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师算命算错这种事儿,他们还没出山,算不得真正的相师,只是相师预备役而已,算错了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们白说一句,对方白听一句,信与不信也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都是免费的,谁还能找他们麻烦不成?
    师兄说得对。
    师弟附和,有点儿讨好的意思。
    师兄瞥他一眼,继续说:最关键的是,说那些平常话,不好不坏的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说点儿大的,赌一个可能。
    这话就透着个人喜好了。
    相师们的喜好各有不同,有的喜欢以稳妥为主,不好不坏,说不坏,隐不好,若有坏消息,干脆避而不谈,只说好消息,有的就以冒险为主,我就说坏消息,就让你们急,然后想法子掏钱,请我解决这个坏消息。
    再有的,就如师兄这样,不喜欢那种按部就班墨守成规的说辞,喜欢说得大胆一点儿,透着点儿危言耸听的味道,逼迫对方动一动,至于动生还是动死,就看各人了。
    再有一种,就是高深做派,话不说明,什么好坏消息,我就是不告诉你好坏,只告诉你有这个事儿,这个事儿还是模糊不清的,我也说得模棱两可,由你自己去领悟,这样领悟出来的,若是正确的,也是你的机缘,若是错误的,那就是你运气不好了,我是没什么干系的,即泄露了天机,又可算没有完全泄露,不会被追责太多。
    这种相师通常是活得最久的,也是名声最大的。
    纪墨想着,以后就做这种相师,然而结果却是,每一次别人来问,他给出的答案都是好坏皆有,好的不说,坏的且不用怕,你还可以当回头客,遇到了具体的事情再来找我们啊!
    莫名开始拉回头客,纪墨觉得自己在销售方面一定有某些天赋,如此无师自通。
    回到山中,正好赶上先生讲课。
    天机阁的课程也讲究一个随缘,是没办法做什么课前预习的,因为连哪一位先生过来讲课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提前知道先生讲什么了。
    有的时候,两三位先生都有空,都想此时此刻讲,正好露天地方大,你那边儿,我这边儿,他中间儿,谁都不影响谁,唯一影响的就是弟子不得不因此分流了。
    有的课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没地方补课去,所以私下里,弟子们也会互通有无,就是这种互通影响几何就不好说了。
    这次的课是上次那位先生,讲的内容正好接他上次留的话借运。
    人和之灾,可转移到他人头上。
    先生的开场讲得直白,直接接上回的说,这个转移就是借运了。
    借运两大要素,一,彼此有关系,即气机相感,能够在某些人的眼中被看做是一路人,二,关系有高下,可看做实力有高下,你这边儿借运对方那边儿没办法抗拒,只能够被借运,这就是成功的必然条件了,否则,你这边儿一动手,那边儿也跟着动,反过来就只能是你被反噬了。
    这种借运甚至不全是应对人和之灾,某些天灾也可如此应对,就是天灾也有强弱大小之分,若是真的糊弄过去,是个好事儿,可若是糊弄不过去,该你的还是你的,还要给双倍作为惩罚,一个不小心,你就没了。
    这个恶果太可怕,所以通常来说,相师对天灾都是硬抗,扛过去了,命硬一截,如同修仙者度过雷劫一样,下一次同样规模的天灾就基本属于无害了,若水扛不过去,那就算了。
    纪墨听着,若有所感,他还记得刚来山上的时候,那个小弟子从闷笑转为咳嗽的事情,当时不明所以,现在看来,许是就被借运了。
    同为天机阁弟子,彼此之间有关系,气机相感,满足了第一要素,至于第二要素,这里的先生们,哪个都比他们厉害,有实力,先生们动手的时候悄然无声,他们根本感觉不到,也只能疲于应对结果。
    想到这里,纪墨突然背后冒冷汗,那些意外死亡的弟子,不能出山就死掉的那些预备役相师,有多少是因为自己福德薄,又有多少是因为被借运,顶了别人的天灾呢?
    第762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然呢,难道能退缩吗?
    已经满足第一要素了,剩下的就是在之后的时间里让第二要素不被满足,提升自己的实力,就能够让自己的运气稳固一些了。
    纪墨又想到山上这些茅草屋的分布,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这种每个茅草屋都跟其他的间隔一定距离是为了防止天灾的波及,比如说突然着火之类的,可现在看来,可能还有相师之间彼此拉开距离的关系。
    有一条,先生没有说,但纪墨也想到了,借运需要满足的条件之中,如气机相感这一条,肯定也是要分关系深厚与否的。
    关系越深,越容易借运,这样的话,也就难怪平时这些先生们并不会经常聚在一起交流什么,彼此谈话都隔着一定的距离,像是怕对方的吐沫星子喷过来一样。
    先生,那具体该怎么做呢?
    有弟子直接问。
    知道了条件是什么,剩下的就该看实施的手段了。
    先生的胡子一翘:等你们什么时候感觉到了,捉住了契机,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说是说不明白的。
    这种结论,云山雾罩,让人愈发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个玄学意思?
    纪墨以为先生是不想讲,想想看,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这些预备役相师都可被先生们借运,那么,把借运的方法教给他们这些弟子,固然因为实力的关系,不怕弟子反过来向先生们借运,但他们可以互相借运,甚至对新一年上山的小弟子借运,这样不就内卷了吗?
    低阶互杀,对高阶来说,可是没什么好处的。
    后来,两年后,当纪墨感觉到那种感觉的时候,才明白,果然是言语无法述说的,强行要说的话,就是如同强迫症那种,我觉得我好像没锁门,努力回忆,好像锁了门,在锁与不锁之间,我最终选择相信一个,然后回去验证发现,果然就是那一个。
    如果是锁上了,那么回去的这一趟显然是倾向于没锁的,无论是否验证锁上了,结果都是白跑一趟,因为以为没锁,已然拿捏不准自身感觉的样子。
    如果是没锁的,回去的这一趟就算是完成了一桩心事,然后后知后觉地认为这就是自己的第六感发作,起了效用,完成了验证的结果。
    那种玄乎的感觉,像是前者,因为确实能够感觉到这个契机,冥冥之中,也感觉到该如何做才能借运,可再要说,又像是后者,感觉到就能确定果然如此。
    以上,纪墨若是用言语来说,自己都能把自己说晕,实在是不入此门,不知此间风景,再怎么说,也都是枉然。
    当契机出现,就好像是看到画像之后,通过一个整体面相的观测,感觉到这个人是多大岁数,从事什么职业,家庭如何,可有父母妻子,做什么工作,贫富如何,又会在什么时候遭遇死亡
    这种观测在预备役弟子阶段,是浅白的,先生说眼白多过瞳仁的是白眼狼的标准样子,鹰钩鼻就不是好人,薄嘴唇就爱说,桃花眼就多桃花运这种零散的针对面相之中的某一部分五官得出的大致印象综合起来,就成了对这个人的整体评价。
    等到了预备役相师阶段,便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了,明明五官各有不同,可他们再看的时候,却不是分开看每一个五官如何,最后再把这种刻板的概念性的组合起来得出一个关于面相的整体结论。
    而是直接看五官,第一时间得到一个整体的结论,之后再具体根据各个五官的不同,对这个整体的结论作出一二修改,最后再形成一个整体评价。
    这种看相的方法,经历了一个从局部整体到整体局部的改变,听起来好像如同加法,一排数字,加哪个,先加后加,胡乱调换顺序加都是一样的结果。
    可在相面上,就是完全不同的结论了。
    好似加法之中混合了乘除法一样,随便调换顺序的结果就是完全不同的答案,离题千万里的答案。
    至于这个阶段是否是最终阶段,还要看之后的学习,目前纪墨不敢断言。
    在面相,手相之后,就是第三部 分,地相了。
    这个地相,在纪墨看来,有些像是风水师的知识内容,最经常被使用到的地方也跟风水师的职业重合,就是在人死了之后,根据逝者的死相来给对方相一块儿方便埋葬的风水宝地。
    怎样相地,就是地相了。
    风水师看的是地脉走向,也看天地之气的走向,选择其和顺之处,最好是能够藏风聚水之处作为宝穴。
    相师看的也是墓地,却跟风水师的方式有所不同,首重人,有点儿以人为本的意思,根据逝者的面相,包括死亡的方式,死亡的方法,以及死亡时候的年龄,以及生辰八字等各类私人信息来锁定逝者,从而推断他的最利方向是哪里,应该偏水,还是偏木,或者是偏火,偏金之类。
    五行之中,不论土,因为大多都是土葬,肯定会偏土,但如果有那不合时宜的,就会改为其他的墓葬方式,树葬,悬棺,水葬总有一种适合逝者选择,相师所要做的就是找一个好方位,再找一个好地点,确定哪里最妥当再采用相应的形式就可以了。
    其中也会用到风水之说,但这种风水之说就是相师的辅助工具了,方便寻找地方时候用的。
    这里要用到的不是什么地脉走向的判断,还是从逝者出发,以逝者的角度来思索哪里最合适,有的相师甚至还能直接联想到逝者转生之后该是怎样的状态,哪里最方便转生,从而做出相应的判断。
    总的来说,就是不讲究什么科学依据,直接凭感觉,感觉哪个是对的,哪个就是对的。
    同行之间,轻易不会拆台。
    天下相师,十之都是出自天机阁,这不会拆台的一条还是基本能够保证的,可一旦入了红尘之中,就不一定能够在争生意的时候还互相谦让了,说不定就有私下拆台的事情,但这种事情通常也很难过分。
    感觉这种东西,说不准,入了天机阁之后,纪墨他们这些弟子也经常会被开个大班,做山下就会做的练习。
    先生悠然亮出一张人物画像来,大头照的那种,只有头颈,让所有弟子看,看了之后就是畅所欲言,每个人都要说出自己的判断来,七嘴八舌,说得好还是坏,先生从来不做评论,等到十来张画像之后,大家说的就基本相差无几了。
    但这个差别还是有的,这也是各人感觉的不同所导致的。
    正如人生下来就有的差异性一样,有的人嗅觉灵敏,有的人听力敏锐,有的人视力好各个弟子的感觉判断也是这样的,对同一个人,同一个事物,他们能够感觉到的重点是不同的。
    有的人看到一个人,只会看到他有钱,有的人看到这个人,只会觉得他无礼,有的人看到这个人,会想这人好高啊!
    这种不同的观感,导致大家的感觉不尽相同,只不过这个差异已经很小了。
    如说一个人的年龄,有的人说三十多,有的人说二十九,有的人直接说三十三,有的人则说三十左右,这其中,哪个答案才是错误的呢?
    相差的那一二就是允许存在的误差区间了。
    对那个说二十九的相师来说,如果那个人年龄三十,他这里也不算错,同样是正确的,一年的差异,怎么都有很多说法能够弥补,虚岁周岁要不要判断一下,某某年会有特殊的要不要排除一下。
    再有那三十三的,哪怕差了三岁,也没人能够说他有错,生活困苦艰难要不要增一些岁数,日常操劳不休,要不要增加一些岁数,愁苦刻画在脸上,要不要增加一些岁数?
    对很多人来说,能够把三十岁相成三十三已经很准了,对内行人来说,这个误差也是可以接受的,是可以出师的标准了。
    其他那些概述的,也不算错,三十多,三十岁难道是准时准点儿的吗?哪怕是生日之后多一秒,说一句三十多也没问题。三十左右之类的,前后皆可错几个数,更加不算错了。
    精神力在此时已经被调频到一个误差很小的范围内,但这是因为群策群力,若是离开了大班,自己去看,这个误差可能还会多一些,更有些不同,有的人会注重看财运,有的人这是看福运,还有的人则能看到子女运
    这又像是盲人摸象,你摸鼻子,我摸腿,都是大象的一部分,都对了,却又不是全部。
    这种侧重点的偏颇,来自于各人的秉性不同,同样也来自于学习之时所领悟的感觉的偏重不同。
    纪墨对此有所领悟,可具体怎么调整这方面,却没什么头绪,他没敢找先生问,看天机阁的这几个平素都不怎么说话的先生就知道了,他们日常教导的都是自己擅长的部分,而不是一个人教所有,那么,全能也就是不可能的了。
    随意找其中的一位先生,询问为什么我不能够全能,会让先生怎么想怎么看?
    万一让先生把自己记住了,之后有个什么,直接跟自己借运,纪墨可不觉得自己的运气就能那么好,顺利躲过一劫。
    说到底,系统也没什么庇护他的程序,凡事只能靠自己。
    好在纪墨也已经习惯了。
    第763章
    相师第四相,便是相人了。
    这里似乎有个概念上的混淆,面相手相都是相人,连相地也是从人出发,以人为本,为何还要有一个相人之说,这不是重叠了吗?
    等到先生讲的时候,才知道这并不是无用的内容,也跟前面的知识点没有多少可重叠的部分。
    相人说是人,却是着眼于天地自然,以及人和的,即一个人处在世界之中的位置,包括这个人的人际关系在内,把这些所有列为数据,从中找出最符合这个人的未来道路。
    这说起来似乎就涉及到一点儿时间的概念了,不仅是未来的时间,还有过去的时间。
    像是很多神棍在街上给人算命的时候,通常会说一些对方过去的事情获得肯定,从而得到更多的信任,相师也能做到看准一个人过去的事情。
    还是跟面相有很大关系,一个人过得好不好,脸上是能够看出来的,而这个人过去的一些事,对相师来说,只要看到那张脸,基本上就能感觉一个不离十,而每提问一个问题,获得肯定之后,就会有无形的信任在偏重,当信任增加到一定程度之后,相师的准确性也会增加更多。
    就像是一条路,第一次走的时候,恐怕落脚都要带几分忐忑,可走得多了,走顺了,那是闭着眼睛都能走完。
    人为天地根本,尔等学成相人之术,便可出山了。
    先生如此说,言语自若,并没有把这最后一课看得多么重要,连告别的话都说得很是随意,若有缘,他日自可再见。
    说完,起身就走,潇洒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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