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的话也带着浓烈的火药味。
    所以,你是觉得,我不应该同别人亲近,只能同你顾扶风一个人亲近么?
    她说罢,又冷哼了一声,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你可以这样认为,还是你觉得我卿如许受过你的恩惠,就应该什么都听你摆布呢?
    顾扶风听她言语咄咄,冷冽讥刺,仿佛他不是同她并肩携手走过这七年的同伴,而是她的敌人。
    他看向她,神情中有明显的受伤之色,.......你非要这么说话么?
    卿如许看着他,觉得眼中刺痛,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便垂下眼睫,侧过脑袋,立刻没了方才的气焰。
    顾扶风注视着她,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真切的不解,卿卿,我好像.......突然有些不太明白你。
    他说,他不太明白她。
    相识七载,曾经他们是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彼此心绪的明白,可如今,怎么就突然不能明白了呢?
    卿如许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伤悲。
    从打开那本记载着秘密的册子的那一刻,就像无意中点燃了焚毁一切的导火索。她的整个世界都失衡了。
    一种庞大的毁灭感,以一种缓慢而磨人的速度,不断地在朝她靠近。
    像亲眼看着自己所珍视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变质,可她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这种凌迟一般的痛苦,将她心底最阴暗的那一面也激发出来。一种放任一切、让其毁灭的心态,在不断地引导着她的行为。
    于是,她的话音不再动听悦耳,只表现出了一种毁灭,一种叛逆。
    你当然不明白我。你也说过,人连明白自己都很难做到,又何谈明白别人。
    可我一直以为,我们对彼此的情感与信任,能够成为所有不了解与所有不明白的解法
    心里似生出了一条毒蛇,不仅要吞噬自己,也要吞噬别人。
    卿如许道,也许你的以为,本身就是一种误解。
    顾扶风闻言,觉得心头一顿震颤。他怔怔地望着她,仿佛是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这个人是那样冷漠,任他如何努力去够,也无法触及到她的心。
    你觉得,这只是误解?
    她用了好重的词。
    似要将他们的一切过往都尽数推翻。
    你觉得,这只是误解么?他又重复了一遍,似是难以置信她会说出这样的字眼。
    卿如许没有回头看他。
    .......难道不是么?其实,我也同样觉得自己不能明白你。我也曾以为七年的时间,七年的感情,是可以被信赖的。可是......大厦倾颓的那一瞬,无论是七年,还是一年,都一样的无法抵挡......
    卿如许抿了抿唇,声音又低了几分。
    .......凡夫迷实之心,谬执不真,名之为妄。事生妄,妄生想,想生念,妄想自缠,如蚕作茧.......你既通佛法,又怎会不知人心都有贪念,都有执着,也都有.......误解?
    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处沼泽中,心在一点一点地下沉。
    变成泥土,变成瓦砾。
    其实其实这些年,我常常因自己的妄念而痛苦顾扶风,你知道么?
    顾扶风似隔着一层不可见物的云雾望向她。
    什么样的妄念?
    卿如许缓缓地闭上了眼,神情痛楚不堪。
    我有时候在想,你不该对我这么好。也许这样就不会痛了。
    这话落在顾扶风耳中,他只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他苦笑了一下。
    我对你的好,就只让你感受到压力和痛苦么?
    卿如许睁开眼睛,缓缓地看向他。
    他们面对面,试图能望到对方的心。可却像是隔着层层叠叠的云海山关。任谁也无法再将距离拉近一步。
    半晌,她垂下眸子,哑然苦笑,轻轻摇着头,。
    扶风,我好像醉了许久,而今,我也只是清醒了。
    她顿了顿。
    而你你从来没有醉过。所以,你不会懂。
    她说罢,似是疲惫极了,缓缓地转过身去。
    夜色中,顾扶风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屋门之后,他缓缓地扶着廊柱,弯腰坐了下来。
    他宽阔的肩膀也似有些不堪其重,向下沉了沉。
    孤独的背影,犹如一座无人在意的青山。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夜深私话酒满樽
    柔黄的烛火照亮了女子的面颊,额头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因未及时处理,伤处边缘有些发红。
    承奕的脸上凝了一层寒霜,道,你到底说了什么,惹得父皇如此暴怒?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如实说就好,莫要都揽到自己身上的么?
    阿汝忙端来药箱,将沾了水的纱布递给承奕。
    卿如许静静地端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望着香炉上那即将燃尽的香料,余烟已经变得浅淡,烧红的火点也即将湮灭在香灰中。
    憋屈得久了,就不想再忍了。
    承奕顿了顿,才又抬手用纱布为她轻轻地拭去血污,又拿了药膏,给她一点点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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