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这才看清眼前的棋盘,见自己放着大好河山不要,反而舍近求远,走出一步坏棋。
    她叹了口气,委屈道,臣棋下得不好,可陛下总要臣陪同,臣便要绞尽脑汁。方才这一刻松懈,行差一步,确实是病急乱投医了。
    宁帝佯瞪她,又是朕的不是了?你棋下得差,朕还愿意陪你练,你还不高兴了?
    承瑛看着宁帝同卿如许两人言语亲近,只想到些男女之间的事儿,唇角泛起些龌龊的笑意。可承玦却一直细瞧着俩人的神色,此时忍不住皱了眉头,似有疑惑。
    第两百五十五章 荒政改革出奇策
    卿如许道,陛下素来体恤,臣是因自己蠢笨才心有懊恼。方才臣出神,也是因着耳边听着三位殿下提及雪灾之事,让臣想起一些往事来。以前在珉州,也有过一回雪灾。
    宁帝又落下一子,抬眸道,哦?
    提及少时流落珉州,宁帝心里到底有些愧对于她,此时便也顺着她的意思往下听。
    卿如许微笑道,那一年珉州大雪,积了足有半人高。房屋被雪埋了一半,门窗朝外推不开,可屋里的炭火烧完了,吃食也不够,人要活着,只能敲坏门窗爬出去才行。那时臣还年幼,父亲抱着我要趟那厚厚的雪地,着实辛苦。因着天寒地冻,臣只记得路上见得许多牲畜的尸体,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还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人,早已面色灰冷,人也冻得像木头似的,跟个物件儿一般栽在雪里。
    她眼中浮起几分悲悯,口中淡淡说着,手中不慌不忙地落下一子,臣记得最深的是,那时我同父亲遇到一个妇人,那名妇人饿得骨瘦如柴,眼神涣散,好像下一瞬就要咽气似的。她向我们乞讨,父亲就把怀里装着的一个窝窝头给了她,可那名妇人却没有立刻去吃,而是打开自己的外衫,要给怀里的孩子喂食。她唤了那个孩子好半天,可我们都没听见那孩子出过一点儿声。那天雪下得好大,父亲抱着我转了个身,我这才看见她怀里的那个孩子.......说是孩子,其实已经成了一块冰疙瘩.......
    她声音渐低,继续道,那孩子不知已经死了多少天,可那妇人却只是抱住它,怎么也不肯相信她的孩子已经死了.......可臣那时年幼,心里却还在庆幸,幸而臣的父亲不是穷苦之人,可以让我免受此苦。
    这样的故事,听来多少令人心惊。
    殿内的氛围立时压抑下来。
    承玦和承瑛听得卿如许帮腔承奕,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
    卿如许看了眼面前的帝王,她就是要以幼时流离受苦之事,直击宁帝心中对釉芜之女的那几分不忍。
    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臣在这个时候提及此事,实在不合时宜,但臣并不想是要刻意沉重。其实四殿下方才说的很对,天灾不比人祸,天灾不可挡,陛下以仁爱治国,将更多举措放于灾后,也未尝不可。边关将士如今保驾护国,抛头颅洒热血,战事不等人,若要二者相权,其实并无选择,自是优先兵戈之祸。
    承玦听得此话,眼神略有玩味地看向她,也没想到卿如许会支持自己。
    卿如许转头看向承奕,道,我想今日三殿下来此,也并不是非要得到一个结果。只是身为王室,肩负百姓的信仰与期待,必当为万民请愿。不然,人人都是同一个声音,也便等同无声。三殿下今日所请,只是为了代赣州子民发声罢了。至于其实赣州灾情,眼下朝廷援救远不及当地援救来得更行之有效,想来三殿下对此事另有成算,三殿下,臣所言可对?
    承奕一颔首,少师所言,便是本王所想。他侧了侧身,朝宁帝道,父皇,儿臣以为,眼下赣州灾情紧张,实际上依靠民间组织效用更大,眼下就有一个轻巧的法子既可以救济灾民,又可以完善荒政制度。
    宁帝似有意外,是何法子?
    承奕道,那就是承认民间救灾举措,对救灾善举予以嘉奖,授予勋爵功名,以鼓励更多士绅舍出财帛,自发搭设粥厂救济灾民。如此最快,也最能在地方推行赈济之风。有了士绅组织,也可以让赈济工作更为有序,剔除那些目的不单纯的江湖人的干预。
    宁帝闻言,眼中流露几分赞许,连连点头,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承玦却突然道,三哥说得在理,鼓励士绅设立粥厂固然能解赣州燃眉之急,但臣弟也有一个疑问。眼下雪灾未息,即便结束亦需要一段时间休整恢复,有道是死水怕勺舀,若是灾民过分依赖,每日都等着朝廷和士绅发放救济,不劳而获成疾,岂不是助长幸民之患?
    宁帝闻言,亦有隐忧。
    承奕道,四弟顾虑周全,确实会有此忧患。所以但是嘉奖士绅不够,还需以工代赈。因灾后无所事事者众多,鼓励他们回乡复耕也需要时间,所以需先聚集流民,之后便是大兴土木。兴工筑,重修寺庙、堤坝、河渠,甚至是行宫,以及广征庐舍,安置灾民。这样士农工商皆可参与其中,不仅可让灾民寻得糊口之法,缓解流民不能耕作务农之困,又因务工者众,雇佣所需经费降低,而不必有劳民伤财之虑。如此,趁荒年替民间兴利,可谓一举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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