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后面跟来的拉琴男子很快也从墙头上露出脸来,落地的时候就方便多了,这边儿专门搭了个梯子,踩着就能下来了。
    即便如此,那人还险些踩空了两次,平安下来,自己先拿袖子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
    夜深了,曲子响起来了。
    女孩子清丽的嗓音透着些绵长,柔柔地,随着灰雾渐渐弥漫开去。
    又来了。纪墨不觉出声,他似早就在期待这一幕,期待再见那个鬼王,期待能够一睹其中奥妙。
    一次看不明白,若是能够多看几次,说不定就能看明白呢?
    在触类旁通这点上,纪墨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儿灵性的。
    歌声仿佛还在,曲声似乎未消,这一次款款而来的红衣女人少了几分急躁,竟是慢悠悠飘过来,听完了一首曲子一支歌,这才开口:李氏子孙,已经如此不堪了吗?
    旁的话,一句没有,这样说完,她就离开了,像是不再需要与人定约的样子。
    等到灰雾散尽,院子里,七倒八歪的几个人都在,胸膛微微起伏,还是活着的,但那股子阴气似乎已经能够在脸上化作实质的灰色,让他们的面庞看着都有几分怪异。
    月色下,纪墨看着这一幕,心中想道,果然,这个鬼王更强了。
    借着阳寿修行才能如此,还是吞噬了足够多的阴气才能如此,又或者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刚才,那阳间的曲子和歌声都能传递进来,女人还是听完了整首的,也就是说他们谁都没有察觉到女人的到来,却只能传出女人想要听的声音。
    再有,那女人的身高似乎有所缩减,身体也更加凝实,看上去像是个活人了,这种
    纪墨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却又不知道这些变化最终会走向哪样的结局。
    这就好像是丧尸进化,在不知道丧尸进化到最后是否能够获得生时的记忆和情感,如同新人类的时候,面对丧尸的每一次进化,谁能够不害怕自己成为对方口中的腐肉?
    现在这个鬼王就很像是在一步步进化,只不知道这是所有鬼王都有的特性,还是这个鬼王特别特殊。
    对方的阴寿早就没了吧!哦,鬼王是否还受阴寿桎梏呢?
    秦九阴当年的全盛时期也没接触过真正的鬼王,她所说的关于鬼王的种种不尽不详,纪墨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现在算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之后,女人再未出现,三个少年无可奈何之下在这里各种取乐,像是叛逆期的少年,努力挥霍着人生之中最后的愉快时光。
    【请选择时间,四千年,五千年,六千年,七千年】
    四千年。
    纪墨很想知道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抱着这样的期待睁开眼睛,看到的却不再是那个宅院。
    带着书本的男人正在犯愁,他坐在马车上,满面忧虑:这是怎么闹的,怎么就出了个鬼王,别是唬我的吧!
    他的嘴中自言自语,自己也没意识到说了什么的样子,纪墨听得奇怪,走出马车去看,正在一个商队之中,似乎是散客拼团,有些人有说有笑,有些人挂着生疏客套莫来打搅的表情。
    下午时分,天色渐晚,他们却没找到合适的住宿地点,只能在旷野上露宿,火堆点燃之后,有人忙碌着分干粮,有人捡柴火,还有人正在和别人高谈阔论,另有人分派好值夜的轮次。
    这番生活景象让纪墨看得也有几分安然,总困在那宅院之中,好像视角只有那宅院,现在再看,从这些人的服饰发型上,都能找到些时代的变化,还有那些他们口中谈论的天南海北的新闻,果然是让人想不到的新。
    许是夜晚总让人想到鬼狐之说,或者是什么仙人传闻,守着火堆的人就说起了仙山的事情。
    你们可别不信啊,我亲戚就在那片儿,那片儿以前的山就没什么特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起了雾,再后来,就隐约有些声音传闻,更有人说在晚上看到那一路的街灯直通山顶,满是嬉闹之声,再怎么热的天气,走入山中,立刻感觉到清亮,就是没人敢进去,进去的都没见出来。
    没见出来,怎么就是仙山了呢?
    发愁了一天的男人,犹犹豫豫着靠近了火堆,问了一句,像是对此有些疑虑的样子,不会是那什么吧?
    他的表情动作都很生动,让人瞬间想到他所说可能是鬼,那说话的两个人听了,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呢?
    他们全然不信这样的说法,露出笑容来,火光之下,那笑容似有几分诡异,纪墨细细看去,才发现这些人身上的阴气都重,重极了。
    又发生了什么?还是之前他们都去过什么地方,撞邪了?
    人身上的阳气是会削减的,惊吓害怕之事都会耗损阳气,阳气不足,阴气自然就会补充上来,于是阴阳平衡一乱,那人,也就有了些鬼相,这些人脸上,便多有鬼相。
    猛然瞧见,还真是让人吓一跳的感觉。
    男人一无所觉,讷讷:我就是问问,就是问问。
    那两人也没在意,继续说着一些仙山故事,不过可能是夜色深沉,这些故事听起来总是多了森森鬼气。
    男人没走,就在一旁听着,听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困倦,才在火堆旁睡着了。
    纪墨看着那灰雾再次弥漫,却没见那女人出现,倒是这里,登时热闹起来,明明是旷野之中,却突然成了城市中心,街灯明媚,来往的行人穿梭如织,仿佛是花灯节才有的热闹。
    男人不知何时成了其中的一员,无视了周身那些人的鬼相恐怖,提着一盏灯,摇摇晃晃地前行,雾气缭绕周围,他却一无所觉,而随着他的呼吸,那些灰色雾气正在他的身上加深,还没走过半条街,一脸鬼相与周围小鬼一般无二。
    这算是真实版鬼市?
    纪墨看着这一幕,多少有些目瞪口呆,他也行走其中,看着周围的商铺摆出的商品,看着那些如同真人一样招徕客户的小鬼,他们似都存着生时的习惯,没什么奇装异服,还有刻意遮掩死相的,只拿不那么吓人的鬼相见人。
    谈话说笑,一如平常。
    若不是能够明确区分阴阳生死,纪墨恐怕会以为之前所见才是阴间,这里才是阳间,这么热闹,如何能不是阳间呢?
    这是完全逆转阴阳了吗?
    鬼王能够有这么大的能耐?
    纪墨满心的疑惑,却没办法寻人相问,只能凭着自己的眼睛去看,可惜,很多问题的答案,并不在明面上。
    他这会儿特别想系统能够回答,能让他戳出一个答案来,让他明白这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男人还在走,那本书并不在他身上,而在马车上,车上一箱子的书,约莫都是从那老宅之中带出来的,浸染着同出一源的阴气。
    纪墨没有再跟上他的脚步,他走得太远了,他却已经到了范围极限,不能再远了。
    悠然一叹,这世界,怕是真的出了点儿了不得的问题。
    【请选择时间,五千年,六千年,七千年,八千年】
    五千年。
    纪墨直接作出选择,没有什么犹豫的,既然选项还在,考试还没结束,那就继续看下去。
    眼前黑下去的光没有再亮起来,像是考试就此失败了,可又没有马上从现在的状态之中脱离出来,长久的黑暗让纪墨有些慌,这是发生了什么?系统突然出问题了?
    还是五千年后本来就是一片黑暗的世界?
    视角没有变化,一直都是黑暗,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再次让纪墨走上了回归流程,来了一遍升天又落地的过程,让他回到自己的身体当中。
    【主线任务:走阴人。】
    【当前进度:第一阶段考试已通过(成绩:异常)。】
    纪墨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通过了,呃,异常?纪墨意外地看着这个成绩,是因为走阴术最后的变化成了异常吗?还是说那个鬼王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异常,因自己而起的异常?
    系统记录之中,在最后的那段卡顿时间,对异常的记载是这样的异常演变,不可推介。
    【是否进行第二阶段学习?】
    否。
    【是否开始学习下一个技艺?(可保留当前任务进度。)】
    是。
    【将于一日后离开当前世界,请妥善处理私人物品,禁止夹带。可选择继承人传承当前学习成果。】
    第611章
    十里红妆,半座城都为之热闹起来,那样大排场的婚礼,仿佛还在昨日,眼前,透过红纱盖头,隐约可见他俊逸浅笑的样子,让她脸红心跳。
    李家大少爷,谁都知道的斯文君子,她以为最好的夫君,结果
    你跟表妹,你真的跟表妹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真相总是如此令人震惊。
    真心被当做妹妹的他的表妹,竟然早就跟他有了私情,这两人背着自己、背着自己
    姐姐,我也是不得已啊!
    产房之内,本来不能让未婚女子进入,表妹却越过了接生婆和丫鬟,来到了她的床边儿,似乎是嫌弃那难闻的血腥味儿,她并没有上前,还用帕子轻轻掩了一下口鼻。
    我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我能怎么办呢?表哥选择了我,我能拒绝吗?我能坚持的,只是不做妾而已。
    他的表妹不愿意做妾,她就要去死,这样才能给表妹腾出一个正妻的位置来。
    有那么一刻,产床上,她是想要问的,就不能放过她吗?难道不能和离或休妻吗?
    总是李家妇,自然是要归葬李家祖坟的,姐姐终究生育有功,不能流落在外,让人说表哥薄情寡义。
    温柔善良得好似白莲花一样的表妹这样说着,眉宇间还有着我见犹怜的愁绪,柔柔弱弱如同娇花的表妹跟她明朗的性子完全不同,曾经以为可爱的,现在看,实在是令人作呕。
    可,恐怕只有她才会如此觉得,那个一直不曾露面的夫君,她的李郎,可从来不会如此觉得。
    原来,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君,喜欢的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视线所及,一片血红,最后的那一刻,她隐约听到了哭声,属于婴儿的哭声。
    那是她对人世最后的牵挂。
    许多年后,茫茫然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飘来的魂魄像极了那负心人的样子,可阴缘相牵,不容错辨,这就是她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娘啊,怎会如此,怎是如此?!
    没有想到一直以为的母亲不是自己的生母,没想到、没想到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决不能允许那个女人这般欺辱娘亲!
    二十多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抹去很多痕迹,包括祠堂里众多牌位之中的那一块儿。
    但很多事情,也是不经查的,当年那场热闹的婚礼,有谁不知道呢?最终肯定了一切,又明了了一切,不知道是对自己错认生母多年的惩罚,还是心中有恨,这位李家大少爷一生未婚,却以李家血脉跟已成厉鬼的娘亲定下了约定,李氏血脉,皆可驱策。
    这一条的主动权,掌握在了她的手里。
    李家大少爷后来搜集到的种种修炼有关书籍也都给了她,专门建了一个这宅子给她,请了最好的风水先生,专门弄了违反生人居住需求的宅子给她,天然的养阴地加后天的雕琢,那宅子,寻常人住了,十天半月就要生病的,他却直接规定,所有李氏子孙,成年前都要在那宅子里住上一个月。
    他们的寿命,都由她予取予求。
    李家大少爷后来还曾搜集到借阴寿的法子,可他没有用,当生死大限来临的时候,他只对她说:娘亲,我欠了你的,能还的也只有这些了,等我死后,把我阴寿拿去,你要活着,活得长长久久,看这李家下场,是否能让你解了心头之恨。
    言语中,更多悲意。
    厉鬼不入轮回,到了这一步,除非成就鬼王,否则就是魂飞魄散。
    不值啊,因为这李家,不值啊!
    他能想到的,救助自己娘亲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活下去,长久地活下去,如此才能有机会成就鬼王,也许活得足够长久,自然就是鬼王了呢?
    更上一层境界到底是什么,谁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也不准备再去探寻了。
    半生寻仙为自由,半生问鬼为她求。他这一生,一半都糊涂过了,后面的一半却极为清醒,他要救他娘,无论如何都要救。
    好,我知道。
    属于生时的记忆还有几分呢?从未养过一日的儿子,又有几分母爱呢?她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允诺了就会做到,于是,他化作浑噩小鬼之后,她取了他的阴寿,看他在眼前消散,笑着说:散了好,莫要做鬼,也莫要做人了。
    一年年,她守着诺,守着那个宅子,跟每一个来到宅子小住的李氏子孙结下阴缘,悄然取走他们的阳寿,每次也不取多,就取一些,让自己能够清明,能够思考以后要怎么做。
    不知何时,李氏这些短命鬼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还曾有道士上门言说可为其破煞,可他们怎么会听呢?
    他们以为自己修习的是走阴术,以为走阴术注定要带来短寿的副作用,可比起这些,难道不是走阴术换来的利益更加动人吗?
    若是百年如草芥,不如四十掌繁华。
    李氏子孙很快适应下来,早早成家,早早生子,早早就留下后代,然后专心扩大自身的财富,享受这些财富换来的所有。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李家那与众不同的家风,千金散尽还复来啊!这样的气质,可真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有的。
    因为他们的贪心,她也有了很多能够驱策的人,很多可以役使的鬼,再后来不知不觉间,她就成了鬼王,能够掌握更多的地方,更多的鬼、和人了。
    阳间如此热闹,阴间不应如此萧条。我要这里也有一条街市,从山脚下直到山顶,让夜晚的灯火如同白昼,让所有的鬼,所有的人,都可以在这里交流
    她的想法在变,她已经不太在意李氏子孙怎样了,只还维系着一丝,让他们活着,活着受她差遣罢了。
    其他的,她想要更多,想要改变更多。
    世界变了。
    在此期间,她也在等待着,也许有人会来找她麻烦,也许有其他的鬼王会来吞噬她这个厉鬼。
    可,什么都没有,她再没有见过其他鬼王,同样也没有见过人间有什么修道有成的人物,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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