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畹华引着景行快步走向塘边的一处屋子,一进屋,一阵热气迎面扑来,景行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下午的时候还风和日丽,没想到晚上竟然会突然变天,从四合院出来的时候心绪混乱,又没有想到要添件衣服,缩在兰畹华的风衣下,景行颤抖得像一只离开妈妈的小奶猫。
    跟在后面的兰畹华连忙把门关上,连忙引着景行往里屋走,跟外面古色古香的庭院不同,兰畹华的卧室显然是以简约舒适为主,足有五十多平米的卧室,地上铺满了米色的羊羔绒地毯,1.8m*2m的普通双人床尺寸的床头上,摆了五六个毛茸茸的靠枕,被不甚整齐地摆放着,一看主人就是个很会享受的人。靠南的方向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面接一个汉白玉的阳台,阳台上有一个小小的码头,连接着室外的荷塘。
    正在景行打量卧室的时候,兰畹华从卧室门口的鞋凳里,拿了一双同样毛茸茸的白色拖鞋,弯腰放在景行脚边,示意景行抬脚穿上。
    啊!不用,兰哥,我自己穿就行了!从小被妈妈教育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景行,很有些受惊得往后跳了一小步。
    尊重景行的习惯,兰畹华顺势放开手里的拖鞋,又另外拿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白色拖鞋穿好,引着自己穿好拖鞋的景行进了卧室,从旁边的穿衣柜里取了一套睡衣,道:景行先去浴室自己冲个热水澡,等出来,阳春面就可以吃了!
    说着,兰畹华便走出卧室,去厨房给两人做迟到的晚餐,阿不,也许称呼为夜宵更合适一些。景行蒙蒙叨叨地进了浴室,没有用旁边巨大的浴盆,只在浴室的喷头下简单的冲了冲,待身上有些冻僵的肌肉重新恢复柔软,便擦干身体,走出浴室。卧室里特意调高的空调温度下,暖洋洋得让人昏昏欲睡。
    为了抵抗强烈的睡意,景行从兰畹华靠墙的书柜里取了一本《国富论》来解闷,然而事实证明,不管名气多么大的经济论著,到了一个纯文科生手里,威力都不亚于强效安眠药。5分钟后,景行靠坐在书架旁边的懒人沙发里,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当兰畹华过来叫景行吃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美人春睡图,185cm的兰畹华的睡衣对于178cm的景行来说,实在是有些大了,袖子和裤腿因为妨碍行动,被景行挽了几道。此时因为景行的睡姿,松松垮垮的衣领偏向一边,构成了一个深深的字,锁骨半遮半掩着,再往下兰畹华移开视线,不敢向更幽深的方向去看。
    从旁边的衣柜里去了一条驼色的羊绒披肩,两步走上前去,兰畹华伸手替景行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轻轻摇动景行的胳膊,道:景行,景行,吃饭了。
    我不想吃,爸你和妈先吃吧景行以为自己还在家里,意识有些不清醒的呢喃。
    爸?兰畹华对于自己的新称呼有些哭笑不得,他真的有那么老吗?
    正在这时候,以为自己躺在床上的景行一个翻身,一下子从懒人沙发上摔了下去,所幸景行的身手够敏捷,翻过去的那条腿撑地,景行以柔韧得不可思议的动作从地上蹦起来,意识瞬间清醒。
    兰畹华不着痕迹地收回本来想要去扶景行的胳膊,走到景行身后,将拿在手里的羊羔绒披肩披到景行身上,笑道:景行醒了?正好阳春面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这披肩异常柔软,披在肩上如若无物,又暖融融地,似乎在散发着热量,景行伸手整理了一下披肩,用来掩盖刚才出丑带来的些微羞赧,道:麻烦兰哥了。
    两人从卧室里走出,餐桌上,一碗细如龙须的素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猪油炸洋葱圈的底料味道飘散在空气中,让人格外有食欲。
    一口面条入口,景行的眼睛一亮,喝一口汤,只恨不得把舌头咽下去。龙须面对掌勺人揉面的水平和火候的掌握要求都是十分高的,细细的面条要有筋道,下面的时候不断不糊汤,细面条不耐火,出锅的时间甚至是面条在路上的时间都要计算在内,到入口的时候,才能保证有一碗硬而不生、软而不烂的面条。懂行的人常说,最简单的菜,最见厨师功夫,就是这个道理。
    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一碗面干掉,却没有发出呲溜溜呼噜噜的吃面声音,景行的餐桌礼仪在景妈妈的荼毒下,一向很标准。一碗热汤面下肚,景行只觉得整个人从内而外都热乎了。
    兰哥的手艺,真是绝了!一辈子都吃不腻!喝光最后一口汤,景行向兰畹华竖大拇指。
    景行当真愿意吃一辈子?兰畹华道,看着景行的眼睛,似乎是想要一个答案。
    景行就这么回望着兰畹华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兰畹华向进行表达了相携一生的愿望,不是故意抻着兰畹华,只是一点头就是一生的沉重,让景行不得不考虑再三,他出生在一个开放的年代,感情却受着民国出生的奶奶的影响,轻易不许诺言,若许诺,必践之。
    景行长久的沉默,让兰畹华的心里稍微有些失落,却又重新打起精神来,后退一步,道:是我太心急了,请容我再换个说法。
    这样说着,兰畹华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景行身前,握住他的手,道:景行可愿意同我,以结婚为目的交往?
    景行抬头看着兰畹华真诚的眉目,笑了,早这样说就好了呀!一上来就求婚,吓坏他了好吗?
    轻轻点了点头,景行回握兰畹华的手。
    十指纤长,细腻无茧,很显然,这是一双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的手,这样的一个人,却愿意为自己洗手作羹汤,让他怎么能不答应呢?他又怎么舍得不答应呢?
    太好了!得到肯定答复的兰畹华显然有些激动,他上前一步,将景行狠狠圈在怀里,景行,我真高兴!
    景行将自己埋在兰畹华怀里,淡淡的兰花香萦绕鼻间,这是景行18年来,第一次,这么安心地靠在除家人之外的人的怀里。
    吃过夜宵,两人合作收拾了桌子,又分别进卫生间洗漱,已经洗过澡的景行先出来,坐在卧室的懒人沙发上。
    脑袋闲下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正和兰畹华共处一室,卧室!只有一张床!
    打从上了小学,他就再也没和别人睡过一张床!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刚刚确立了关系的男朋友!
    就在景行胡思乱想的当口,兰畹华洗过澡,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景行抬头看向兰畹华,显然已经吹过的头发上还带着微微的水汽,宽松的睡衣下,可以想见,身材一定很好。若是这具身体,出现在时尚杂志上,他一定要压在箱底儿好好收藏。可是,这具身体如今当面,今晚,自己真的要和兰畹华一张床睡觉吗?
    今晚景行有些欲言又止,脸蛋儿因为自己的脑补变得红彤彤的,他不敢看兰畹华,问:今晚我睡哪里?
    当然是睡床上。兰畹华有意逗弄景行,道。
    是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景行用几乎微不可见的声音低语,心中小天使和小恶魔不断打架。
    小天使说,绝对不能发生婚前那什么关系,你忘了妈妈说的话了吗?
    小恶魔说,不就是同床睡个觉吗?又不是要发生那什么关系!
    小天使说:同床睡觉之后,那什么关系还远吗?
    小恶魔说:和男朋友发生那什么关系又怎么了?现在婚前发生那什么关系的有的是!
    小天使说:你怎么这么轻浮,这么无理取闹!兰畹华会不喜欢的!
    懒人沙发上,景行不断纠结的可爱样子让兰畹华看的一阵心颤,放任景行一个人胡思乱想,兰畹华走进衣帽间,抱出来一床锦被,铺到床边的地上。
    景行看到了兰畹华的举动,一阵不解,问:兰哥,你在做什么?
    兰畹华从床上抱了一个枕头放在锦被上,道:打地铺呀!
    联想刚才的话,景行这才发现刚才自己被兰畹华骗了。恼羞成怒的景行从懒人沙发上蹦起来,两三步窜到兰畹华身边,气愤道:你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铺好床褥的兰畹华顺势坐在地铺上,抬头看景行,笑道。
    你刚刚说让我今晚睡床!景行分辨,得理占三分,满心里都觉得是兰畹华的错。
    是让你睡床没错啊。兰畹华笑,我怎么能让自己的爱人睡地铺?
    这样说着,兰畹华伸出胳膊拉住景行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好像是这样的没错景行只好暗自吃了这个哑巴亏,顺从兰畹华的力道在他身边坐下,心里仍旧觉得气鼓鼓的。
    怎么?景行有些失望?兰畹华戏谑道。
    我才没有!景行嘴硬道,忽略了自己心里的一丝丝期待。
    不是我不想给景行安排个客房,只是这园子里,一向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只有这一个卧室。兰畹华同景行解释:所以,还要委屈景行同我一个屋子住几天了!
    兰哥说这个园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住那自己是不是住进这个园子里唯一的客人?景行忍不住想,心里泛起一丝丝甜。
    第32章
    刚上床的时候,景行因为害羞,躺在远离兰畹华地铺的那一头,眼睛虽然闭着,却因为床下那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而怎么都睡不着,明明觉得时间过去了好久,睁开眼睛,看一眼床头的夜光钟,才过去了五分钟。害怕烙煎饼惊醒床下的兰畹华,景行轻抚手腕,进了空间。
    不同于现实里的秋风萧瑟,空间里却是繁花似锦,不光湖边的原住民桃花一树一树地开着,新移栽的牡丹芍药杜鹃也相继开了花。在花丛间散了会儿步,景行忽然心念一动,那束在军营里被剪掉的头发便出现在了手中。从霞色锦囊里掏出一束大红的绦子,手指将发丝捻成细绳,配合这红绦,打了一个同心结。
    一寸同心结,百年长命花 看着手心里黑红相间的同心结,景行不由得开始期待,一份携手百年的真挚爱情。
    从空间里出来,景行小心翼翼地挪到床铺的另一边,看着床下那个呼吸均匀的人,用眼神细细描画他安然沉睡的眉眼,想着明天找机会怎么将同心结送出去,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便沉入了梦乡。
    就在景行可爱的小呼噜响起来的时候,地上原本沉睡的人张开了眼睛,兰畹华从床铺上坐了起来,在景行额头上印上一吻,笑着呢喃:小傻瓜!
    由于第二天上午第一节 有课,景行的生物钟6点半准时将他从睡梦中叫醒。下意识地往床下看,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床下,兰畹华仍旧穿着昨天晚上的睡衣,正靠坐在一堆抱枕上,看着一本大部头,头脸清爽,看样子已经洗漱过了。
    景行,早上好!兰畹华冲着仍旧有些迷糊的景行道早安。
    啊!兰哥早上好!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新出炉的男友,这让景行有些害羞。
    放下手中的书,兰畹华坐到景行床边,有些好笑地揉了揉景行那一头乱草,道:赶紧去洗漱,灌汤包一会儿就要出锅了。
    卫生间里,景行含着牙刷看着自己脑袋上根根直竖的头发有些郁闷,明明几颗墨发流瀑丹下去,问题就能完美解决,但他偏偏不能用。稍微吃一点儿,应该看不出来的吧?让头发长得快一点儿,他也不至于要天天带着帽子出门。
    将嘴里的泡沫吐掉,漱了漱口,景行悄悄从空间里取出一粒墨发流瀑丹,塞进了嘴里。亲眼看着脑袋上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一寸,重力作用下树立的头发终于往下弯了弯,景行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去找昨天晚上放在卫生间脏衣篓里的帽子。
    空的!
    兰哥!你看到我的衣服了吗?景行走到卫生间门口问。
    今天早上被我拿去给管家洗了。像是预料到景行会有此一问,兰畹华手里端着一套衣服走过来,递给景行,道:这是照着你的身材买的衣服,先穿着。
    景行拿在手中瞅了一眼,米色的风衣,白衬衫,灰色鸡心领带英伦风花纹的羊毛衫,牛仔裤,还有秋裤?!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穿过秋裤了景行把秋裤单独拎出来,有些无奈地看着兰畹华。
    秋裤怎么了吗?是我常穿的牌子,应该没有什么质量问题。兰畹华显然不知道什么是秋裤梗。
    啊,没什么,看着好暖和的样子。景行默默将秋裤放回去,既然兰畹华都这么说了待会儿还是乖乖穿上吧,不能歧视老年人。
    躲进衣帽间将衣服穿好,出来的时候,兰畹华也已经穿戴整齐,景行看了眼被随意搭在床边的兰畹华的睡衣,想象了一下兰畹华在床边换的衣服的情景,莫名有些脸红。
    景行要上课,兰畹华有一堆事物要处理,两个人没有多磨蹭,便相携去前院吃早餐。
    一场秋雨一场凉,打开房门,冷冽的风夹着腊梅香扑面而来,空气中都带上了冬天的味道。景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通透了,昨晚的郁气一扫而光。
    早晨,真好!景行忍不住感叹,注意力被门前一株腊梅吸引,把鼻子凑上去,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夜冷风吹,这腊梅花反而盛放了。
    兰畹华见景行重新恢复活力的样子,宠溺地跟在他身后,看他精力旺盛地在园子里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短短地一段路,走了有十多分钟。
    兰府的服务人员一向训练有素,更何况是面对自己老板,那更是将本来就满分的服务硬是提升到了120分,两人刚在兰畹华办公室旁边的小茶厅里坐下,便有侍女端来早晨暖胃的酥油茶。
    早餐是灌汤包,当然不是早晨清醒之后还要在床上赖着看会儿书的兰畹华做的,兰府不愧是京城有名的私房菜馆,大厨的手艺不是盖的,玲珑剔透十八个褶的大号灌汤包子软趴趴地躺在笼屉里,景行用吸管挑开包子皮儿,汤汁顺着舌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浓郁鲜咸,油而不腻。
    灌汤包有三吃的讲究,吃汤、吃肉、吃面,吃的顺序,吃的方法,都大有讲究,传说有外国人来中国,没人教怎么吃,一口咬下去,汤撒了,衣服也完了。早前没有吸管的时候,馆子里吃灌汤包,店家通常会给一根麦秸秆,从灌汤包鼓鼓的肚子里插进去,小心吸溜一口刚出锅的汤汁,微微烫口的鲜咸,能叫人把舌头给吞进去。等到这一个灌汤包里的汤被喝完,小汤包就可以用筷子夹起来,从麦秸秆挑开的地方,肉连着皮儿一起吃;大汤包就挑开肚皮,一口肉就着一口皮儿,馅儿料里五花肉的肥瘦比例根据季节的不同,夏季瘦肉多,不腻,冬季肥肉多,贴膘;烫面儿的面皮儿,浸透了汤汁的味道,活像一碗山西的油泼面,筋道有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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