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一脸不理解:“你向来聪慧,怎么也有糊涂的时候。”
    岑鲸几乎能想象到杨夫人会说什么,果然她说:“你想想啊,那燕兰庭什么年岁,至今膝下无子,定是着急的,你还不在家好好待着多与他亲近,你这……”
    岑鲸听她说的不像样,忍不住打断道:“舅母,他若着急要孩子,早就成婚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杨夫人:“那是原先,如今都成亲了,自然也是想要孩子的,你身子又不好,就怕怀不上,你还跟秋姝似的不懂事,尽想着往外头跑!”
    岑鲸听得是哭笑不得。
    因为昨天晚上她跟燕兰庭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和杨夫人相反,燕兰庭不怕岑鲸怀不上,就怕岑鲸怀上。
    女子生产就如同走鬼门关,他尚且因为岑鲸身体不好不敢肆意触碰,又如何舍得让岑鲸冒风险去怀孩子。
    他怕岑鲸会想要孩子,甚至提出可以从燕家旁支那过继一个来,还好岑鲸对养小孩也没什么执念,毕竟一个岑奕就已经叫她心力交瘁,便把这事给压下了。
    岑鲸知道杨夫人不是不顾她的身体健康,只是这个时代如此,女子若不好生育,流言蜚语传起来比让她们死了还难受,杨夫人也是担心她。
    所以岑鲸考虑过后,还是决定把自己和燕兰庭的打算告诉给她听,这是她们夫妻俩共同做的决定,纵然杨夫人再不理解,也没法逼他们改变主意。
    从杨夫人那出来,岑鲸又去了白秋姝的灵犀阁。
    白秋姝知道她今天回门,一大早就等着了,还把她带到屋顶上坐,说不能出门实在太无聊,也就在屋顶上待着能舒服些。
    岑鲸:“你要好好的,谁能禁你足。”
    白秋姝蔫头蔫脑:“你别训我,大哥说过我了。”
    岑鲸:“他怎么说的?”
    “他说我捉贼没错,但在穆家那谁谁误会我的时候,我不该由着性子动手揍人,应该把事情说清楚。”
    岑鲸:“如果说清楚了,人还不和你讲道理呢?”
    这个白春毅倒是没说,白秋姝想了想:“揍他?”
    岑鲸笑道:“要说清楚了还纠缠不休非要和你动手,那就是欠打,不揍他揍谁?”
    白秋姝嘿嘿一笑,又跟岑鲸聊起自己昨天是怎么和人打的,还说:“被骁卫带走的时候,那孙子还骂我有帮手偷袭他,我才没帮手,是赵彧多管闲事非要射一箭,没赵彧我照样能把他打趴下。”
    “赵小公子?他和你一块?”岑鲸问。
    白秋姝:“是赵家姐姐找我出去玩,赵彧不是落榜了吗,心情不好,我们就带他一块出来散心。”
    “唔。”岑鲸听燕兰庭说过,赵彧才能不比白春毅差,但考场里头的事情不能只看本事,也看运气。
    赵彧考第一场的时候吃坏了肚子,影响了考试,而第一场考得是帖经墨义,类似填空题和简答题,因为太简单,题目足有近百道。
    要是连这第一场都没能考好,之后两场便是想都不要想了。
    赵彧第一场就出岔子,后续结果可想而知,但他还是坚持把后面两场考完,以累积更多的考场经验,免得三年后再出什么意外。
    赵彧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叫燕兰庭欣赏,不然燕兰庭也不会单单跟岑鲸提起他。
    白春毅考完特地到赵国公府找赵彧,也是怕赵彧憋在家里钻牛角尖,游湖后发现人好得很,才没再硬拉人出门玩。
    怎么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岑鲸跟燕兰庭回家时提起这事,还问:“是不是他带去考场的吃食被人动了手脚?”
    不怪岑鲸多心,她当年下考场那叫个历经艰难,只因为她那大伯母不愿她考好,想叫她烂死在岑家,便让丫鬟特意在考前一天开了她屋里的窗子,还熄了她屋里驱蚊用的熏香,要不是反派系统提醒,她定要顶着一头的蚊子包去考试,到时候痒都痒死了,如何还能集中注意力考好。
    就这样还不算,大伯母“悉心”准备给她带进考场的吃食也都有问题,让她第一场就饿了三天,因此她考完第一场也不回家,直接就去了元府,投靠她老师元老爷子去了。
    也因为元老爷子肯收留她,她才能好好考完剩下的两场。
    燕兰庭:“那倒不是。”
    赵国公府家风还行,不至于出这种糟心事。
    那是为什么?岑鲸疑惑,但也没问出来,万一燕兰庭不知道呢。
    燕兰庭确实不知道,但他在书院教过赵小公子和白春毅,今年上元节也同其一块说过话,作为过来人,他可太清楚赵小公子对白春毅的态度,以及赵小公子时不时看向白秋姝,看到挪不开眼意味着什么。
    暗恋么,他熟。
    借口心情不好赚一个共同出游的机会这事儿他也不是没干过,可那又如何,有岑鲸和萧卿颜在,白秋姝注定不会被困在谁家后院,甚至整个京城都困不住她。
    赵彧要想追上白秋姝,光靠一份心意,没用。
    第75章 也说不好燕丞相这算不算惧……
    岑鲸跟燕兰庭到家后不久,宫内终于传出大皇子夭折的消息,此时距离大皇子身死,已过去足足两天。
    自昨日大皇子夭折,宫内人心惶惶,宫外却全无半点风声起,岑鲸便猜萧睿定是陷入了两难。
    因大皇子是萧睿膝下唯一的子嗣,萧睿要是年轻力壮倒也罢,偏他这些年缠绵病榻无力朝政,大皇子一死,朝堂必生动乱,皇室宗亲们也必将蠢蠢欲动。
    若所料不差,此后朝堂上立储的呼声会越来越高,免得皇帝哪天突然没了,皇帝那几个侄子和堂兄弟打成一团。
    可又有谁会承认自己日薄西山,要靠过继兄弟的儿子来延绵子嗣?
    且谁又能保证他以后就一定没有儿子,现在立储,岂不养虎为患?
    要想避免以上种种,他只需伪装出大皇子还在的假象,直到后宫再出一位皇子,再来宣布大皇子的死讯。
    可这也就意味着大皇子暂且无法入土为安,古人最重身后之事,萧睿自然也无法忍受自己唯一的儿子死后成孤魂野鬼。
    所以在经过两天的挣扎后,他还是让人宣布了大皇子的死讯。
    为寄托哀思,大皇子的丧仪比成年皇子还要隆重,王公朝臣皆着素服七日,京城上下禁嫁娶舞乐。
    也就在大皇子死讯传开后,燕兰庭变得越发忙碌,明里暗里向他示好的皇室宗亲数不胜数,连带岑鲸这边也多了许多不必要的社交往来。
    岑鲸实在懒得应付各方讨好,索性提早回书院,以求个清净。
    回书院那天早上天气不错,睡了许多天懒觉的岑鲸忽然被燕兰庭叫醒,坐起身后一头撞到他胸口,缓了片刻才下床梳洗。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燕兰庭又亲自将岑鲸送去书院,并和她约好下午过来接她。
    岑鲸不是粘人的性子,且对燕兰庭的忙碌有着深刻的了解,便表示:“要忙的话,不来也行,我又不是不会自己回家。”
    燕兰庭格外喜欢听岑鲸说“回家”这个词,他表面不显,实则心情愉悦道:“马车来回走一趟的功夫,能费多少时间。”
    岑鲸看他坚持,也就不再劝。
    马车抵达书院门口,安如素早早就在那等着,身旁还有一位同样穿着西苑院服的女子。
    燕兰庭离开后,安如素跟跟岑鲸介绍了那女子的身份,那女子名唤李竹淮,出自书香世家,父兄皆在朝为官,如今嫁给了令国公家的嫡幼子。
    李竹淮嫁人前也是西苑的学生,还曾任书院例会记录员,也是因为她凭借一己之力拉高了记录员的专业水平,才让书院在她离开后迟迟找不到适合的人选来顶替她的位置,最后只能让岑鲸来。
    能重返书院,李竹淮心中不知有多喜悦,倒不是说她婚后的日子过得不好,恰恰相反,因为丈夫是家中的嫡幼子,他们这一房非常受老祖母疼爱,几个妯娌知道她虽聪明,却对后宅事务兴致缺缺,因此常来找她帮忙,也不怕她夺后宅管家的权。
    可她心里始终都有遗憾在,遗憾自己的婚期没能延迟到会试之后,遗憾自己错失了下场的机会。
    而就在前阵子,长公主殿下亲自登门,与她公公令国公商议,让她回书院去读书。
    令国公不介意卖长公主殿下一个好,可要让已婚的妇人回书院,委实出格了些。
    令国公犹豫不决,后听说丞相夫人也会回书院读书,才终于同意让她也回书院。
    李竹淮聪慧,如何不知令国公之所以会同意,是希望她能为丞相夫人分担世人议论的压力,卖殿下与丞相一个人情,同时也希望她能借此机会与丞相夫人交好。
    她清楚这背后的利益关系,可她并不在乎被自己的公公当做棋子,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借这得来不易的机会读书入仕,成为下一个执棋之人!
    李竹淮原是甲天班的学生,回来后被安排与岑鲸同在甲地班。
    岑鲸见她没有丝毫怨言,甚至主动和自己亲近交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心理素质,天生混官场的好苗子啊。
    岑鲸不讨厌这样的人,便也与李竹淮交谈了起来。
    正值第一堂课结束,全书院学生刚在校场打完那套慢慢吞吞的拳法,有还未来得及离开校场的学生看见西苑的监苑安如素,免不了停下脚步,向安如素行礼问好。
    其中有认识岑鲸或李竹淮的,看到她们都是一脸诧异,不明白她们怎么会回书院,且都穿着学生的院服。
    只有白秋姝大老远跑过来,挽住了岑鲸的手臂:“走!上课去,待会中午我们一块吃饭!”
    说到这又停了一下:“你中午是在书院吃吧?”
    岑鲸:“当然。”
    中午就那点休息时间,自然是留在书院休息更为便利。
    白秋姝:“那就好!”
    之后白秋姝也跟李竹淮认识了一下,还邀李竹淮和她们一块吃午饭,李竹淮却想跟昔日甲天班的同窗叙旧,于是跟白秋姝约好明天再一起吃饭。
    一行人入了明德楼,在二楼与白秋姝分别,去了甲地班在三楼的课室。
    岑鲸出现在课室门口时,许多学生都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更有甚者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笔架。
    岑鲸与李竹淮对众人的反应视若无睹,她们各自找到空位坐下,安如素又同她们说:“一切都与平时一样,就是早上不如住书院的学生方便,恐怕得错过第一堂课,错过的内容你们可以找先生询问,下午上完课凭玉牌离开书院,若要在书院留宿,务必提前同我说一声。”
    岑鲸:“好。”
    李竹淮:“劳烦安监苑了。”
    安如素对她们俩也算放心,眼看上课的先生出现在外头走廊上,她也不敢耽误,赶紧从课室里退了出去。
    岑鲸和李竹淮一同上完了上午的课程,因为历史遗留问题,甲地班没有一个人敢主动来找岑鲸说话,倒是甲天班的安馨月和几个跟李竹淮熟的姑娘趁着下课的间隙来了一趟。
    中午岑鲸跟白秋姝安馨月等一起去食堂,李竹淮也找了熟识的姑娘结伴。
    忽略两人明显不属于闺阁姑娘的打扮与腰间与众不同的玉牌,别的倒是和其他学生没什么两样。
    午睡时,白秋姝跟岑鲸说起自己怎么解的禁足令,原来是上回和她打过架的穆家二少爷的爹娘来了趟白家,倒也不是上门找茬,而是拎着儿子来道歉。
    可那穆家二少爷性子倔,只说自己是误会,才没有犯错,把穆广气的当场拍桌,说要他这个儿子还不如要白家的三丫头,最后还真就提出要把白秋姝认作义女。
    白志远一个文官哪里说得通武将,稀里糊涂看着自己女儿多了个义父。
    为此,白志远也不好再关着白秋姝,只能放白秋姝继续回书院读书。
    白秋姝跟岑鲸念叨穆家,岑鲸虽有些犯困,却也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听。
    因为按照萧卿颜的计划,五月末穆广出京换防,应当会带上白秋姝。
    五月末……真快啊。
    岑鲸忽然有种孩子长大了要自己出门闯荡的感觉,有些骄傲,也有些不舍。
    可雏鹰长大了总是要起飞的,岑鲸期待她能飞得高远,飞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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