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要做交换了,帮你应付那年轻人可以,但你总也得给点儿真东西吧。
    道人没怎么犹豫,矜持地点点头:稍后再说。
    纪墨又拱拱手,只看对方年龄,也该敬着点儿。
    两人这边儿谈妥了交易,那边儿年轻人还有点儿不满,可被那年轻人更容易说话的说法压住了,见纪墨果然要过来给他说,心中有些不乐意,嘴上质疑:他才多大,能知道什么啊!
    纪墨看起来,是比他小的,不仅是年龄小,个头也小,看着就是个弟弟。
    若是我有什么解释不通,难以被你理解的,你再问道长也不迟,蒙童学字,总也不至于丞相来教。
    这话说得,无形中捧了道人一把,道人捋着胡须露出微笑,颇有些孺子可教的意思。
    年轻人闻言,一方面觉得有道理,另一方面又觉得若是纪墨解释不好,还有道人在一旁,他们家出了钱的,总不会连两个问题都不肯答,他也不是问什么机密。
    行,你就给我说说,这墓室为何要这样小,还不如我家茅厕大。
    年轻人这比喻,他爹在怕不是要直接给他一巴掌,有这么做比的吗?
    纪墨向前两步,拉开了跟道人的距离,有意给他一个歇口气的清净,这年头,谁赚钱都不容易。
    年轻人不自觉也跟着上前两步,纪墨给他讲解:人死为气,气所视者,非人所视。所以,占地面积就不用那么大了,又不是帝王陵,拉不起那样的人力,还想要多大空间啊!
    人死了,躺平了就那么点儿,怎么看也用不了跟活人一样大的面积,再说得实际一点儿,古往今来,死人年年有,若是每个死人所占据的面积都跟活人一样大,住房紧张这个难题,恐怕早千年就出现了。
    墓地归根结底就是想要给死去的人一个安放尸体的地方,给挖墓室,安放葬品什么的,都是因为活人想要的纪念,既然是纪念,有个象征意义就可以了,安放在墓地之中的粮食,难道还真的指望死人去吃不成吗?
    说得明白点儿。
    年轻人对纪墨的语气就不似对道人那样客气,甚至还有点儿故作天真的味道,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绝对不仅是因为个子高。
    纪墨一怔,隐约好似听到一声嗤笑,似是那道人所发,无奈,换成白话继续讲:人死了就灵魂出窍,灵魂所能看到的东西跟咱们活人看到的都不一样,所以,墓室并不需要跟活人住的房间一样大,阴宅跟阳宅的区别,懂?
    年轻人给了纪墨一个白眼: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他这话,还隐约有些暗讽那道人的意思,不过总是他自己没理,也没人为他这番话而感觉打脸。
    你既然懂,再说说,为什么要用这些东西?
    年轻人又提出问题,指向了那些材料所在,不等纪墨回答,他就开始抱怨,我爹什么都不肯说,我看他也不懂!
    这种吐槽,你这个当儿子的,不好对外人说吧!
    纪墨也没提醒,只在之后反问年轻人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不,等他说了,才一一介绍,这样的木料那样的石料,为何能用在墓葬上面。
    活人对生死的划分,是有着思考的,阴阳之分,方方面面,比如说木料上,什么样的木料更好?肯定不是那些向阳的植物,反而是一些生长环境比较阴沉潮湿,或者干脆是木料颜色比较灰暗,再不然就是木料偏于坚硬,有些能够千年不朽的意思,再或一些好的意向,比如说这种木料本身象征着什么,有着怎样的人为赋予的意义。
    石料上也是同样,此外包括陪葬在墓地之中的一些东西,或者是器物之上的铭文,生死不同,阴阳不同,再或者是一些左右方向上的不同,包括墓地之中的墓室安排,有些地方也会要求跟活人相反,如同镜像一样,全部都要反方向来。
    再有甚者,数字上也会有特殊的要求,摆放几样器物,摆放在什么样的地方,都要跟活人的习惯不一样才行。
    多少块儿砖,多少土,多少工人,工时多久这些都是可以细化要求的。
    看上去越严格的墓葬礼仪,完成之后,也会让活人轻松很多,连同哀思,似乎都能随之埋葬。
    如果墓葬礼仪有所疏忽,完成之后,就像是对良心的亏欠,日后回想起来,总是有一个无法解开的结,久久不能释怀。
    从这个角度来看,墓葬礼仪这种规范出来的东西,看似是为死人服务,其实还是为了活人安心。
    年轻人显然还没到理解这些的程度,听到纪墨的解说,最后只给了一个嘁,都是没用的东西。
    他的理解,显然更偏向于实用性,还对纪墨吐槽这些材料多贵,能够让富户家的公子都觉得贵的程度,这位富户对祖宗有心了,不知道是不是祈祷着祖宗保佑,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希望以此弥补一二。
    纪墨猜想着,也没说,还给年轻人讲了讲墓碑上的瑞兽是什么样的意义,又是从哪里流传下来的,他对这些的知识,很丰富,足够开几个小故事了。
    年轻人听得很舒适,听得差不多了,就直接去休息去了,没再纠缠道人。
    见到他被下人簇拥着去休息,有人沏茶,有人扇扇子的,当真是富贵做派。
    纪墨觉得没自己的事儿了,过来跟道人请教,道人看他一眼:你那些,都是跟谁学的?
    自然是跟我爷爷学的。
    纪墨很是自信于葛山的专业知识,他如今学得不敢说圆满,也有七七八八了,不至于让人嗤笑。
    倒是看不出来。
    道人这样说了一句,显然还记得葛山的样貌,怎么看都是个大老粗,还是又丑又凶,看上去就好像脾气古怪,张嘴就会骂人的大老粗,实在不是个什么好说话的对象。
    若是没有纪墨今天的表现,任谁看了那样的人,都不觉得他能说出什么真知灼见来,自然是不会听,并要把他这种想要找事儿的人的气势压下去。
    你有你爷爷,还要跟我问什么?
    道人这一句话,又有些不客气了,遇上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弄不好就成了被打脸的那个,实在是需要小心。
    若是不说真东西,压不住对方,若是为了压住对方说真东西,又对不起自己。
    道人现在就是这样的两难。
    难得碰见道长这样的高人,自然要多请教些,才能不负这一段相识的缘分。
    纪墨说得还算是文雅,品起来若有几分玄妙。
    道人听了,没说什么,微微眯了眯眼,倒是我小巧天下人了,你问吧,若是能答,我就给你说说。
    若是不曾听了纪墨讲解,也许这会儿道人会说些大话,这会儿就要斟酌些了,万一人家真的问了什么不传之秘,他这里难道要违背诺言不成?
    先谢过道长了。
    纪墨说着,行了一礼,接着才开始问,有些问题是葛山曾经讲过的,只是那时候纪墨不是很明白,现在想要再听听道人的看法,同一个问题,不同的人,不同的角度也许会有不同的让人恍然大悟的答案。
    他想要的就是那个恍然大悟。
    道人给回答了,只不过回答之前都要问一句你爷爷没给你讲这个?回答之后还要再问一句你爷爷是如何说的?
    显然触类旁通的机缘,他也想要有。
    纪墨对此倒是没什么抵触,再加上葛山本身也不觉得自己那些知识是什么宝贝,只不过往常没人可以显摆,跟纪墨说的时候也没让他保密,纪墨就以自己的理解说了说,本来是请教的,后来就成了交流,道人不想拿出更深的东西,纪墨不想放过这条大鱼,两人你来我往,倒是也能品出几分意犹未尽的乐趣。
    第740章
    那天,纪墨回去得有点儿晚。
    葛山没有等他,自己吃完了饭,正坐在那里歇着,见到他回来了,掀了一下眼皮:舍得回来了?
    这阴阳怪气的腔调,肯定是生气了。
    纪墨知道他可能在气什么,葛山对自己的专业有多专业是没有数的,见到那道人的风度,敢讪笑着上前说一句就算是勇气了,后来被别人无视,气到面红耳赤,还是不敢当面争辩,仿佛对着那人的外形,就已经先矮了一截似的。
    所以,哪怕他不想要让纪墨去请教别人这些专业知识,也不好直接说出口,怕人不听令,更怕人反唇相讥,这点儿心思表现出来,就是现在这样的状态了。
    爷爷,我在山上碰见了那富户家的少爷,对方跟我请教墓葬礼仪,我给说了说
    纪墨对那个问题避而不谈,掐头去尾地说起了自己在山上做了什么,至于是那少爷是跟道人请教,道人推给了自己这样的小事,就不必给葛山细说了,都是细枝末节,没必要。
    你,你还能说什么,那少爷还在不,我去说!
    葛山对自己的形象,有些时候有点儿没数,这会儿积极起来,完全忘了自己的外貌条件是有多么不讨喜。
    纪墨见他急急忙忙就要提鞋子往外走,连忙拦住了,富家少爷,哪里能够多待呢?他问了两个问题就走了,我是这么回答的,爷爷听听看,可还对?
    说着,纪墨就要开口说自己的回答,只说话的时候,突然捂住肚子,好像肚子叫了一样,话到嘴边儿就换成了还有饭没,我都饿了。
    有,自己去盛,多大了,还要我给你喂到嘴里啊!
    葛山这样说着,摆摆手,瞪了纪墨一眼,觉得他这种一出门就上厕所的习惯实在是不好。
    要紧的事儿还没说,杂七杂八,非要又说些别的,耽误时间。
    吃饭的时候,显然不能好好说话,纪墨也没准备再重复一遍自己的回答,只说了那少爷的问题,然后就说我都照您平时给我说的回了他,他也没说什么
    葛山教纪墨的时候,都是按照以后会有接班人的想法来教的,这种教学既不系统也不具体,多数时候还带着点儿显摆的心思,给纪墨炫耀自己懂得的知识多,跟村里那些蠢人不是一道的。
    他是常常以此来说明自己为何不受欢迎的。
    也就是曲高和寡的理由,不过他不会那么温雅的词儿,就直接说尿不到一个壶里这样的糙话,再要说,就说自己的夜壶都是有花纹的,言外之意,那些随地大小便的,完全不配跟我比。
    咳咳,这个事么
    纪墨吃着饭,没想那么多,见到葛山听到这两个问题就没了兴趣,也知道葛山的意思了,看,夏虫不可语冰,他们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这么蠢!
    也是话赶话,葛山突然想要听听纪墨是怎么回答的,问了一句:我是怎么教你的,你说说!
    本来纪墨以为听到那少爷问得问题是多么浅白,葛山就不会有考较的心思,他也就不用重复一遍那些回答了,口干舌燥的他,在厨房灌了一瓢水才缓过来,嗓子都要冒烟了,真的不想说话,不过,葛山难得考较一次,他能说不吗?
    纪墨快速咽了嘴里的饭,把自己那些话又说了一遍,说得更直白了一些。
    葛山听了点点头:还行。
    他以前很少考较纪墨,这回一问才发现,原来纪墨掌握得还不错,好像离退休享福更进了一步,他的心情也好了些,问了下山上修坟的进度,那天见了道人的安排,他也多少知道一点儿对方想要布置成什么样的。
    算算时间,再有两天就差不多了。
    封土的那天咱们再去看看
    葛山拍巴掌决定。
    纪墨抬头看他,这么锲而不舍的吗?
    看什么看,去了就是一份儿钱,懂不懂,这种事儿,一定要积极点儿,你不在,没人给你留着钱。
    葛山说着话,在纪墨的头上拍了一下。
    纪墨看着剩下的几口饭,吃还是不吃,是个问题,几天没洗头了,会被拍下头皮屑吗?
    不过,葛山这心态挺好的,他还以为他肯定会为那些人的看不上而伤心难过,现在看来,顶多是不甘心,伤心是必然没有的,面子上挂不住才是真的,最重要的可能还是这件事背后所牵扯的钱财损失。
    道人就是来抢钱的!
    眼看着落在碗里的肉被对方抢走了,真是让人不甘心啊!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那天跟道人相谈甚欢之后,纪墨也没紧着再去找对方,放着葛山这么一位系统认定的专业知识第一人不请教,急着去跟别人博采众长,也有些舍本逐末了碰上了问问是应该,问过之后,对方什么水平,也大体有数,自然就没必要着急了。
    这一天是个大日子。
    富户自从回来之后,又是修路又是增加族田,做了不少好事儿,族长都要高看对方一眼,祖上都是一个祖宗,对方修坟,说大了,也是全族的大事儿,花花轿子人人抬,这会儿就很给面儿地让有关系的族人都动了动。
    一族人,不是祖宗也是亲戚,哪里能够不走动走动呢?
    于是,这一日格外热闹。
    葛山的辈分大,往常也都是他主持这样的日子,这次有道人在,就把他挤到一边儿去了,那富户会做人,并没有直接不让葛山参与分红,还给他说了些这么多年劳苦功高之类的勉励的话。
    让葛山听得很顺耳,被闲人嘲讽两句的时候,也只轻哼一声,没有在这种日子骂人。
    纪墨跟在葛山后面,他辈分小,本来是站不到前面去,也就是跟着葛山,身份特殊,这才能够在前面混了一个位置,能够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修坟的最后一步就是封土,这个封土是象征意义的,留着那么一块儿砖,或者一铲子土,等着富户亲自动手,有个子孙孝敬的意思在。
    富户挽起了袖子,在道人的示意下,轻车熟路地完成了这一步骤,很好,没出什么问题,坟修得不错。
    后面就跟开表彰大会似的,族长很给面儿地在坟前给老祖宗做了些汇报工作,把富户的出身来历,取得的成绩,包括得了几个儿子几个女儿,儿子亲戚都是谁,女儿嫁了谁家,都说了说,必不可少的还有富户最近给村中做的那些事情。
    自然,这么短的时间,修路是肯定没完成的,但可能钱已经到位了吧,总之,这一条功绩是也被念出来了的,要让大家念个好儿。
    其中说到族田上,好些人有了些喜色。
    族田的作用,主要就是用于祭祀之类的事情,葛山和纪墨的衣食,说起来也是来自于族田,若要类比就跟班费差不多,不同的是土地是能够种粮食的,于是这族田一添置,那是年年都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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