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郎不满地瞪了一眼纪墨,嘴上却还是松了,同意给纪墨帮忙,不,他不是帮忙,他就是来学习的。
    纪墨也来学过他们家的,所以他来跟纪墨学,一个还一个,不算丢人。
    忍着笑,纪墨以茶代酒敬了王九郎一杯,多谢王九哥肯帮忙!
    他的空闲时间不多,一顿饭之后,就又去忙了,这么大一个城,不必他处处伸手,却是不能少看了一处,每日里看了这边儿看那边儿,满城地绕圈儿。
    王九郎的时间却充裕一些,还能慢悠悠再喝两盏茶,同时让本族兄弟找人给王大匠捎了个信儿,这样建城,实在是新鲜,还是从来没有建过城的人来负责,王九郎想,还是让我爹来看看,给他挑挑毛病,免得他那么得意。
    对,就是不能让他那么得意!
    过了两三个月,王大匠过来的时候,纪墨笑着迎接:来得正好,我这里正有许多事情要请教呐。
    王大匠带着一帮匠人来的,跟纪墨汇合之后,没说两句客套话,就直接投入了营造之中,他们都是熟手,分配一个地方,大略说要弄什么,他们自己就知道怎样弄,不用纪墨多费心。
    那一天,看到这些人来了,纪墨才算是放松地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听人说,他昨天那呼噜打得震天响,一听就是累了。
    肯定是睡姿不好,该推我一把,免得我夜间扰民。
    纪墨这样说。
    什么夜间扰民,哪有爷们儿不打呼噜的呢?
    有人不赞同地反驳,接着就有人接话,就呼噜这个事情分析了一下,为何男的打呼噜,女的也打呼噜。
    这些闲话嘴上说着,却不耽误手上干活,吃完了饭,该做什么的就做什么,也不用人催促。
    纪墨跟他们都说好了,来这里干活不是白来的,该给的工钱都给得足足的,也可不要工钱,直接在这里换地换宅子换铺子。
    这可是好机会啊,哪里都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纪墨这样对大家伙儿说,一旁的王大匠笑着应,可不是么,若不然,哪里来得这么多人?
    也就是大商人们都还算是有分寸,没有把这事儿闹得太大,否则普天下招人,知道这里来干一年活儿就能白得一片地一个宅子一个铺子什么的,还不什么人都往这里赶?
    能够当地主,哪个傻的当佃农啊!
    最多就是第一年苦一点儿,可,种地难道不苦吗?干活的苦又算什么?
    一老一小,配合默契,忽悠得大家干劲儿十足,这报酬可比工钱划算多了。
    两人不觉又把王九郎撇到了后头,王九郎如今也不怎么争宠了,很是习惯地在后面跟着,到了干活的地方,自顾自离开,也不跟那两人打招呼,走出两步,回头看,那两个有说有笑,很是热络,竟是没一个注意到自己已经跟他们分道了。
    摇摇头,算了,习惯了。
    纪墨不知道王九郎还盘算过争宠之类的小心思,跟王大匠说了说自己的成果,说了说之后的预期,自孙爷爷去后,他少有跟人如此畅谈过,把该说的都说尽了,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想念孙爷爷,他若是在,恐怕只会冷哼一声,对他所为处处挑刺吧。
    那个板子是真疼,可现在想来,更多感怀。
    第638章
    四年后。
    如果是第一次来到边城的人,见到这座雄城,只怕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高大的城墙,宽厚的城门,走过那一片阴影的时候,步入城中,看到的就是一片繁华盛世之景,来来往往的商人居多,还有些蛮人,也会穿梭在城中,如同这座城所展现出来的包罗万象一样令人瞠目。
    城内布局若棋盘罗列,处处房舍,或有不同,或如双生,若以一列列一样的房子,便是建城之初就建造好的,多为平民所居,那些多种多样的,则是富贵人家的手笔了。
    城墙上有着机关,城中也有着机关,曾经被方便使用的梯子,去掉那梯子的部分,就成了敞篷车一样的存在,以牛羊为驱使动力,在城中随意移动,既能直接看到城中风景,又不至于速度过快冲突伤人。
    更有那别出心裁的商家,不仅不卸掉梯子的部分,反而在上面拉起了幌子,让这梯子成了流动商车,各色货物让人一眼可见,琳琅满目,尤其是那挂在幌子之后的各色彩绳上所挂的物件,一样样,老远就能让人看到。
    还有想要展示皮毛的,直接把皮货一样样挂在车子上,阳光之下,那皮毛上的光泽是那么动人,要比采光不那么好的铺子之中所见的更为诱惑,吸引着一双双精明的目光。
    商车已经如此,临街的铺子更是不甘示弱,这些铺子的设计上,也多了几分心思,屋顶分两层,多了一个可支起的移动顶,在中心位置,天气晴好的时候,把移动顶支起来,只要踩着梯子,把上面的把手一撑即可,如开窗一样简单。
    日光便能从那屋顶的四面洒落下来,让室内更多一些光明,若是阴天闷热,也可以此通风,若是雨天,便把那移动顶放下来,扣好把手,如同门锁,即可隔绝内外,不至于让雨水倾斜而入。
    这种设计,可以说是有一定的巧思了。
    因此而来的额外花费,也是不得不多提一句,并不是所有的商铺房顶都是如此样式,有的商铺主人就在当初纪墨派人统计的时候贪了个便宜,不曾要这样的移动顶,后来才是悔青了肠子,只这一个新鲜屋顶,就让很多初来边城的人乐此不疲地进了铺子。
    只要进来了,那可都是潜在客户,谁知道人家会不会看到什么好,顺手就买了呢?
    还有人把这样的屋顶玩出了新鲜花样,专门找了彩色的丝绦,系在屋顶四面,每逢开启,风入而丝绦动,若彩蝶飞舞。
    便是无风不动的时候,也若万条垂下绿丝绦,自有一种秀气的美。
    纪墨在这里为自己的便宜爹留了一间铺子,还有一块儿地,他曾专门托人捎信回去说了此事,更有地契房契等,这些本来应该在官府办的事情,都是将军直接接管了,由此而来的税金,自然也有大半流入了将军的腰包。
    本来,这位将军是准备凭借这些税金升迁的,却舍不得这样的聚宝盆,又留了下来,只把金银积蓄到他方买田置地,算是狡兔三窟,为自己多留几条后路。
    留下的时日久了,看着这座城从不起眼的破旧土城到现在这般雄伟壮观的模样,将军对此城也多了几分感情,本来还在外地的家眷接过来了,连带着还能看到将军的儿子在这里策马驰骋。
    那一片大草原,当真是让许多人见猎心喜。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王大匠已经老了,早在两年前,病退请辞,一门心思扑在这座城上,如果说纪墨有着首倡之功,那么王大匠绝对是次辅地位,缺了他,缺了他带来的那些工匠,这座城都不能这么快完工。
    这份功劳,纪墨觉得需要人能够记住,所以还专门请了将军为了这座城题字,专门弄了一块儿碑,碑文的正面就是将军题字,另有一篇好像是记录雄城建造始末的文章附上,纪墨亲自操刀,不显山不露水地将自己和王大匠等数人的名字记录在上。
    他其实想过专门弄一个石碑,把所有参与劳作的工匠名字都写上,可这种事从古未有,他怕开这个先河,反而是给石碑上的工匠惹祸,谁知道会不会有读书人看不顺眼,觉得他们都不能名题丰碑,偏让工匠占了个先。
    何况,那些工匠,本来也不需要这些,若有人细细去看这些建筑,就会发现工匠们留下的名字,隐藏在那不起眼的地方,是责任,也是名声。
    低调,谨慎,才能够在这个时代活得更好。
    对他们这个群体来说,出名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王大匠的手压在砖墙上,这城墙上的黏土砖,已经经过了几次战火淬炼,如今看来多了些风霜色,却更令人信任,能够扛得住战火,这座城才能够立得稳。
    所以要活得更久啊!
    纪墨这样说,在王大匠不解转头看过来的时候,笑言,这样才能把那些想不到的都看到,比如,另外一座雄城。
    你、你是说?
    王大匠的眸中有一种光彩闪动,营造行业,谁不想造点儿什么,而一座城,那是最展现技艺的,城里城外,包罗万象,足可见营造师功底。
    以前的纪墨,若说是营造师,恐怕还差了几分,现在,这一座雄城作为证明,不需要皇帝敕封,不需要官位荣耀,他已经是营造师了。
    没有人会否认这个事实,哪怕现在很多人都不太记得营造师跟大匠的区别,可在王大匠这里,他更能体会这层意思。
    我还要建更多的东西,一座城,还远远不够。
    人的一生,该有什么来丈量?时间终究会化成空,多少年只是空增了年岁。作品呢?
    用一件件作品来证明,让空虚的时间变得充实,变得充满质感,变得足够有压在历史之中的分量,也许它不会化作历史上的一段文字,成为人人耳熟能详的故事,但,它的存在,是历史的证明,它的那一段时间,不仅仅是它的,也是他的。
    也是他们的。
    那些挥洒在这里的汗水和勤劳的明证。
    王大匠眼中的光彩若落日余晖,很快消亡,他反手捶了捶自己的后腰,年龄大了,腿脚不好,这几乎是所有老年人的通病,而他,因为年轻时候的劳损,格外严重。
    我是去不了了,你去吧。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王九郎,他的儿子多,王九郎不是最成器的那个,可他最喜欢的还是王九郎,他听话,错过一次的事情并不会错第二次,是个能够给他养老的儿子。
    到嘴边儿的话没有说出来,他舍不得让这个儿子远行,于是,一叹。
    纪墨这一次没有招揽王九郎,他知道,王大匠舍不得,便是自己,也不确定前路还能平安无恙。
    许是被这一座边城开了眼界,许是在建城的过程中思考了太多,纪墨不准备墨守成规,的确,这片中原之地还很大,能够看到的风景,建筑还有很多,但他,想要去更远的地方看看,远到异域,远到那完全不同的风景,还有那别具一格的建筑。
    有些建筑是受材质限制的,而大部分建筑都是就地取材,那么,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材料,是否能够让建筑焕发不同的风采呢?
    他想要试试。
    每一个世界都是新世界,每一个世界都那么大,他却总在方寸之中游动,像是那困在透明鱼缸之中的一尾小鱼,外面或有广大天地,可目光所见,不过如此。
    与井底之蛙的分别,可能就是看得更广一些,可其实,这个广又太有限了。
    还有那么大的世界,视线之外的世界,他也想要看到。
    纪墨专门回了一趟家,与便宜爹辞别,看到家中多出来的弟弟,他并不是很意外,到了一定年龄,人总是会更希望有个孩子,不仅是未来,也是依靠,同样,他们也会选择与自己更亲的孩子,又有什么比亲手带大更亲的呢?
    小小的孩童好奇地看过来,纪墨随手雕刻了小木马送给他,惹得他笑着叫起了哥哥,女人的态度一如对待自己的儿子,热切而关怀,男人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我要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这些,你们收着。
    纪墨留下了一些当做路费,其他的不动产就通通给了男人,边城的城墙很坚固,能够挡得住战火,但你们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继续这样收租,我都跟人谈好了,商队每年会把租金送来,也会帮忙管理
    你换成钱,拿着,穷家富路。
    男人推拒,很是坚决,像是预感到了这一去不回。
    不用担心,我还有。
    纪墨也很坚决,两人的僵持因女人招呼吃饭的声音打破,纪墨把木匣留在了桌上,叫男人先去吃饭。
    天还没亮的时候,纪墨就起身走了,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仿佛看到那涌动的黑暗之中,男人静默伫立的身影,这一幕有些熟悉,很多年前,他曾见过。
    如果可以,纪墨希望男人去看看那座城,也唯有看到那座城,或者才能明白孙爷爷一生对于营造师的坚持,没有什么比创造更动人,更让人感动的了。
    那凝聚着智慧的建筑本身,就是最好的荣耀,值得记忆一生。
    第639章
    【主线任务:营造师。】
    【当前任务:专业知识学习(100/100)】
    手腕上的镣铐勒得皮肤都磨破了,好似深入了骨肉一样,即便如此,纪墨身上的镣铐还是最轻的,不似那些带着脚镣还要做活的工匠,那么重的脚镣还要求他们爬上爬下,还不给吃饱穿暖,昨日里,那高台之下,便有一具尸骨奉献了最后的血肉,涂了那片地面。
    咳咳
    额头在发热,脑子有些昏沉,连眼前的景物都似多了重影在旋转一样,纪墨有些叹息,看着这半完工的地方,深深地叹息。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恐怕真的无法完成考试了。
    【第一阶段学习结束,是否接受考试?】
    是。
    【第一阶段理论考试,时间二十分钟请简述营造技艺的特点。】
    特点吗?倒是简单。
    纪墨想着,脑中的想法化作文字,一笔笔,极为工整地在卷面上呈现,营造不仅仅是要会各种工匠的技艺,知道其中的要点难点,能够看得出来谁在弄虚作假,又有哪里做得不到位,可以进一步改进。
    还要会统筹,能够把钱花到对的地方,还能把人安排到合适的地方,不让资源空耗。
    还要会规划,所有的建筑都是从地上而起,这规划也最好落实到位,不要弄那些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如此才能人尽其用,物尽其用,不至于浪费时间。
    其次,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注意事项了。
    考试的时候,身体的状况完全不能影响纪墨,他整个人的精力都集中在脑海之中的这张试卷之上,血迹斑斑的身体就完全可以割裂在外,不再关注所有来自身体的负面状态,少有地轻松起来。
    即便是这少有的轻松,也不由让人感慨,营造师真的是很难,想要为营造师正名也很难。
    从中原朝廷到边疆小国,再到异国他乡,言语不通,纪墨在走的时候就想到了很多种困难,为此还专门找了商队和领路的导游,奈何,意外总是在发生,让人措手不及。
    被盗匪抢劫,侥幸活命,被当做人畜买卖,被当做奴隶,被拉来建造能够被拉来建造,还是纪墨努力争取的,比起后半辈子就被各种与营造无关的苦力所耗费,还不如再次投入在营造上,便是为此而死,也不枉当了一次营造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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