏惧。
    如今靖南王已多年不参与朝政,但宗室之中属他德望最高,因此承了宗正寺卿一职,专管宗室之事,平日一些小事也甚少出面。
    今日则是赵瑜听了柏清宇的建议,特意去请他老人家来镇场。
    侄、侄儿自不敢忘在这位皇叔面前宁王只有低头的份,不过他还想最后再争辩一下:可这分明就是刁民想要以此讹诈侄儿,皇叔您不能眼看着他们对宗室不敬呐!
    是诬陷还是无辜,自有专人来审,陛下也会定夺靖南王不为所动,侧身对冯远真道:冯大人尽管去查,我看今晚有老夫在此,谁敢阻拦办案。
    此话一出,宁王只得让侍卫退下。
    冯远真对靖南王恭敬拱手,笑笑对宁王道:王爷也请放心,冯某只是查案,不是抄家,定不会无故惊扰王府家眷。
    说罢摆手让手下到各处去查。
    宁王哼了一声,背着手一副光明磊落随你们去的模样,然眼角一斜看到拐角处被狼狈拎过来的周管家后,表情控制不住的僵了。
    两位大人,在下刚刚看到这人形迹可疑便跟过去看说话的正是李欢,他把周管家扔到地上,拿着几本带着火烧印记的册子呈了过来,发现他鬼鬼祟祟翻出这些册子就要烧,请两位大人查看。
    宁王张嘴想说什么,被靖南王冷冷瞥了一眼便缩回去,不敢吭声。
    将账册粗略翻了一遍,靖南王气极反笑:当年太祖因前朝皇帝荒淫无道,纵容亲信宗室兼并土地,使得民不聊生十室九空,这才不得已起兵建了这大晋。
    太祖在位时屡次丈量土地,均田减赋,严禁私自吞并土地,这才有了今日大晋的繁华。
    靖南王把账册递给冯远真,扶着拐杖上前两步逼视着宁王,后者想起儿时经历,不自觉缩起脖子。
    咚咚
    两声闷响伴随着宁王的惨叫之后,靖南王收起拐杖:老夫原还想着你虽顽劣,也不敢有如此大的胆量,倒是老夫小瞧你了。
    老赵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冯远真做出一副要劝的样子,却没真正出手,只虚虚拦了拦道:这些账册真假还未确定,老王爷莫要动气。
    宁王趴在地上捂着差些被打断的腿不住,哪里还有平日坐筹帷幄的超然模样。
    然而除了疼,宁王心下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他刚只是让周管家去毁一些放在外面的东西,虽也涉及些僭越之处但也非重罪,而这些账册所在密室极为机密,除了赵珂和他之外无人知晓,更是无法打开。
    可他刚才一瞥之下,那些账本分明就是在密室里的那些,这让他如何不骇然!
    直到这时,宁王才真正生出了恐惧,他顾不上疼支撑着爬起来喊:对对,这些账册必是假的!是有人要构陷本王!
    靖南王不想再瞧他这副嘴脸,只对冯远真道:该查的查,该抓的抓,该审的审,万事都不必顾忌,一切分明后老夫亲自去禀告陛下。
    冯远真连忙应是,靖南王最后瞥了这个侄儿一眼,半是悲悯半是失望的叹口气,拄着拐杖兀自走了。
    这边宁王垂头丧气的立着,屋中又传来一阵混响,竟是赵珂趁乱赤脚跑了出来。
    他此时披头散发浑身血污,如乞丐一般,跑到宁王身旁后他倒顿住了脚,乐呵呵的如个傻子般抱住宁王的胳膊摇来摇去:父王等你当了皇帝封我做太子好不好?哈哈以后我就是皇帝啦!
    宁王有气无力的动了动嘴唇,赵珂已然放开他又滚到地上喊:疼疼死我了
    没再看这场闹剧,冯远真让人把赵珂压了起来,又对宁王道:如此只能先请您去喝杯茶了,请吧
    宁王颓然叹了口气,往后看看繁华又混乱的王府,一瘸一拐走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才惊觉,早在他得意忘形之时,大网已悄然布下,现下只不过是到了收网之时。
    赵瑜啊赵瑜
    他到底是看轻这个小皇帝了。
    作者有话说:
    这父子俩基本下线啦
    第68章
    自府衙上门查封宁王府后,京城高官世家皆大为惊诧。
    惊得是查封宁王府如此大的动作他们之前一无所知,诧的是一向看来怠于朝政散漫任性的皇帝居然手段如此雷霆,且一出手就直指根基深厚的宁王父子。
    这让他们如何不又疑又怕?
    故而这些日子京都各高门大户皆谨言慎行如履薄冰,生怕被牵扯其中。
    倒是京都的百姓们都拍手称快,虽案子还没结,却已成为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谈资。
    平日他们对宁王父子的作为敢怒不敢言,如今皆;
    陛下,宁王父子已被收监,京都府与大理寺、大宗正寺三处协查,将王府翻了几遍,各项罪证确凿,陛下请看。
    柏清宇将一卷厚厚的卷宗拿给赵瑜,只粗粗翻略一遍,其中便包含了私自杖杀、强买人口土地等罪行,任哪一项出来都是要杀头除爵的重罪。
    赵瑜越翻看越觉心惊,他知赵珂他们不是善类,可当这些罪行一件件摆到他面前,其放辟邪侈的程度还是超出他的料想。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柏清宇又拿出另一份卷宗。
    至于他们用毒药控制女子安插到各府做眼线之事,牵扯到京中许多官员世家,他们自然是称对宁王父子所为毫不知情,柏清宇继续道,但从王府中搜罗出来的书信来看,有的的确不知情,但也有与之沆瀣一气的。
    这其中牵扯甚广,陛下可要再细细查下去?
    赵瑜摔下卷宗:查,为何不查?
    他义愤填膺指着卷宗说:就他们干这些事都够枪够砍头几百次了,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朝廷花那么多银子供养他们,他们就这么回报朝廷的吗?
    宁王府中几处废弃的院落中还找出几十具遗骸,男女老幼都有,但以女子和女童居多,年代久远已很难辨认出其身份。
    赵瑜看得牙根直痒,那两个父子俩真是坏到一窝里了,天天住在那样的宅子里难道就不会做噩梦吗?
    他就说原主虽也骄奢淫逸好吃懒惰,但也就是个怂里怂气一般水平的昏君,没做什么能称得上残暴的事,且这大晋刚传了三朝,家底还挺厚,怎么那么轻易就被一路打到京都了呢?
    原来是下面这些囊虫蛀虫平日里就坏事做尽,失了民心。
    更可气的是这些人在迎起义军进京之后摇身一变又成了新朝新贵,一点不耽误人家的荣华富贵,反而是真心实意忠于原主的那些忠臣良将都被清肃。
    不过气归气,说一百道一万赵瑜也不能否认,宁王父子这样的人之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还是因为原主的无能和纵容。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赵瑜没忍住叉腰骂了一句,他本意是骂原主,但在旁人看来就是皇帝发起狠来连自己都骂。
    下面站着的冯远真缩了缩头当作什么都没听见,柏清宇自然也听到了,虽不动声色眼底却带上些笑意,接着刚才的话说:若彻查便涉及官员诸多,臣以为可从大理寺、刑部、大宗正寺等各处抽调品行端正能力出众的人手,临时组成一司专查此案,如此方能秉正公平。
    赵瑜忖思片刻,点头道:就按柏相说的办,另外趁这个机会让吏部和御史台把所有官员都考核一遍,必要时可破例提拔些资质浅但有能力之人上来。
    此次案件被牵扯众多,涉案的不乏一些品级高的官员。
    朝中久未进入新鲜血液,也正好借这个时机整顿一番,换些新人了。
    只是
    赵瑜想起来一事,不过暂没开口,而是问冯远真道:冯知府还有何事?
    刚才他就看冯远真在那里欲言又止,不知道想说什么,干脆替他问了。
    冯远真迟疑一下,拱手道:此案各种物证人证已搜罗的差不多了,余下只需大理寺、刑部等审理即可,臣臣的家眷牵扯其中,为避嫌之故臣不便参与其中,请陛下见谅!
    也好,这几日你也颇为劳累,先回去歇几天吧。赵瑜准了,又问了他几句话,见没什么事便让他先退下。
    冯远真似是还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犹犹豫豫行个礼退下了。
    殿内便剩下柏清宇和赵瑜。
    这个冯远真还挺有意思没了外人赵瑜便随意许多,道:看着圆滑世故倒也有忠直之心,我还以为他会开口求情呢。
    冯远真府内小妾的事赵瑜也知道,原以为他会借机提些什么,他倒还主动要避嫌。
    柏清宇把卷宗收起来,道:他品性不坏,才识也是有的,只是出身平民身后别无依仗,这些年在朝中浮浮沉沉,不圆滑一些便无法立足。
    赵瑜点头,大晋虽已有了科举,但恩荫旧俗也一时难以难禁,朝中高官依旧多是世家出身,平民为官还是有诸多限制。
    他了解过在大晋之前恩荫制其实已不为常例,但建朝初为收拢人心,太祖又将恩荫制给承袭扩大了。
    如今七品以上官员皆可上表得荫一子世受俸禄,皇帝过生辰可上表荫补,三年一次的大祭祀也可荫补,京官则还可举族中三四人入太学进学。
    要是功臣就更了不得了,死后可恩荫二十多人,这么东恩西补的算下来,朝中到现在竟是有半数以上的官员是靠恩荫入官的。
    太祖不是没想到此制弊端,只是当时朝局不稳,需以此来拉拢人心,此后便成了惯例。
    到赵瑜他爹刚继位那会儿,西戎等国屡屡进犯,待他平定外敌后也曾试图改变此制,只是遭到世家们诸多阻挠,加之后来太子薨逝、朝政不稳,就将此事一再搁置了。
    当然,不是说靠世家恩荫的就都是饭桶了,但因世家中的有才者也不屑走这条路,如柏清宇这样的都是靠自己科考入仕,更有如沈赫用一身战功得来的官职,久而久之恩荫入官的就多是那些无能子弟。
    他们要单是好吃懒做也就罢了,还在朝中拉帮结派,排挤平民出身的官员,朝外纵容子弟恣意妄为,只是在柏清宇的手段之下不得不稍为收敛,但也不能从根上解决问题。
    如今倒正是借此机会整治的时候。
    先把一批作奸犯科的人薅下来,他们想保命就得弃了官位,料想那些世家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此外再提拔一批有才华又缺少根基的年青官员,还有就是
    等此事了后便开次恩科吧赵瑜斟酌着与柏清宇商量,录取人数可放宽些,不限门第,但务必要取有真才实学的恩荫方面更要限一下,朕就不信断不了那些靠着祖上来世代富贵、骄奢淫逸的世家子弟门路。
    柏清宇颔首:陛下考虑周详,臣让礼部尽快准备。
    他应下的干脆,赵瑜却知这事没那么好办。
    世家子弟靠祖上恩荫入仕是多年惯例,现在虽然时机不错,可乍然改变定会还有人反对,而不用说这中间的黑脸又要柏清宇来唱了。
    而且赵瑜发现,以往柏清宇会帮他把一众政事处理妥当,最近却更多引导赵瑜说出意见,倒让他自己有点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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