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才走到回廊,就听得门房来报,有人拜访。
    她拿起拜帖一看,却见上面什么字都没写,当下心头一动。
    她站在玉兰砌墙的四角回廊中,仰起头来,见日头正盛,阳光刺目。有白鸟扑簌簌地飞起,冲破屋檐。
    终于,来了。
    她回头吩咐下人把人请进来带去书房,自己便回屋去换身衣裳。
    女子的书房中,陈设简单,通透敞亮。有一面墙上置了一个通天的柜子,一槅一槅,或有贮书处,或安置笔砚处,或供花设瓶处。书籍繁多,种类颇杂,不仅有文史政治,还有医药经络,似乎还有几本坊间野史。
    男人身材欣长,身着一件天青色立蟒蝠纹对襟窄袖便装,束了一条同色的金蟒云纹锦带,领口和袖口都是金丝流云滚边,腰间还配着一柄虎头盘云白玉珏宝剑。此时他正在屋中信步闲逛。
    不知是二皇子登门,下官有失远迎。
    卿如许迈进门槛后,便朝屋中之人行礼。
    二皇子承瑛闻声,却是没动,继续在书架上四处张望着。
    卿如许的这一揖,也便一动不动。
    半晌,才见承瑛懒洋洋地转过身来。
    哟,卿学士啊。
    卿如许这才站直了身子,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笑着望着来人,似是等着他先开口。
    我这突然造访,只是一时兴起,好奇这当朝第一位女官的家中到底是何般模样。本想着这回许是能见着你穿女装的婀娜多姿了,没想到你竟又端出一身冷冰冰的官服来应付我。
    承瑛用一双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门口立着的女子,面露不满。
    鄙人屋宅简陋,让二皇子见笑了。
    承瑛走上前来,凑近卿如许,状似亲昵,一边用手指勾着卿如许鬓边的碎发,一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姿态旖旎。
    见不见笑的,得去看了你的香闺才知道。
    卿如许笑容未变,泰然处之。只是心中暗讷,她是当官,又不是做妓,怎地这些男人见了他,都似见了秦楼楚馆的歌女。
    她抬起眼眸,笑着看着比她高出一截的男人。
    我的闺房有什么好看的,也不过是一间屋子一间床。
    她见承瑛眼中似有不悦,便又笑意更深了些,接着道。
    今日殿下来的巧了,正赶上洒扫除尘,下次再请殿下一话吧。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她语速慢了些,眼波流转,抬手搭上了承瑛的肩头。
    承瑛一乐,正欲去捉她的一只柔荑,却见她回身一转绕过自己,施施然走进屋中去。
    卿如许入官后与二皇子承瑛也有过几面之缘,但她之前就听过他的传闻,说他喜怒无常、风流浪荡,身为皇子却常年混迹于花街柳巷中。
    但实际上她第一次见他时,就知道,他远比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天在软红楼,她从楼上望见他站在河边,软玉在怀,温香盈齿。
    他一手揽着一个女子的腰,一手拆掉她头上的发簪,乌发便垂到肩头。
    她见那女子原本还眉目含情,温柔盈笑地望着他,可下一瞬她的表情就变得无比扭曲,似乎在他怀里拼命挣扎。
    她正讶异发生了何事,就见他轻轻一推,便把那女子推进了河中,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自己走了。
    等把那女子捞出来,她才见着那女子的半个耳朵竟被生生地削去了。
    而问其缘故,说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女子的耳朵生的这般大。
    那时卿如许就知道,要与这样的人相处,无异于与虎谋皮。可无奈,她别无选择。
    卿如许转过头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二殿下此番来可是对我送的礼物,满意?
    礼物承瑛转过身来,却作出一副困惑的样子,什么礼物?
    卿如许眨眨眼。
    看来,殿下是不够满意啊。也是,李侍郎也只是四皇子众多门客中的一个小小棋子,毕竟四皇子前些日子奉旨勘察宛州吏情,得陛下称赏不已,如今众星拱月,门庭若市,一个小小的四品侍郎,自然算不得什么。
    承瑛原本盈满笑意的脸上却陡然一变,细长的眼睛闪着阴枭的光,低声喝道:大胆卿如许,你居然敢这般狂言悖语,挑拨皇子,蓄意引发皇储之争!本王现在就可治你个不赦之罪!
    卿如许闻言,便立刻跪了下去,头伏着地。
    只听一声琅琅之音突然响起。
    承瑛突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用剑刃抵着伏在地上的卿如许的额头,她只好被迫抬起头来。
    承瑛居高临下地看了会儿她,摇了摇头。
    老天真是不公平啊。没想到你不仅有几分才华,竟还有这般姿色。
    说罢他便蹲下身来,细细端详着她的脸。
    你说,若是这张脸上,被这么划上这么一道,会如何?
    他似是真心好奇,话音一落,便开始实践。
    他用剑尖顺着卿如许的额头缓缓地向下滑去,额头立刻就滚出几滴血珠子,在洁腻的皮肤上,像一串晶莹的红玛瑙。
    卿如许不闪不避,面上毫无反应,只是将袖子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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