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靖的双眼很坦然地看进了祝青簪的眼睛里,那双眼非常真挚,担忧与决心几乎凝为实质。
    两人对视良久,最后祝青簪叹了口气,伸手在脸上一扫,变为本来面目,失笑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他自觉这张脸应该没人能认出来,就算能看出跟宫轩冥有几分相似,也不至于一眼就看出是他,这世上长得像的那么多。
    巫靖的视线落在祝青簪别在腰间的笛剑上。
    祝青簪:
    草,他忘了这笛剑巫靖认识了。
    埼玉大概累极,就算能自我修复跟祝青簪之前的丹药加持,也难以抵抗那种疲惫,已经睡了过去。
    祝青簪的视线落在埼玉断掉的那条腿上,怀着复杂的心思问:怎么回事?
    在你闭关后不久,我们就回了一趟魔宗!
    巫靖将这十年他们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十年前,巫靖打算回魔宗看看,他还是不太信他爹真的能把亲儿子放弃,怎么他都是魔宗的人,直到回到魔宗,看到那个新任少宗主,巫靖忽然就懂了。
    少宗主成了夜溟,魔宗早就跟君寒烬等人沆瀣一气,就连仙都那次的事件,都是魔宗听命于君寒烬所为。
    这件事祝青簪能料到,但是这跟巫靖丹海跟经脉萎缩还有埼玉断腿有什么关联?
    巫靖闻言,眼中带着几分苍凉的笑。
    那次之后,我们确实安全出来了,但是魔宗拿了埼玉族人的性命相要,埼玉本就断了一尾,修为大损,他们要用埼玉为祭品,承载泠鸢水域的那些邪佞之气。
    埼玉体质特殊,能承载六界之力,就算宫轩冥跟他相比也略逊,毕竟宫轩冥的体质是后天形成,埼玉是天生的。
    可是泠鸢水域那么大,埼玉就算身死魂消也未必能承载那么重、那么多的邪佞之气,就在埼玉答应准备前往泠鸢水域时,他仅剩的那个族人也死了。
    赤狼一族只剩下了埼玉一个。
    赤狼一族本就人丁单薄,到了埼玉这一代只剩下他一个小辈了。
    所以,埼玉被夜溟断了一条腿,我丹海闭锁才换来我俩苟活一命。
    巫靖的话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只是时不时地会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他们都没有家了,都沦为了一个废人,埼玉就算现在剩有一尾,修为却跟金丹差不了多少,断掉的那一尾被夜溟当成了战利品放置于魔宗祭台之上,每天用五灵阵引天地极寒极阴极火交替折磨。
    断尾跟本体是有感知联系的,祝青簪在灵犀镇昏迷的那段时间埼玉没有说,在这十年里,却让巫靖切身体会了个实实在在。
    祝青簪闻言抿紧了唇,现在的修真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世界,魔宗的人怎么就那么狠,夜溟怎么就能那么狠?
    祝青簪突然特别后悔方才没有直接一掌拍碎了夜溟,让他直接魂飞魄散,谁都拼凑不起来。
    倘若他早点知道,倘若他早点
    可就算是修真界,也没有后悔药的。
    现在修真界里,唯一亲临过泠鸢水域的,只有玄月馆的方栖云。巫靖语气平静,转头看着祝青簪,目光里露出了几分不忍,却还是没有告诉他现在的宫轩冥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或许给他留存几分幻想才是最好的结果,很多事他知道瞒不了多久,可能瞒一天是一天,至少让他能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祝青簪的手覆在埼玉的尾椎上,那条狼一样的尾巴垂了下来,耳朵也耷拉了下来,背上的伤口正在自我愈合。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救他!魂灵的最大作用祝青簪至今没有搞懂,像是无止境,却又像是无穷极。
    也因为修真界除了口口相传的魂灵之用,并无细节记载。
    巫靖垂眸看着埼玉的脸,他的脸依旧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是非常苍白,轻声道:没事,本体不死,尾就不枯。
    尾巴没能拿得回来,但埼玉至少还活着,总有一天他会把尾巴给他抢回来,让他变的跟从前一样。
    祝青簪看着这样的巫靖,发现他脸上温润的笑不在了,看向埼玉的视线变得很深,那是历经过生死才有的。
    十年,他小师弟又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结果,祝青簪想一次就觉得心痛一次,他小师弟,为什么就不能等等他,共进退不好吗?为什么什么都要自己承受?为什么连我的责任你也要扛下来?
    ****
    泠鸢水域。
    十年时间,泠鸢水域不再荒芜,修建出了宫殿。
    正殿之上,一道黑色人影端坐其上,他满脸阴鸷与嗜血,那双略微暗红的眸间隐藏暴戾,在他两侧跪了一地的侍从,大殿中央立着一道破碎的傀儡。
    它的五官完全是拼凑而成,破碎得不像样子,此时正散落在地,地上跪着的人全都心慌慌然,不知道他们尊主又在发什么脾气。
    季含雪是这么多年,唯一能在宫轩冥身边说得上两句话的人,她看着宫轩冥脸上堕魔印记的颜色越来越深,就觉得心如刀绞。
    她不明白,明明那么想,那么念,不惜去做自己最不堪不屑之事,也要拼凑出他的模样,为什么不直接冲上落雪宗把人抢过来。
    可是当季含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宫轩冥却只回答了她一句话:那是我们的家,现在我这副模样,他肯定不愿。
    他师兄胆小,他不愿他看见他如今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君寒烬这个人不除,永远是他们的隐患。
    他不想他师兄一直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当知道他闭关后,宫轩冥才敢放开手去做,等他师兄出关时,他希望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到那时,他便带着师兄隐名埋名,再也不问世事。
    只要师兄愿意,他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随着自身力量不停攀高,他发现很多时候他都很难控制心性,再加上姬洳灯时不时煽风点火,那些话语就像瘾一样,明知道不对,却还是想做。
    十一年了,他忍了十一年,忍到只想看看他,却又不敢回落雪宗,他怕师兄弟们知道他现在的模样之后告诉祝青簪,怕他出关后接受不了。
    宫轩冥拼了命的修炼,拼了命的找君寒烬,可是,找不到,君寒烬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除了魔宗的那些虾兵蟹将,君寒烬在这十一年间再也没有出现过。
    尊主!季含雪极力忍着心疼,轻轻换了一声。
    宫轩冥盯着大殿中下破碎的宛若人偶一样的东西,伸手轻轻拂过带着堕魔印记的那边脸颊,顺势揉了揉太阳穴,扫了!
    是!侍从们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快速打扫干净。
    季含雪呆在大殿之上没有离开,她看了十一年,她看了这个男人十一年,看着他疯魔,看着他发狂,看着他因为忍受不了蚀骨之痛用刀一下下的去削自己身上的肉,每一次都让她心如刀绞,真正的心如刀绞。
    她很多次都想开口让他放弃吧,可是经历过一次之后,那句放弃季含雪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祝青簪对他而言多重要季含雪深知,但是她真的不想看到他如此疯魔下去了。
    每到月圆房间里传来痛苦的嘶嚎之声,让那轮圆月都好似浸透了血。
    你还有事?宫轩冥淡淡地扫了季含雪一眼,那双暗红的眼眸中迸射出凛冽的冷意。
    季含雪挺直了腰背,回尊主,没有!
    祝青簪出关的事季含雪不打算告诉宫轩冥了,能瞒一刻是一刻,这么多年来,季含雪从未恨过什么人,祝青簪是第一个。
    那就下去吧!宫轩冥揉着涨疼的太阳穴,姬洳灯在他耳边像是念经一样一直蛊惑他继续吸纳泠鸢水域的阴邪之气,只有这样他才能变得风味强大。
    君寒烬的强大哪怕是整个修真界的人加起来都不是气对手,化神在他眼中宛若蝼蚁,遑论他一个只是半只脚踏入虚无之境的人。
    修真界的人向来以为化神之后便是渡劫,殊不知,这世上没有渡劫一说,各界之人一出生,便已是自己的劫。
    而所谓的渡劫仙去,那是承受不了一脚踏入虚无之境的强劲灵力,身死魂消,爆/体而亡罢了。
    是!季含雪现今身上穿着一身铠甲,身形娇小,却让宫轩冥见识了她的强韧。
    师弟,修炼吧,继续修炼,只有无上强大的力量,才能让你左右自己的人生。姬洳灯顶着一张跟祝青簪一模一样,轻声诱/惑。
    宫轩冥拿他没办法,很多时候他都好似生出了姬洳灯就是祝青簪的错觉来。
    可是不会。
    他师兄永远不会有这样妖邪的表情。
    你的魂元还剩多少?宫轩冥说话一针见血,比起他自己找君寒烬,姬洳灯比他更为着急。
    他现今只是灵体,宫轩冥修炼得越勤奋,姬洳灯的魂便消散得越快。
    只要到我的心,我便能重塑身躯。姬洳灯整个变成了幽灵状态,足底衍生出了一条线没入宫轩冥丹海。
    宫轩冥轻笑,若不是你有跟我师兄一模一样的脸,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你需要我!姬洳灯双手背负于身后,歪头轻笑道。
    宫轩冥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微怔,突然怒从心起,抬手一把将他的灵体挥散。
    从前他确实需要利用姬洳灯的魂元,可现今,他的魂元大多被自己吸纳化为己用,他现在拇指大的魂元,能坚持多久?
    只要他一念,姬洳灯死都找不到一片衣角埋。
    可是姬洳灯不能死是事实,君寒烬现在不知道躲哪儿去了,他需要留有姬洳灯的魂元联系君寒烬用他的心脏做成的灯,那灯究竟有什么作用,姬洳灯从来不说,但能让姬洳灯复活重塑身体,那灯不管怎么样都是个不可忽视的存在。
    姬洳灯被挥散,片刻后又再次凝聚,宫轩冥,面对这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你都能下的去手?你对你师兄的感情也不怎么样嘛!
    姬洳灯脸上的笑别具深意,宫轩冥轻轻挑起眼皮,一道锁链猛地出现在他颈项,你说呢?
    姬洳灯在那条锁链出现的瞬间便焉吧了,气愤地消失在了原地。
    宫轩冥在姬洳灯消失之后疲惫地倒在椅座之上,他抬眸看向无边无际的泠鸢水域,祈祷着祝青簪的闭关能长一点,再长一点,可是心底里又很想念。
    师兄,等你出关,我来接你好不好!宫轩冥脸上勾着一道温柔的浅笑,那笑不曾让外人见过,就连姬洳灯都不曾。
    ****
    十天后,祝青簪才从闭关中出来,历经十天,他的魂灵之用于埼玉而言微乎其微,他无法修复他损失掉的修为,只能将他的伤治好,堪堪用泥巴给他塑了一条腿,让他不至于再当个瘸子。
    埼玉的性格沉稳了很多,大概修为损失太多,他的耳朵跟尾巴都无法隐匿了。
    谢谢!埼玉还是顶着一张臭脸,耳朵立得特别高,身后的尾巴倒是一直在摇啊摇的,不停地扫过坐在他后面的巫靖的脸。
    巫靖被他扫得不耐烦了,一把捏住他的尾巴,我说你有完没完啊,尾巴实在太闲就扫地去!
    他们现在在一个破草屋里,巫靖这十天把屋子收拾得很干净。
    埼玉立即垮了脸,转身委屈巴巴地看着巫靖,还绞手指。
    巫靖跟祝青簪:
    祝青簪轻咳了一声,偏开头不看他俩,可是转头视线就落在院子里的小白跟墨邪身上。
    这俩兽之前呆在储物袋的和谐景象就像错觉似的,出来后小白该怎么揍墨邪还怎么揍,丝毫不带含糊的,身上时不时总会出现小白咬出来的牙印儿。
    祝青簪以为它很疼,可是吧,在祝青簪说出要帮它治治的时候,墨邪怒视着他:你这就是羡慕嫉妒恨,见不得我们爱的烙印。
    好!
    很好!
    祝青簪懂了!
    墨邪有受虐倾向,还明晃晃地朝他撒狗粮,欺负他现在一个人。
    现在再看巫靖跟埼玉,祝青簪:
    他微微抿了抿唇,他这是落在两大袋狗粮里爬都爬不出来了!
    想到这里,祝青簪下定决定,以后他一定要比这俩都虐他们虐得更狠。
    咳!祝青簪清了下嗓子,实在是有点难以承受这若有似无的狗粮暴击,嘱咐道:埼玉那条腿刚塑好,不能做剧烈运动!
    埼玉跟巫靖都震惊地看着祝青簪。
    祝青簪:????
    埼玉抢在巫靖开口之前道:什么剧烈运动?劈柴吗?
    祝青簪:
    他狐疑地盯着巫靖。
    巫靖摸了摸鼻子,那个啥,这段时间都是埼玉劈柴我做饭。
    嗯,好一个夫唱夫随,祝青簪又被狗粮暴击狠狠地伤害了一次。
    这俩是没完没了啊了!
    下一刻,就听埼玉道:阿靖,我腿还没适应,最近劈柴挑水做饭的活儿就交给你啦!
    巫靖嘀咕道:说得你挑过水似的。哪次不是他做饭挑水啊,埼玉只负责坐在凳子上劈柴,一手一斧头,特溜。
    祝青簪:
    妈的,这俩没完没了了!
    祝青簪有点生气的出了门,做饭去了!
    走到厨房祝青簪才想起来,他辟谷了啊,做什么饭?
    他又走了回去,就见巫靖正拽着埼玉的尾巴,埼玉脸上红得非常不自然,祝青簪:????
    都说不能剧烈运动了,再断一次吓萎了别找我,我也不治阳/痿。
    两人:
    埼玉操起尾巴甩了巫靖一下,巫靖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红印,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埼玉,气得浑身发抖。
    妈的,你以为我在干嘛?你尾巴上沾草了我给你拿下来,你莫名其妙扇我一尾巴!
    埼玉的耳朵立即耷拉了下来,瞪了一眼祝青簪,却没敢说话,小心翼翼地朝巫靖靠了靠,对不起嘛,还不是怪我尾巴太敏/感了!
    巫靖气得说不出话来,怀疑埼玉脑子都跟着腿一起断掉了,他之前都说了他尾巴上沾草了,居然还扇他。
    祝青簪: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是你们能不能悠着点儿,我至今还没谈过恋爱啊喂,你们那一边吵架一边不断地用粉红色的泡泡淹没我算怎么回事啊!
    第54章
    祝青簪的脸上有点失落, 随后轻笑道:我突然想起,我辟谷了,你们还要吃饭吗?
    要!巫靖跟埼玉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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