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价格不菲的短期班,居然给弄得热热闹闹,更超乎人的预料。
    哪怕是禾儿自己都没想到,里外一算账,反正收上来的钱就是她的了,算起来离发家致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出版社差的钱也能补上。
    当然,她也看出来,要想挣大钱,还是得在教人“致富”上。
    禾儿心里把蓝图铺开,那是各行各业都不放过,都想着回头开班教人喂鸡养猪,不过都得徐徐图之,毕竟能把一样先搞好就不错了。
    第54章 讲座   第一更
    眨眼就是五月份, 快放暑假的时候,是培训班最忙碌的时候,禾儿早晚都在那儿耗着。
    大概是花的时间更多, 她很快觉得地方太拥挤。
    刚开业的时候比较谨慎, 现有的几间教室常常是一个班上完, 另一个班接着上, 拖课的时间都不肯给一分钟。
    加上招生越来越多, 原来的小班制教学也只能慢慢偏离, 已经有家长在提出抗议。
    花钱的人, 说什么都是对的。
    禾儿一开始想的是扩校, 盯上楼下的几间店面,可惜店主好像觉得他们志在必得的样子,价格高到离谱。
    迁校又是大工程,她也不大愿意, 总觉得招牌是在这儿打出来的,只要没倒闭, 这一处总是要保留下来。
    这样一来, 她可行的路子就只有建分校这一条。
    为此, 她先是在已报名的学生里展开调查。
    以前是还没发展到这一步, 所以没想过。
    这次一查才发现,有的人真是跨越半个沪市来上课。
    现在交通不便利, 满大街不是这里修,就是那儿拆的,公交有时候走这条路, 明天就走那条路,靠车轮子还不如靠两条腿。
    自行车的价格倒是降过一轮,不像原来又要工业券又要攒一两年的钱, 很多学生也都是骑车来的。
    但再怎么样,那也是半个沪市,一趟来回也得快一个小时,不够折腾的。
    为长久发展,还是得以学生需求为先。
    禾儿把大部分学生的住址往上一套,最终大手笔决定,建两个分校,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地势,这样离哪里都不近不远,方便学生和家长们做选择。
    连同老师,也可以就近选择上班地点,只是这样一来肯定要多招人。
    正赶上是毕业季。
    现在大学生虽然还是包分配,但不乏一些胆子大、家庭负担小的学生,愿意出来闯一闯,即使是各地机关、国营厂,都涌起干部出来干个体的热潮,实在是太挣钱。
    为此,各单位更加不肯放人,辞职的手续比以往复杂不知道多少。
    王文都庆幸过好几次,他要是晚点走,指定走不成。
    自打恢复高考以来,大学生几个字就和铁饭碗挂钩,工作岗位上,其实是单位和学校有很大的决定权,基本是以组织的意见为主。
    但今年首都发了《高等学校毕业分配制度改革方案》,按照文件精神,鼓励学生和单位之间的双向选择。
    现在不是也鼓励多种经济发展嘛,总得给个体老板一个机会。
    禾儿是四处奔走,同时也联系一大批有招聘需求的大企业,终于跟好几个学校搭上线,看能不能多吸引一些人才,别开生面在震旦举办了一场招聘会。
    说实在的,包分配是有利有弊,最大的缺点就是学生很大程度上没办法选择自己的未来。
    很可能在不适合的岗位上,埋没自己的一生。
    但对多数人来说,选择民营企业,也很有可能是埋没。
    这个想法,起码是现在最流行的一种。
    所以招聘会开得轰轰烈烈,学生们跟逛超市一样来,有意向的是寥寥无几。
    这跟禾儿预想的出入很大,在她的想法里,工资、前景这些,应该对年轻人很有吸引力,怎么就这么不吃香呢?
    这也很大程度说明各公司现在的困境,工作过好几年,经验丰富的管理人员好招,却没有可以被管理的人。
    按常理,年轻人不该更愿意打破思路吗?
    禾儿越想越奇怪,毕竟她是这次的发起人,总得有点成绩出来,只得四处打听。
    逮着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在念大二的妹妹,觉得她更知道学生们心里在想什么。
    可惜苗苗不大知道。
    大概受家庭和环境影响,她私心里觉得出来外面工作也挺好的,但不妨碍她愿意为姐姐花时间打听,得出结论。
    说来说去,还是进机关太体面,大学毕业就是干部,年轻人未必能全凭自己的意志行事,有时候上学的人,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压力。
    这就是民族的传统,现有的局限,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反而不如工作过几年的人有决断。
    这一点上,禾儿从来没有过困扰,父母给的是全方面的支持,家庭从没给过她压力,显得太幸运,所以没法理解。
    不过知道问题出在哪,就得好好解决,没有什么比现身说法更有说服力。
    禾儿为此跟震旦沟通,准备办一场讲座,题为“大学毕业以后,我没有分配工作”,主讲人就是一起长大的五个人。
    震旦无疑是风气开放,虽然这个观点是主流相悖,但符合首都的政策,又能体现新的精神,校方很快就同意,赶在学生们放暑假之前,把横幅就拉起来。
    对于要上台这件事,几个人都是驾轻就熟的,胆怯几个字在他们的世界里好像不存在,从小到大的脸皮厚。
    但对于要讲的内容,都有点把握不好。
    过度宣传大学生们都出来干个体,也不是大家想要的,主旨还是希望每个人能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而不是把将来放在“分配”这两个字上,被“要进国营单位”的思维牵着走。
    还有怎么讲也是个问题。
    举凡上台,就得有稿子,前前后后总得演练那么几次。
    禾儿写了一篇,在家念第一次,就被亲妈骂。
    赵秀云知道孩子对这次的重视,但该批评还是得批评,直言不讳道:“我看你是越来越花里胡哨。”
    本来根据自身的经历来写,就已经很点题,偏偏加那么多没用的词汇,假大空、没意思,像老油条似的。
    在文学天赋上,禾儿向来自认差一点,觉得估计是像她爸,被骂也不慌,反而趁机跟妈妈撒娇,请她帮忙润色。
    要是别的也就算,但赵秀云觉得这次讲座很有意义,讲得夸张一点,对年轻一代是多少有些启发的,拒绝的同时,也给出自己的建议,说:“实际一些,从你选择办培训班的前前后后开始。”
    禾儿咬着笔杆子,倒是又憋出一篇来,只等上台那天。
    六月中旬,本来该是沪市各校的期末复习时间,但由于禾儿向来会搞宣传工作,本身就吸引不少学生从学习中赶去听。
    对这次讲座,她确实是下足功夫,连主持人都找的妹妹。
    要说人长得好看,着实是藏不住,苗苗虽然不热衷于活动,但美貌是震旦有名的,总有些男孩子刻意想跟她偶遇,都不一定能逮到机会。
    今天是现成的,当然要来。
    整个大礼堂在开场前就挤得满满当当,人头攒动。
    赵秀云夫妻俩都没捞到位置,就站在舞台旁边看。
    她自己当年也是震旦毕业,在这儿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活动,头回看两个孩子在同一个舞台上,多多少少有些感慨。
    方海则是感动,谁叫孩子在演讲里,郑重地感激父母对自己“叛道离经”的支持,直言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
    可见的,明天又是他跟同事炫耀的“资本”。
    赵秀云不用想也知道,抱臂看着。
    稿子她事先都听过,没什么大问题,发挥也很好,恰恰是那些不固定的东西,才是讲座的变数。
    比如说现场提问。
    照理在最后,都会给来参加的观众留出时间,台上几个人站成一排,实在是俊男靓女,赏心悦目。
    苗苗拿着话筒站在一侧,等着谁想回答就递给谁。
    第一个问题也很尖锐,说:“分配制度,讲究的是为集体做贡献,但我听着,怎么觉得你们都在说个人利益?”
    个人和集体,往前二十年,几乎是没人敢提的。
    但新时代,有新风向。
    禾儿接过话筒说:“我认为,个人和集体的利益是可以并存的,以禾苗教育为例,去年一共提供一百一十七个工作岗位,纳税……”
    出于种种原因,大家会把个体和资本家画等号,从而联想到周扒皮,加上传统的“士农工商”的思想,总觉得做个体的都只谈钱。
    禾儿承认自己是喜欢钱,但部队家属院出身的孩子,总是比别人更把国放前面,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社会有所帮助。
    别的不提,就说每个月的收入,她都会捐出一部分,给同学杜鹃的养猪场,贫困户们通过申请,每家可以免费拥有两只小猪崽和一年的饲料。
    这就是改善生活的第一步,之后就要看各家的努力。
    如果单用成果来表达贡献,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很有力。
    这就是第一个问题,接下来一个比一个更尖锐,力度都比得上是一场辩论,你方唱罢我登场。
    禾儿他们都是对答如流,可见的有理有据。
    赵秀云看着都为孩子们自豪,说:“发挥不错,应该能对观众有所触动。”
    人的态度,本身就是对自己观点的最有力支持,如果自己都不能掷地有声,更不可能说服别人。
    夫妻俩一直看到散场,挤在人堆里往外走的时候,方海眼见,看到熟悉的身影,跟媳妇说:“周杨在那。”
    不过开场前在后台怎么没看到?
    忙嘛,兴许只看半场,只是居然没来跟长辈打招呼,有些奇怪。
    不过赵秀云不是挑这个理的人,不甚在意道:“估计有事,别叫他了。”
    要是叫住,人家得停下来寒暄,又得张罗着送他们回家,礼数总是周到。
    年轻人,总是比大人们都要忙,毕竟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孩子的每一次优秀表现,总是叫父母欣慰又惆怅。
    好像只有这种时候,才格外觉得自己在老去。
    方海忍不住叹气说:“一个个的,都不着家。“
    他是年纪越大,越重视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可惜不能事事如愿。
    赵秀云何尝不是百感交集,说:“没事,我着家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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