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住了。
    幕羽,是你吗?
    林子里的草,长得比人还高,大片大片的青杉木直冲天际,令她也仿佛要快被这片幽深所吞没。
    她四下张望,找寻。
    世界寂静,耳畔只有风声呼啸。
    幕羽,你在哪儿?
    她惊惧,不安,想高声呼叫。可却仿佛被人攥住了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响来。
    她低头,却看见了自己的手。
    她掐着自己的脖颈,用力的,凶狠的,疯狂的。任指尖在皮肤上拓下紫红的印子,又深深地陷入到皮肉中。
    痛。
    好痛。
    她是不是......要死了?
    卿卿。
    有人在唤她。
    她猛然回头。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站在不远处。阳光在俊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树影,他就像是站在洒金的雨中。
    他看着她,眉眼温柔,斜唇轻笑,缓缓地,朝她伸出手来。
    可是
    那手上却是鲜血淋漓。
    他的身上有一个被刀刺穿的血洞,鲜血已经沾湿了大半衣衫。唇边也蔓出猩红,顺着削瘦的下巴流了下来。
    他是谁?
    他又唤她,卿卿。
    他站在风中,却有一种破碎的,惊心的壮烈。
    眼神深情,唇边苦涩,笑得仿佛是在告别。
    时间静谧无声,多少岁月从他们两人中仓皇经过。
    那一刻,她才突然想起了他是谁。
    他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好多,仿佛他的生命也即将在顷刻间流失消亡。
    一种巨大的失措感与恐惧感,如山一般朝她压了过来。
    不!
    不要!
    卿如许猛然从床上惊起!
    她独自坐在自己的屋中,浑身冷汗浸透衣衫,胸脯剧烈地起伏!
    门外,暴雨滂沱,还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
    咚咚咚
    姑娘!姑娘!姑娘开门!姑娘!
    卿如许定了定神,猛然跳下床来,赤足奔到门边,豁然拉开了屋门!
    怎么了?!她问道。
    阿争站在门口,满头满脸的雨水,脸色惨白,满眼惊恐。
    主子......出事了!
    咸阳城四九斜街,当别酒肆。
    轰鸣的雨声,让酒肆成为一个独立于世界的存在,不会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如今还是正午,原该热闹无比高朋满座的酒肆,却成了一座肃杀的修罗地狱。遍地残缺的桌椅板凳,摔碎的酒坛,以及
    尸体。
    巨大的血腥气盖过了酒香。站立在一楼厅堂中的男人拎着一柄长剑,衣衫是黑的,剑是红的,鲜红。
    而他的周旁,是几十个已经空了的酒坛。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带着明显的醉意。一双乌黑的眼睛黯淡无光,看什么都仿佛隔着一层灰蒙蒙的大雾,仅在斗转腾挪间偶尔抬上一抬。
    可他一次次出剑,斜刺,收剑。
    却疾如火蛇雷电,准得不差毫厘。冷漠地洞穿着一个又一个向他扑过去的身体。
    一名灰衣男子正坐于二楼的栏杆边,他已经坐了许久,也看了许久。
    望着楼下一个个倒下的身影,他瞳孔微缩,缓缓地收紧了蜷在唇边的拳头。他的背上还背着一柄剑,却好像并无开锋的打算。
    他的身旁还坐着一个白衣人,那人也一直注视着楼下,可腰畔的长剑却已经焦不可耐,露出半寸雪亮的光。
    第几个了?
    .......十七。
    十七?
    白衣人眉心一紧,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是醉了么?
    灰衣男子目不斜视地答,是醉了。
    白衣人问,他明知约你今日来此决战,怎么还敢喝这么多的酒,是疯了么?
    灰衣男子沉默了片刻,才淡声纠正道,不是疯了......是入魔了。
    白衣男子一惊。
    走火入魔?
    他眼带狐疑,又转头定睛去看,果然见得那名黑衣男子神情有异,他从一人身上拔出长剑后,就朝后踉跄了一步,于唇缝间,也漫出一缕鲜血来。
    呵,我原以为是喝醉了,原来真是入魔了。
    他回头看向灰衣人,眼中带着一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这可太好了,机会难得!人是你约来的,你不上?
    灰衣人嘴唇轻启,......只是,想等等。
    还等?
    白衣人口中嗤笑了一声,道,再等,你可就只能等到你师兄的尸体了。不管你了!我可要上了!这个扬名立万的便宜,我捡定了!
    ......小心......
    灰衣人的半截话音才落入空中,眼前白影一闪,就见白衣男子人已翻身跃下栏杆,飞身而去。
    他在心中轻叹一声,继续补完了那后半句话。
    ......送人头。
    白衣男子一跃到厅堂,看着前方正在交手的众人,他找准个空档,长剑一甩,划破半空,便直直地朝人群中央的黑衣男子刺去,口中高声喝道:
    顾扶风!拿命来
    黑衣男子闻言,微微侧头,露出犹如刀凿斧刻般的俊美侧颜,和脸颊上一道细长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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