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强称之为朴素,大约也可。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怎么就摊到我头上了呢?
    一个太监在房间中来回转圈儿,两百年过去,朝代或已变化,他的服饰也跟之前的有所不同,年纪不轻,约有四五十的样子,皱巴巴的脸上像是随时都在呈现一个苦字,不是那种讨主子喜欢的类型,而他又能有独立的房间表明地位
    纪墨猜测着,考试的时间,若没有点儿什么好看的,便只能放飞思想,尽可能让它不要闲得发慌,一慌就总容易想不好的事情,可能他就是那种骨子里的悲观主义者,表面上也不会成日唱衰,可对每件事,都抱着最坏的结果也都能接受的态度,于是只要不是真的落到那最坏的结果上,反而能够自然而然地笑起来了。
    干爹,干爹,你怎么还在这儿磨蹭呐,我都听说了,咱们可是要
    小太监清脆的声音之中夹杂着急切,匆匆忙忙从外头奔进来,推门就进,差点儿跟老太监撞个满怀。
    嚷嚷什么呐,天还好好的呐!
    老太监打断他的话,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院子里没什么人在,他便空呸了一声,我这儿还没失势呐,他们就一个个狗眼看人低了!扭过头来,又在小太监头上拍了一下,我收你可有什么用啊,咋咋呼呼的,说了多少次,不能慌,不能慌,越是慌越是要出事儿的。
    这话说得,好像适才慌得在屋子里转圈圈的不是他一样。
    纪墨觉得好笑,脸上也真的有了笑意,似又看到五十年时那会学着老太监模样无声说话的小太监了,明明物是人非,却又因那异常的相似感而倍感亲切,多了些莫名的期待。
    是,干爹,我知道了,还是您老人家厉害,稳得住,我听到都慌了,这可没咱们什么事儿啊,那王婕妤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巴都巴不上,傻了才要去得罪,怎么到头来两边儿斗法,死的却是咱们?
    小太监口齿伶俐,一下子竟是把前因说了些,给了纪墨一个简单的前情提要,更方便他猜想了。
    可谨慎些,这话莫要说了。老太监告诫了小太监一声,目光还往门外睃了一圈儿,没人,略感安心,便也忍不住道:早跟你说了,这宫里头,一定要靠上一头,否则站在中间,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太监心直口快,拆台道:咱们想靠也靠不上啊!
    无法表明自己的立场,直接被默认为中间派,真是要把人冤死了,明明是想要投靠的,这不是还没瞧准,怎么就不给个机会再看看,再说了,也没哪个过来招揽,他们就真的那么不得看重吗?
    这宫里头要混得下去,你得有绝活。老太监再出一句真言。
    要出挑,又不能太出挑,某些度不好把握,但技术上的事儿,就好说了,看看那御膳房的太监,就说那大厨,上头也不是总满意他做的菜,可他还是在御膳房立住了,为的什么,不就是有主子爱吃那一口嘛!
    这种有技术的才能站中间,两边儿都不靠,两边儿也都不会对他怎么样。
    干爹不是也有绝活吗?小太监问,像是发现了矛盾点。
    老太监被问得一滞,之前吹的牛皮破了,怎么办,想要圆,也要圆得上啊,一时间想不到,干脆一叹:这里头的事儿可就多了,以后再跟你说,去去去,先去外头盯着去,看有什么消息再回我。
    小太监应了一声,被打发出去,竟像是全无进门时候的焦急烦恼了一样,真是个不知道愁的年龄,什么烦心事儿,转眼也能忘。
    又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儿,最后无可奈何的老太监从某处翻出藏下的银钱来,找了个袋子一并装了,往外头走了一趟。
    纪墨虚坐在房梁上叹,看上头啊,你要的绝活就在房梁之中藏着呐。
    不知道这藏东西的人是不是以前的那个锦衣太监,又或者是后来的某位书册主人,反正吧,这个藏东西的地儿,还挺别出心裁的。
    确定不是武侠世界,可没人能够一蹦三尺高,直接到房梁上,便是这给下人住的房舍并非高房梁,想要上去也要多踩两个凳子,再考虑到给梁上挖洞,最后再弥补,也是需要不少细心的技术活儿了。
    有心人,都是有心人。
    书册受到重视是遂了愿,却让那老太监抓了瞎,过了不多时,揣着干瘪的钱袋回来,独自在屋中唉声叹气,等到那小太监回来,又做出一脸镇定自若的样子来,这么着没多久,独自走了。
    小太监过来找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他以为自己要跟着干爹走,没想到他竟被留在了宫里,是干爹自己要走。
    你以后,少说两句,这宫里头,容不得多话的,少说少错,可记得了。老太监这次被赶到外头皇庄去,明面上的理由便是因为多说了一句似有抱怨之意的话,成了别人发难的由头,于是他这个引子,就不得不负担这份责任了。
    干爹小太监泪眼汪汪,扯着他的袖子不放。
    你以后再找一个干爹吧,总也没跟我几天,别受了我连累,那就罪过了。老太监又是一叹,他们这等无根之人,有的到了老时,总记恨那些年轻的,有的,却也爱惜这些年轻的,不愿他们的一生也如自己一般荒寂。
    小小一个包袱,挎在胳膊上,半抱着,老太监就这样走了,看背影,愈发如同老婆婆一样,佝偻着,似已被那欲垂的红日压弯了腰,半生,一生,日出,日落
    干爹小太监还在哽咽,却不敢大声,这宫中,他们没有放声哭泣的权力。
    第330章
    【请选择时间,五百年,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
    五百年。
    没想到就这样苟过去了,书册连现身都没有,就藏在那房梁之中,由纪墨陪着看了一场离别之泣。
    五百年的话,纪墨有些担心,房梁之中足够干燥,但有些意外总也防不胜防,万一有白蚁之类的搞破坏呢?
    看看,看看,这个是什么?
    兴高采烈的小太监冲同屋的室友显摆手上的东西,盒子之中是易散的书册,保存得竟然还十分完好,层层包裹之中还能看到那发黄的页面上没有完全消散的字迹。
    说到这字迹上,纪墨就不得不说一说自己的创新了油性墨,这是他具有创造性的,起码是自己思考之后制作出来的墨,比例什么的调和好了,留下的字迹就有了跟油性笔写出来的异曲同工之牢固,便是水洗都不能模糊。
    鲜亮如新的字迹图案,配上那泛黄的纸张,还有特意装裱包裹的锦缎外皮,都让这本被层层密封的书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房间之中一溜大通铺,打开的铺面却没有几个,这五百年间,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房舍的格局有了大的变动,这里已经被小太监占据了,这些在外头低头卖乖的小太监,在房间里就不那么安静了。
    盒子打开放在床上,里面的包装打开,书册露出来,小太监兴高采烈地说:这运道来了,挡都挡不住,那天我就看着房梁上有老鼠来着,一鞋底子扔过去,嘿呦,老鼠没打着,鞋子掉下来把我给砸了,当时还说晦气来着,没等回过味儿来,竟是腿上又被砸了一下,幸得隔着被子,倒也不太疼,我还寻思,当时就扔了一只鞋子来着,怎么掉下来两个,莫不是以前谁的鞋子掉在上头?
    小太监眉飞色舞,跟同伴说话的声音倒不大,他的话语活泼意趣,同伴也凑过来听着,目光微微发亮。
    摸索着点了灯,我才发现不是什么鞋子,而是个盒子,幸好这盒子不大,不然非要把我腿给砸断了。
    这话着实是夸张了,一本书册而已,加上加速度,也没那个重量。
    小太监胡吹冒撂,听着的同伴也只微微点头,很是信服的样子,听他继续吹嘘这盒子的不凡。
    宫中没人傻,何况这些小太监,从不懂事儿被弄进来到现在,看着十来岁的年龄也不大,但资历老的,说不得都在宫中混了五年了,生生死死的,哪个没见过几回,自然也知道轻重,知道怎样跟那些老太监打听一些事儿,就比如说这个带图画的册子。
    可惜,五百年实在是太久远的时间,小太监也没什么文化,不能指望他们细数前朝历史,详知这五百年的变革,探究一个物件的古往今来,小太监的打听终止于这盒子不便宜,准备当礼物送上去,换个好位置。
    如今他还在御花园中打扫,每天没白天没黑天的,实在是看不到什么出头之日,若是哪日御花园里出了事故,再轮到他当值,便是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得也要被问罪。
    最好是跟哪位娘娘,就是再不受宠,总也好过咱们,不说吃香的喝辣的,多少也算安稳,你看那何光,不就是跟了个才人吗?都成什么样了,前儿还拿着一把瓜子儿到我这里问事儿,真是
    小太监口风不密,又或者十分信任这位同伴,直接把那本来不应该多说的事情说了,然后又说起这盒子的木料如何如何珍贵,被装在这样珍贵盒子之中的书册定然不凡的事情上。
    我可不傻,这盒子里头的东西肯定比盒子重要,等我以后学了字儿,认识了,我就知道该怎么用了,说不好我的青云路就在这上头了。
    小太监说着往后一仰,翘着二郎腿儿,用这种不规矩的姿势来表现自己的大爷气质。
    一个小太监,有什么青云路。
    这等值得嘲讽的话,也着实是不通文墨才能说出口了。
    他的同伴眼含羡慕,目光看向盒子,看向盒子之中的书册,手指微微蜷起,欲伸还缩。
    纪墨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这位安静捧场的,连言语都不多说的室友恐怕心思有些深沉,这样的人,不好交心啊。
    之后的事,就像是再一次验证他的某种预测一样,果然,事到临头,背后一刀,最后能够离开御花园,换了工作高升了的不是小太监,而是那连着书册并盒子一同献给大太监的室友。
    这宫中的物件,都是主子的,哪个轮到你们做主了,还想昧下东西,丧了良心!
    正在翻找盒子不着的小太监被突如其来的大太监给弄蒙了,这是他本来想要献给东西的对象,也是这位,无他,直属领导,实在是不好轻易越过去。
    哪里想到目光看到站在大太监身旁的同伴,什么都明白了,震惊,愤怒,转折之中的疑惑几可忽略,小太监竟是连背叛都来不及指责,因为对方所为是政、治正确。
    抛开所有的个人感情,徇私舞弊,发现了好东西,告诉上级,没有一点儿问题,并且这好东西的归属,说是由上级做主,其实就是献给了上级表忠心,从头到尾,甚至都不用沾手那件东西,只要打小报告就好了。
    被制住的小太监要被拉下去受板子,这个刑罚,不轻不重,想到那小太监狠厉的眼神儿,他的同伴难得哆嗦了一下,有些迟疑,看向大太监,大太监也正笑眯眯看着他。
    他心中一颤,忙又低了头。
    好孩子,你做的是对的,对的就要有奖,正好,王娘娘那里缺个人,你就补过去吧。
    王娘娘是个婕妤,听起来地位不低,但性子着实不好,令人畏惧,可,他不敢多说什么,只低声应了:是。
    听话就好,这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要听话。
    大太监说完这句足可令人回味的话,带着人就离开了,明火执仗的,远处,隐约还有压抑的痛呼声,来自受了板子的小太监。
    纪墨在一旁看着,有些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
    幸好,书册的主人已经换了,成了那位大太监,他回到住处,自有干儿子服侍,便有那凑趣的问。
    他把盒子放到一边儿,也不很重视,说:那小子太灵了,真提拔了,扭头就能把你给卖了,就说这盒子和里头的东西,过了他的眼,咱们可就留不下了,若是日后他再卖一回,落到杂家头上的,可就不是板子了。
    今儿这事儿,还算是轻拿轻放了,大太监给那小太监的惩罚不轻不重,二十个板子,不多不少,就是个告诫的意思,对方先想着把东西给他,也透了信儿,还来不及过手,就被卖了,也是可怜那份儿诚心了。
    一个干儿子还在给大太监捏胳膊,听到这一句回话,立马心悦诚服,笑着吹捧:干爹这一说,儿子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怎么做?
    大太监饶有兴趣,这孩子他也带了一年了,能不能成事儿,可就真看悟性了。
    回头我就去找那被打了板子的,给些药,传个意思,以后他便要对咱们感恩戴德,这次事不成,还有下次呐。那小子也不会好过,总有人盯着他,免得他心中不忿给咱们生事儿。
    大太监听着微微点头,就是这么个意思,扭头却道:这宫里头,你记得了,若是不能直接把人打死,最好留一线,也是个情分。那小子去了王婕妤那里之后就会知道,那位爱恨分明,也没传言中那么不好伺候,说不得日后还要感谢咱们给他选的好地儿。
    干爹说的是,干爹说的是。
    说话的干儿子再次拜服,没说话管着捏腿的那个,眼风往上扫了扫,也是若有所思。
    便是纪墨,在一旁听了,也为这意想不到的结果表示叹服,触类旁通,这等御人之道难以用之御兽,但某些思想,总是能够给人启发的。
    【请选择时间,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四千年】
    一千年。
    纪墨真没想到这书册竟是安安稳稳在皇宫之中转了个圈儿,最后转到太监墓里头了,封土的时候还有人叹:真是好大风光!
    要不说呐,这救驾的功劳,拿命换来的风光
    话语之中的矛盾意思,也不知是羡慕,还是遗憾了。
    可惜,太风光了,没多久就被盗墓的光顾,这太监墓连个守陵的都没有,当天夜里就被盗了,一众陪葬物品之中,书册就显得很不起眼了,混在盒子之中被带出来,次日天明一看,被那盗墓的汉子丢在地上骂了一句: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白瞎了工夫。
    说不定是什么名家作品,赶明儿问问看,若是还能卖个高价。
    另一个说着,两人就又赶在下午悄悄找了人去问,结果,被询问到的书生看着那册子,嗤之以鼻:哪个朝代的肮脏东西,太监也能著书了,拿走拿走,别脏了我的眼。
    他的动作幅度大了些,被推搪的汉子手一歪,书册就直接落到了一旁的臭水沟里,他当下就扯着书生不许走,骂对方坏了自己祖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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