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那个时候纪墨已经能够说几个字,也会走动了,看起来不再那么无用,起码被打的时候,好歹能够钻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躲起来,这才好过些。
    见过谁?
    中年男人追问。
    我娘。
    纪墨回答,话赶话地,声音之中就带了一种切齿之意,这一次若不是他算计好的出路成功了,恐怕他就会让自己再丧一次父,不行丧全家他也不在意,反正除了那个渣爹,后娘对他也不怎么地。
    对一个真正的孩子来说,没有亲人恐怕很难长成,但对纪墨来说,没有亲人,他恐怕会长得更好,若是遇到恶的,非要吞了他的家产虐待他什么的,也不要紧,随着他长大,走出院墙,接触到的东西增多,也能让那恶人死得更加痛快。
    若是遇到善的,自然更好,大家相安无事,等他长大了,自有自己的前程,与人无碍。
    只不过这些现在看来都没什么用了。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拍了一下额头,他没想到纪墨的身世这块儿,送纪墨来的年轻人提了一嘴,他也没在意,这会儿想起来,为什么不怕?
    死了就什么都动不了了,有什么可怕的呢?
    纪墨反问。
    以一个孩子的视角来理解这件事,排除那些迷信的恐怖灵异的因素,这件事本来就是这么简单。
    人死如枯叶,入土即腐,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真的不怕?中年男人好像不相信,还在问。
    不怕。
    纪墨摇头,这有什么真的假的,怕不怕,难道是能够伪装的东西吗?
    好,那你敢不敢晚上去墓地?
    中年男人笑起来,那笑容有点儿坏,连着脸上的那一片黑色胎记,都像是要直接移过来降下一场暴风雨一样,总觉得有点儿不怀好意。
    去墓地做什么?
    纪墨故作无知,心中却在琢磨,守墓人,莫不是每天晚上不睡觉,就直接在墓地边儿看着,跟看门人差不多的感觉?
    这样一想,觉得这个技艺真的是完全谈不上多么高大上啊!
    看门人,那不是谁都能做吗?
    一想到看门的,脑海中似乎就有一个老大爷的印象,眯着的眼完全不看出入的是谁,大茶缸放在手边儿,喝茶看报晒太阳,这就是看门的全部内容了。
    出入登记,哦,那放在桌面上的本子,谁管呢?
    去墓地看死人啊!中年男人笑着说,你不是不怕吗?敢不敢去看?
    敢。
    纪墨直接应下来,他是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的。
    好,那下午睡觉,晚上我带你去看!
    中年男人很是果决,这样说着,还算温柔地拍了拍纪墨的头,像是要接纳他的样子。
    【主线任务:守墓人。】
    【当前进度:葛山(师父)未完成。】
    系统反馈最是真实,分明没有收徒的意思,所以,这算是收徒前的考验?
    纪墨没有反驳,顺从应下,下午的时候,果然又睡了一觉,他的作息时间本来就有点儿乱,这会儿睡也能睡得着,等到被叫醒,天都黑了,也不知道是半夜几天,就是一开门觉得风凉。
    中年男人拿了自己的一件旧衣裳给纪墨,让他套在身上,两人的身量差得多,纪墨一穿就成了长袍一样,草绳在衣服外面一系,冷风都吹不进来,唯一的不好就是衣服有味道,之前不知道是在哪个地方堆着的,有些霉味儿。
    没有计较那么多,纪墨跟着中年男人出门。
    跟紧我,丢了就要被野狗叼了去。
    嗯。
    纪墨应着,他比中年男人更在意自己的小命,任务还没完成,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该怎么办?
    今晚的风有点儿大,灯笼晃晃悠悠地,照出一小片亮堂,纪墨从小营养不好,在黑夜里看东西,不是太能看清,扯着中年男人的一小片衣角,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的脚本来就有点儿跛,走路的姿势也晃晃悠悠的,像是合了灯笼摇晃的频率,乍一看还有几分和谐。
    中年男人可能是顾忌身后有个拖后腿的小尾巴,走路的脚步也放慢了些,一小步一小步悠然走着,纪墨在后面跟得不是特别吃力,跟上的同时还能分心看看周围的环境。
    这一片儿墓地,被年轻人送来这边儿的时候,他远远地看了一眼,排列算不上多么工整,三五坟头错落的,连带着那墓碑都像是胡乱插在地上的树枝,野蛮生长,完全谈不上队列。
    顺着中年男人的路线边走边看,却又是另外一种体会,似乎这种排列之中也有着自己固有的秩序。
    晚上视物不清,一时半会儿纪墨还没明白是怎样的秩序,但也清楚这种乱不是真的乱。
    风大,一张嘴就要灌一肚子风,中年男人没有说话,就带着纪墨往前走,走了小半圈儿,近距离看了几个墓碑,却也没见到什么死人。
    倒的确是有野狗的。
    隔了一段距离的冷光有些发绿,像是饿狼的眼睛,不知道到底是狗还是狼,反正那一双双的,看着还有些发憷。
    都说了好多次不让偷懒,就有人图省事,还有些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就往这里乱扔,真以为是乱葬岗啊!
    中年男人停下的时候,纪墨还没反应过来,惯性往前走,踢到中年男人的脚后跟才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停下了。
    来,看看,这就是死人,怕不怕!
    中年男人的灯笼移动到一个地方,纪墨的视线也跟着移动过去,果然,能够看到一个凸起的横躺在那里的什么物件,身上似乎裹着什么东西,看不清楚,歪斜着,并不是正经躺着的样子。
    黑灯瞎火的,碰到这样一个形似死人的存在,心中还真是一紧,纪墨平复了一下心情,上前两步,这回看得准确了些,却到底还是碍于光线不足,并没有看清具体,这个时候又发现夜盲的好处了看不清,就不害怕。
    不怕。
    纪墨说着,哆嗦了一下,他保证,自己是冷的,不是怕的。
    中年男人轻哼一声,不太信,却也没真的丧心病狂让一个孩子上前去贴脸看,另一只手从蓑衣之中探出来,竟是有一根棍子在手,长棍冲着那尸体戳了戳,像是在判断什么,之后说:野狗扒拉出来的,今天偷偷葬在这里的。
    这会儿风小了些,中年男人也愿意多说两句,咳咳,多骂两句,不要脸的玩意儿,趁着大白日偷偷埋人,也不怕得罪了先人,都是群穷鬼,还要什么好墓葬,只管乱葬岗扔了去,在这里偷什么地儿呐!
    他骂得很是不好听,却也不算是特别粗俗。
    纪墨听得不习惯,挪动了下脚步,大晚上,坟墓里头骂人,还捎带着骂死人,就算是不怕,是不是也有点儿不太好?
    下意识地,他轻咳了两声,中年男人一激灵,谁?
    我,我咳嗽的。
    纪墨赶忙应声,这种地方,这种氛围,可千万别人吓人,不过,自己的咳嗽声有那么古怪吗?
    瞎咳嗽什么,在这里要懂得闭嘴!
    中年男人一手提灯,一手持棍,没手再收拾纪墨了,就在他屁股蛋上踢了一下,不重,就是踢到得纪墨往前倾倒,差点儿趴在那死人身上。
    嗯。
    纪墨发出一个鼻音,也不说中年男人,刚才谁在那里骂得欢。
    要求自己,要求别人,分明就是两个标准。
    纪墨没有问那个死人怎么办,他心里头是好奇的,可中年男人没有说,他就没有问,看着他持着长棍绕路走开,显然是鞋底子都不想碰到这死人的。
    纪墨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并绕路。
    这一圈儿走下来,运动量可是不小,到了院子里的时候,纪墨觉得自己腿都在发抖,走太多路了。
    中年男人还好,却也叹了一声,换了衣裳就去睡觉,也让纪墨去睡,多一句话都没讲。
    这就完了?就这,就这?守墓人就干这点儿事儿?纪墨睡着前还在觉得这也太简单了吧,晚上巡视一圈儿就完了?
    第732章
    次日上午,还没有过午的时候,纪墨就跟中年男人一起上山了,白天看这些墓地,感觉更为不同,没有夜晚自带的恐怖阴森的气氛,多了些寡淡。
    坟墓之中有些树木,这些树木不算密,却能够用自己的树冠撑下一片树荫,让那些坟墓在阴影之中,偶尔些许淡黄色的斑点落在附近,像是黄色的小花在点缀。
    墓碑的大小材质各有不同,也能凸显出各家的财力不同。
    中年男人一边走,一边给纪墨指点,谁家谁家的墓是新的,碑却是旧的,有些年轻人不听话,说是怎样的就是不照着做,委屈先人,他们这些当长辈的也没是什么办法。
    那种无赖子,你说让他怎样怎样,他就是不敢,你再说,他就让你出钱,你不出,他不弄,好么,这是给谁家修坟?
    不说大家是不是忌讳这件事,就说这件事本身,也凸显了个人品质,让人不敢深交,只怕这一次出钱就被对方赖上了,再也甩不开。
    还有附近村里,没有咱们这样的,总想着捡便宜,偷空就往这边儿埋尸,也不好好埋,就给人找麻烦。
    中年男人说着说着,就带着纪墨来到了昨日那具死尸前,阴影里,死尸安安静静,身上还沾着不少土粒,也不知道是死了多久了,身上的衣裳看着还算完整,却并不昂贵,灰扑扑的。
    像是这种,就要靠边儿埋了。
    中年男人说着,很是不耐,放下背上的席子,把尸体卷到了里面,也不往远处挪,直接在树旁挖坑,就地埋在树根下。
    这是要给树木当养料了?
    纪墨莫名想到了树妖姥姥,对方树根下的尸骨,也是这样来的吗?
    这算是什么墓葬习俗?
    老哥,你也别怪我,子孙不肖,连块儿好点儿的坟地都不给你,与其给野狗填了肚子,还不如肥了咱们家的地,跟我们老祖宗身后,多少也是个庇护
    中年男人唠唠叨叨,说着这些神神鬼鬼的话,显然把老祖宗在地下是怎么生活的都给安排好了。
    也不知道他说的老祖宗是哪一位,或者哪一些,竟是这样有把握的样子。
    纪墨年纪小,在一旁做不了什么,中年男人也没分给他工具,就让他在一旁看着,即便如此,等到坑挖好了,把人放进去之后,纪墨也跟着帮忙填土,一捧一捧地往上扔,多的不敢说,至少不会添麻烦。
    等到弄好了,中年男人又用铲子把那鼓起来的部分拍平,填的土好些都洒在附近了,厚了根基,也没显出坟包来。
    这个时候,还没到中午。
    中年男人喘着气跟纪墨说:记好了,午时是要避开的。
    避开?
    纪墨寻思这算是个什么缘故,古代斩首行刑不都是定在午时吗?
    午时酷烈,不是安葬的好时候,或早或晚,一定要避开。像是看出纪墨心中所想,中年男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正午行刑这种说法上,给他讲这里面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辟邪,免得杀了人弄出什么冤魂作祟的事情来,另一层意思就是魂飞魄散。
    正午杀人,太阳正好晒下来,就把那没了身体作为遮挡的魂魄晒个魂飞魄散。
    不说这种说法真不真,光是这种说法本身,就显得有些恶毒,带着点儿除恶务尽的意思。
    歇了一会儿,中年男人的力气仿佛足了些,又带着纪墨往回走,没再说什么,只是从各个墓碑前都转了转,看到某些不顺当的稍微给修整一下,也会偶尔停下脚步,抓起一把土来,看看土层的变化。
    这里面有什么?
    纪墨也跟着看,看中年男人手掌上的土粒。
    没什么。
    中年男人把捏碎的土里散了,在身上拍了拍手,手上的土擦到衣服上又被拍开,扬起一阵灰。
    纪墨个子低,有些受累,眯了眯眼,只怕灰尘落到眼中。
    看着那捏过土的手往自己的头上放,想着自己的头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又油又有虱子,也就大哥不嫌二哥,容得中年男人的手落在了头上。
    可能这样的头发手感摸着也不好,中年男人很快收回了手,问: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不?
    不知道。
    纪墨来了点儿精神,很想拉着那大手的样子。
    他早就想要问了,对方到底是不是葛山,是不是守墓人啊!
    可到这里才多久,不说他没什么借口直接问对方的名字,就是问对方做什么这种问话本身也显得有些不客气。
    人家好心收留你,管你吃住,你这边儿住就住了,还要问一问,你姓甚名谁,干什么工作的,怎么滴,还要查户口啊!
    难得中年男人肯说,他就仰头听着。
    这都看不明白,白长个聪明眼睛。
    中年男人现在纪墨头上拍了一下,这才说,看到这一堆坟没有,咱们就是守着这个的!
    咱们?
    纪墨敏锐,好似意识到了点儿什么。
    现在是我守,以后就是你守着了。
    中年男人像是解释一样说了一句,语气之中却多了点儿幸灾乐祸,看来你这辈子是没什么出息了。
    纪墨很想回怼一句,那不就跟你一样,可到底没说。
    【主线任务:守墓人。】
    【当前进度:葛山(师父)已完成。】
    果然,他就是葛山。
    这名字,还真是挺配这山的。
    所以,连敬茶都不用,就是师徒了吗?真是够随便的。
    纪墨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天真地开口问:那我以后要叫你爹吗?
    什么爹,你随谁叫呐!
    葛山黑着脸,哦,他的半张脸本来就是黑的,这会儿另外半张也黑了,我都没成亲,哪里来的儿子!叫叔爷!
    哦,叔爷!
    纪墨脆生生地叫,叔爷就叔爷吧,师徒这种名分定了就行,称呼不是最重要的。
    嗯。
    葛山应了一声,脸上的神色也没缓和多少,冷嘲热讽说纪墨是个没人要的小倒霉蛋,这才会被分来接守墓人的班。
    守墓有什么不好吗?
    纪墨像是听出来话音,不解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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