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是从小养起来的毒蛇,突然换了人来驯,可能也会有些抵触之类的,到时候还是要小心一些,能够不被咬总是最好的。
    研究吧,研究吧,别弄死就行。
    五叔的要求很宽泛。
    他们这样的人,不是不能吃肉不能杀生,而是不能亲手弄死这些被自己驯化的动物的,据说那样就会产生一种气,让其他的动物都知道,再不服从管教,更加容易被反噬。
    这就好像练武的时候最好不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免得气息走岔了道,走火入魔一样,某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冥冥之中似乎真的存在,能够被广而告之,无法隐瞒。
    放心,不会的。
    纪墨保证,每次借动物都会这样保证,事实也证明,他都做到了,最多是某些不驯化,再去重新借一只更加驯化的,更能听从命令的。
    按照听话的等级不同,这院子之中的动物也是能够分级的。
    五叔了解纪墨的要求,直接选择了一个没怎么驯化过的给他,也是磨炼人的意思,若不从头驯化,还真以为野外的都那么容易听命,可就是蠢了。
    蛇毒千万,御兽山庄就是能够驯化毒蛇,也不会说对所有的毒都尽在掌握,能够一并解除,解毒丸所针对的毒性是一部分,总有些无法被根治的毒,会让后来人引以为戒。
    黑蛇的毒就趋于普遍了,算是正好能够根治的那种,无论出了什么麻烦,总不至于送命。
    纪墨谢过了对方的这份好意,拎着竹篓就离开了,米团等在外面,看到他来,小步跟上来,它似乎不喜欢那院子里面的气息,从不往里面去,自觉在外头止步,很是乖顺。
    走吧,我们回去。
    纪墨招呼一声,见米团走的时候特意绕到他的右侧,并不十分明显地去瞅竹篓里面的动静,心中好笑,猫科的好奇心这么强的吗?
    加快了脚步,回到那处院子。
    随着少庄主娶亲,这个院落之内的划分又产生了变化,纪墨得到少庄主允许,直接搬到了存放书册的院子之侧居住,他原来所住的位置,则被少庄主夫人带来的那些人占据了。
    这样于纪墨倒是个好事儿,方便他就近翻看那些书册,若是可以,大可足不出户。
    少庄主夫人来了之后的好处于纪墨就是有人送饭了,对方似乎把他当做了是看守这院子的人,也知道这院子之中摆放着一些书,所以会安排下人给他送饭,每年的换季衣裳什么的,全当是这院子之中的管事对待了。
    这个标准,纪墨总觉得有些受之有愧,本来能够在这里学习,就要感激少庄主的大方,如今不仅包吃住免费教学,还要给额外的福利,直接把人养起来了,哦,还养一只老虎,米团的伙食标准也跟着上升了不少。
    总之,少庄主夫人这实实在在的利诱,还真是收获了不少人心,让人感觉到了有这么一位夫人的好处。
    若不是才从五叔那里知道那件事,少庄主夫人知道吗?要不要,告诉她呢?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纪墨收到的这些好处,看似普遍,却也足够让他心软,不是为了挑拨人家夫妻关系,而是真的觉得古代对女子不易,多留一个心眼儿总好过以后受欺负。
    当然,少庄主可能不是那样的人。
    有了这一层想法,等到下次送饭的芙蕖来的时候,纪墨就跟她多说了两句,话语中似乎还是要让人警惕小少爷那头的意思,却也说明了这山庄之内的侍妾,并不同于其他,她们所生的孩子,分量更重。
    芙蕖听了脸色微变,还年轻的丫鬟,实在是没多少城府可言,放下食盒就走,那急匆匆报信的样子让纪墨也跟着紧张了。
    等纪墨被叫到少庄主夫人面前的时候,心中的想法愈发复杂了,早知道不说了,呃,说还是要说的,就是白提醒一句,不然,总不可能跟少庄主说,你夫人挺好的,你不要辜负她吧。
    人家两夫妻的事情,也实在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插嘴,再说了,这种他看到的好,对少庄主而言是不是真的好,还两说。
    脑中回想着自己对芙蕖说过的话可有什么离谱过分的地方,发现没有,纪墨又安心了,给少庄主夫人行了礼,头也不抬地等着问话。
    没想到少庄主夫人一开口问的就是亲事,竟是还记得纪墨的哥哥纪阆娶的就是她身边儿的丫鬟,问纪墨有没有什么想法,言语之中,竟是有把芙蕖嫁给他的意思。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奖赏。
    纪墨心中想着,嘴上却回绝了,只道这一生只想专心研究御兽诀,我自小御兽,就想把这技艺学清楚学明白,其道渺渺,一生难穷,实在是无法分心他顾,还望夫人明鉴。
    时下欣赏一个人,赏钱赏物赏女人,都是标准的奖励方式,少庄主夫人所为也不出格,没想到会被拒绝,若不是知道这人没有旁的意思,指不定还以为是变相表示不会忠于自己呐。
    纪家已经绑定在了少庄主这艘大船上,纪墨的亲哥哥纪阆迎娶了少庄主夫人身边的丫鬟,也说明对少庄主夫人是没有二心的,这样的人家,不可能再转投到别处去,更何况纪墨让芙蕖捎回来的话,本来也是善意提醒。
    少庄主夫人明白这一层,见他不娶妻,也没直接挑明了说芙蕖如何,便顺势说他管理院子颇有功劳,问他要什么奖励。
    纪墨想到这位少庄主夫人的出身,心中一动,道:夫人若是愿意奖赏,不知可否让我学习一些解毒之法。
    手上被黑蛇咬过的伤口还没完全消下去,一眼就能看明白是怎么来的伤,少庄主夫人略作沉吟,御兽山庄的解毒丸她是见过的,不敢说不如药王谷的好,但药王谷的解毒丸,也是有着独到之处的。
    难怪少庄主信重你,你倒是聪明。
    鱼不如渔,谁都知道,但直接求渔的,总还是少数。
    少庄主夫人点头应了,纪墨离开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一个盛放了书册的木匣,雕工精美,其中的书册却是手抄本,看完要归还的那种,不敢说是药王谷的不传之秘,却也的确有所建树就是了。
    纪墨心满意足,在不耽误主要任务的时候,多学一些相关的知识,总是不坏,药草可变,药性可变,药与药之间的搭配道理,却有不变之处,若能融通其理,他日未必不能有所成。
    第351章
    能够记录在书本上的知识,本身就是对前人所知的归纳总结,算是浓缩的精华,显然水字数这样的事,在古代还没什么生存土壤。
    短暂的寿命,无穷的知识,能够书写这些的人不会用那些无病呻吟的辞藻来修饰如此实用的知识。
    每一句都是干货,满满的诚意。
    纪墨打开书册全部看了一遍,大部分文字还能知道其意思,小部分就不太明白了,生造字绝对不是武则天的特权,写这本书册的人不知道是写错了,还是提笔忘字暂时找了个替代的,偶有那么几个,看起来还真有些碍眼。
    此外,就是一些词汇的问题了,如同人有小名大名别名外号一样,药草也是有着各种名字的,而处理药草的手段,也有着不同的叫法,这就需要更加专业的知识了。
    在以前的世界之中,纪墨曾经当过药植师,哪怕药草不一样,却也不是对药性药理一窍不通的人,但为难就为难在这半懂不懂,反而不知道要往哪边儿靠。
    晚饭还是芙蕖送来的,她放下食盒并没有马上走,纪墨以为是要催促自己还书,这样的手抄本实在是太珍贵了些,忙道:书我才看了一遍,里面有些东西不是太了解,不好誊抄出来,便等着明日问问人再说,我定会尽快还上
    你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是了。
    芙蕖瞪了纪墨一眼,说的样子似有很多不情愿,偏又应了。
    纪墨愣了一下,这是几个意思?不过既然她说能问,他就问好了,若是问别人,拿着药王谷的东西问别人,似乎也不太好,芙蕖怎么说,也是药王谷出身的,还能好些,也更了解一些。
    他是用了心的,当下就把不太确定的那些提出来,一一问了。
    不知道这书册能不能给芙蕖看,纪墨就当不能,没有拿出书册来,直接就问,一会儿是这个药草的名字,一会儿是这种处理的手法到底是怎样的,一会儿又说两种药性相冲的道理为何在此并不适用。
    芙蕖果真是药王谷的传承,就是一个丫鬟,懂的也不少,大部分都答上来了,小部分的问题,回答不上来似还有几分气恼,自己挽尊道:这个我要想想,明天才能告诉你。
    说到最后,天色渐晚,纪墨不好让对方一个年轻女孩儿继续跟他待在房间里,便道剩下的明天再请教。
    饭菜放在桌上,已经凉了,纪墨这边儿有一个小炉子,倒是可以一会儿自己加热,不是什么问题,芙蕖明天拎着食盒过来收走这些空盘子就是了。
    她把上一餐的空盘子放在食盒中,拎着要走的时候,牙齿咬了下下唇,还是有些不甘地问:你讨厌我吗?
    自药王谷的小姐嫁过来成了少庄主夫人,自少庄主夫人安排了人给纪墨送饭,也就是芙蕖做的这个差事,时间不长不短,也有一两年了,一天两顿地打照面,讨厌么?
    纪墨想到白天时候少庄主夫人话中的意思,当时房内并没有芙蕖在场,可消息,大抵还是传到她耳中了。
    年轻漂亮的少女,并不讨人厌的性子,勤劳能干的本性,大方开朗的样子怎么会讨厌呢?
    不讨厌,你很好,只是我不够好。
    纪墨笑了一下,谈不上多么出众的样貌,少年人自有那一股子清隽之气,又似夹杂着书香,天然便有几分文弱感,哪怕驯养着猛兽,日日与猛兽为伴,也没有那股子迫人的气势。
    素衣布衫,平平常常,无论哪点儿,都不是人群之中焦点该有的样子,可
    芙蕖咬着唇,眼中若蒙了一层泪光,他就这么看不上自己吗?
    人一生的时间是有限的,短的二三十年,长的五六十年,七八十的总是少数,幼时懵懂无知便要耗费十年工夫,少年奋进好学,也不过二十年而已,人生一半,为学,另一半,当学以践行
    纪墨没有看着芙蕖,他的这些话,是对她说,却也是对自己说,如果说第一次穿越的那辈子还想着维持一个学生的纯粹,不去为旁的事情分心,免得那结婚生子的人生经历真的把心也磨炼老了。
    那么,一生走过,回头去看,看到的不是后悔,而是心甘。
    若没有这样的专注,不可能有这样的成绩吧。
    做事情,总是要专注的。
    柴米油盐酱醋茶,看似是人生必不可缺,可随之而来的种种纷扰,又要分走多少心思?若可以,纪墨都愿不吃不睡,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如此,才能在成绩出来之后不会后悔当时没有用心。
    学习是主线任务,同样也是他感兴趣并喜爱的。
    其他的,若要排在其后,又何必呢?
    如果不能百分百用心,莫若不要为好,否则他日生怨,怕是要后悔了。
    这话似有几分伤人,芙蕖压抑着眼中的泪意,强自睁大眼睛,不敢低头,只怕一低头,泪水就直接滚落。
    你很好,值得更好的人,喜欢你,也被你喜欢的人。
    纪墨说的真心诚意,脸上还有一个笑容,不管怎么说,不管芙蕖这份不甘心中有多少是对他的喜欢,多少是被驳了面子的不快,他总还是要感激这份厚爱的。
    人的一生啊,多少人擦肩而过,只是陌路,又有多少人回望一眼,记下你的身影。
    该感激的,那些愿意把你记下的人,总是关注过你,让你在这世间一行,不至于如烟花散落,转眼成空。
    亲人,朋友,若还有那并不为你所熟知的人记得你,那么,也可当做成功了。
    残存的余晖已经要跌落墙头,室内更暗,已经站在门口的芙蕖猛地拉开门,室外散落的光洒在她的身上,是发暗的橙色光芒,随时都要湮灭的那种,裙摆上,若有反光的丝线绣成的兰草幽然而亮。
    我当然很好。
    芙蕖这样说着,快步出门,食盒在门框处磕了一下,她回首,似在看食盒,又似在看纪墨,看那处在室内阴暗处的纪墨,脆声道:明天我还来送饭,你有问题明天再问吧。
    好,多谢芙蕖姑娘。
    纪墨应下,对方这般爽朗放下的样子,也是可爱的,他的声音之中似乎都含着笑,是欣赏,是赞同。
    笑什么,你这人,不喜欢人,就不要总是这样多礼!但凡你粗俗些芙蕖瞪了纪墨一眼,这话没有说完,一扭身飞快地走了,裙摆飞扬开,像是展开的羽翼,迫不及待逃离黑暗。
    纪墨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鼻子,无礼,怎么好无礼呢?这世上,任何一个看起来渺小的人物,谁又知道对方背后会带来什么呢?
    穿越者,异世人,哪怕是在这个世界出生的,有着从婴儿到现在的完整记忆,可,心里到底是不同的,那种处在陌生环境之中的小心谨慎,像是与生俱来,来自原初世界带给自己的深刻烙印,不能坦然融入其他。
    希望获得大家的喜爱,希望在找到师父之前不会得罪潜藏的师父,希望在找到师父之后,能够有人帮忙促成这一段师徒缘分,希望在师父面前表现良好,从而获得对方的喜爱,得到对方的倾囊相授。
    纪墨不是那种非常聪明,情商很高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获得其他人的好感,他揣摩着对方的境遇,想象着对方的喜好,然后尽力让自己表现出那些讨人喜欢的特质来,明明不是中途替代,却像是有个原型一样,让他不得不去扮演深刻剖析这份心理,或只能称之为谨慎。
    身处黑暗丛林,不知道暗中潜藏的都有怎样的危险,连未来的路,那渺小的光,都需要自己查找才能不遗漏,又怎能不谨慎,不小心呢?
    古代世界的条条框框,阶级限制,他知道是不对的,心里是不赞同的,可事到临头,反而不能像是一个真正的原住民那样大声而激烈地反对,他怕自己表现出来的异暴露了那真正属于异类的身份。
    也就是说他穿越者的身份反而限制了他,让他表现得比那些原住民更加适应规则,服从限制。
    或许,这也是很多小说中那些穿越到古代就天然维护阶级统治,并且企图成为统治阶级的人的心态吧。
    发现自己胆小,纪墨并不觉得可耻,只是有些怅然。看诗词文章,既爱锦绣,也爱激昂。锦绣华彩,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贵,激昂壮烈,是自叹弗如的权,二者皆不占,便是普普通通的真水无香,纵是无香真水,又有何滋味可言?
    当以普通概之,再想要做些什么大事业,似也都如痴人说梦一般可笑了。
    燕雀不曾飞,岂敢问鸿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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