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墨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总像是身后多了一双眼睛,也不怕他看什么,就是被盯着不太舒服,后来才渐渐适应了。
    单是训练上,道理并不难,难的是要兼顾小动物的性情,比如那怕水的,若非要把它往水里按,说不得还能看到它游回来,好似优哉游哉的样子,其实,紧张害怕,动物的脸上做不出太多的表情,却能感觉到那小小的身躯在微微颤抖,也许眼中也会透露出一二来。
    纪墨知道大人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从不肯那般逼迫动物,但他嘴上说话总是不留情,少不得私下里还要跟师弟说,其实并不是真的要打,小动物还是很聪明的,知道要如何做才好。
    只有时候顽皮,孩子一样,总要他们耐心一些。
    知道了,多谢指点。师弟回答得冷淡,目光看向纪墨,似有些话要讲,末了也没说什么,照旧跟着学。
    因珍宠园出了这一回风头,下一次有类似的聚会,宫中又让珍宠园出节目,便是师弟上台,取代了纪墨,纪墨见过几次师弟是如何指挥的,照猫画虎,都是被训练熟了的猫猫狗狗,总也顺利,便不担心,三两次后,他就彻底成了幕后了。
    第323章
    自头一年在公主殿下的生日会上亮了相,珍宠园就算是起来了,以后的每一年,公主殿下的生日会上都能看到小动物们的表演,一次次,力图有新意,却又不那么容易。
    动物能够掌握的东西就那么些,指望它们跟人类一样机灵唱歌跳舞样样行是不可能的,训练起来投入的心力又是百倍,但每年来观看的人,也许会有变化,总不会太大,总也要兼顾老观众(皇帝皇后)他们的观感,必须要有一点儿新意。
    为此,珍宠园引入了些新动物,猴子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占大头的那个。
    相较于猫狗的学习能力,猴子就更聪明些了,只是大人训猴并没有经验,于是一同被引入了的编外人员临时工,就是那训猴的老师傅了。
    老师傅祖祖辈辈都做着驯猴的事情,仅此一项,已可称艺,是为猴艺。听到人买猴子,价钱给的高,他还挺高兴,听到要把驯猴的人一同找来,同样因为价钱高,犹豫一下,也应了,后来发现是太监来找,几乎是一脸悲苦地把儿子孙子推回去,自己独个儿来了。
    来了两天,发现没人要给他切一刀,这才算信了之前的话,这会儿再教技艺就肯用心了,比起后辈都要当太监,把祖传的技艺教给太监这种交换,就是很合适的买卖了。
    管事张罗好这件事,不可能不让自己的徒弟跟着学,于是来学猴艺的又多了两个。
    常年在宫中的太监,那跟外头的人也是不同的,若说养尊处优,似乎有些过分,但他们的确是看不起老师傅这样的卖艺人的,哪怕知道这学好了有好处,却也不肯舍个好脸给人。老师傅表面上唯唯诺诺,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等到纪墨慢慢撬开对方心防,请教问题之后,才发现这位老师傅也是藏着心眼儿的。
    猴子怕挨打,怕不给吃的,这都是对的,却也要看怎么打,就是吃的,也要看怎么给,更不要说诀窍就要在训练的时间上,白天里这么训是不成的!
    老师傅喝着纪墨供上来的小酒,说的时候略带得意,显然也是白日里被那些人的脸色给气到了,不然这话也不会这么容易说出口。
    一个小酒杯,他抿一口,身上趴着的猴子也会伸手拿着同一个酒杯抿一口,明明是不同的物种,但两个好似爷孙一样,爷爷一口,孙子一口,喝完之后那龇牙咧嘴的吸气声,都如出一辙。
    纪墨以前也知道猴子的模仿力强,但动物园那些,隔得远远,看着猴山上多是晒太阳抓虱子的,哪个也不肯与你近了,就是野生动物园,或者什么景区,据说有猴群戏耍游客的,也不过是抓走背包帽子之类的,哪个会跟你真的来个猴子戴帽子之类的演示啊。
    可能也是现代人心浮躁,被抓走帽子背包之后又急又气,多半都是想打,还敢打的居多,便是追不上,一把石子扔过去,也有打中的可能,所以猴群都来去匆匆,还真的不会在得手之后再留在原地等着挨打。
    又或者,经过了许多年的接触,猴子们都学精了,知道这些人不能拿它们怎么样,既懒得表现,又对那些物件没什么好奇心,愈发懒散了。
    所以,纪墨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灵性的小动物,看着那乌溜溜的黑眼睛,眼中就是喜爱,尤其它动作灵敏,还爱模仿人的动作,看起来就更可爱了,小大人儿一样。
    老先生这样说,是要在夜晚训了?纪墨这般问着,拿了桌上的下酒菜,一颗花生豆去喂那跳到桌上的小猴,小猴不理会喂到嘴边儿的花生豆,绕过他的手,长臂一伸,不仅自己拿了花生豆,还用下肢把那装花生豆的盘子一同拽了过来,似显示自己能耐,完成动作之后还对纪墨咧嘴露出了一个嗤笑的样子,像是笑他蠢,一个花生豆能跟一盘比吗?
    吃花生豆的时候,也如老师傅一样,往上一扔,仰头就接,小嘴对得准,那花生豆就直接落到嘴里,吃着还看纪墨一眼,连这举动,也似笑话纪墨只会规规矩矩用筷子吃花生豆一样。
    怎么说呢?它脸上的表情可要丰富多了,很多都能给人更多想象的空间。
    这小家伙,是我惯坏了。
    老师傅这样说着,却不见责骂,他来的时候就说了这小猴是不卖的,小猴的母亲是老师傅亲自驯养的,后来得了这个小猴,他就带在身边儿,自小就带着,便有几分不同,不仅亲人,而且更灵巧,不用怎么训,跟着他们耳濡目染的,自己就会很多花样。
    钻圈,翻跟斗,倒立,骑羊,更有穿衣戴面具,拿着笸箩收赏钱的能耐,必要的时候还能顶个人用,让它拿个东西啥的,都能轻松明白。
    这就很难得了。
    所以老师傅对它也极好,自己吃什么,必不让它落空,每日里还都会准备新鲜的果子,还会亲自捉虫给它吃。
    看着挺好的。
    这种对话,就有些陷入熟悉的模式之中了,别人说,我家的孩子如何如何顽劣不堪,然后你就要说其实活泼了更可爱之类的话,绝不可以直接附和,哦就是那样顽劣,太糟糕了,对啊,就是被惯坏了。
    纪墨有意跟老师傅交好,以便学点儿真传,老师傅也图新鲜,一般人可没谁能住在太监堆里还全身而退的,回到乡里说一说,也是见过世面了,跟伺候皇帝的下人住在一起过,四舍五入,岂不是也跟皇帝离得近了?
    估计也有那么点儿虚荣心,所以不用纪墨怎样讨好,把酒和下酒菜备上,老师傅就能在闲聊之中说那么点儿有用的。
    纪墨这般做的时候并不避人,心思也是直白,其他的太监见了,也有想要跟着学的,或者干脆在一旁听着捡便宜,但老师傅也有心眼儿,只要有其他人在,他就跟纪墨说自己在乡里头吃啥喝啥,或者说出去卖艺碰见怎样怎样的人,这种话,也算是有趣,但一般有趣,对忙了一天的太监来说,没有几个能忍着困听下去的,一来二去,就成了两人的小聚会,再没旁人参加了。
    便是有人有心故意来几趟,听到的也多是一些乡野趣闻之类的,这倒不是老师傅有意了,他就是在讲这些的时候捎带脚说上那么两句正经的,便比如这夜晚驯猴的说法,他若是不说,几个能想到?
    等到自己摸索出来,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这猴子好也不好,太像人了。
    老师傅这一句就含着些无法言说的心酸了,看着猴子被打得吱吱乱叫,早些年,他还没什么感觉,可近些年,却是听不得了,一听到就跟着难受,心就像是被揪起来一样,愈发心慈手软。
    可心慈手软又是不成的,猴子太灵性了,你若是装出来的狠厉被它看破了,后面就更不听话了。
    纪墨已经开始着手驯猴了,对这点也算是有些体会,如猫狗那样,因为它们不够聪明,所以诱之以利就够了,若是打痛了,不是怕了,就是反了,死也要反那种,就跟你拧着劲儿不回头,不知道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头。
    但猴子太聪明了,聪明到你若是不真打,它不怕,不听话,还敢爬到你头上造反,它若是有心跟你作对,藏着坏,总有逃走或是怎样的时候,装着听话,你放松了管束,它就能逃之夭夭,说不得走之前还要顺带着搞搞破坏。
    若是把所有心力都跟猴子斗智斗勇,倒不如一开始狠狠打,打到它怕了,后面就好驯化了。
    这种驯化方式,可以说是很原始了,听起来就透着残酷。
    你们买的还是我们都训过的,算是熟了的,若是那野生的,生猴驯起来,更是要打上几顿饿上几回,方才能够稍稍听话,这比拼的就是一个狠劲儿,若让它们发起狠来,你这边儿就要受罪了。
    猴子的爪子也是能够伤人的,更不要说它们聪明懂得利用工具,抓起棍子给你一棒子,你都没处喊冤去。
    若是有刀子在手,那真是捅死人都没处说理。
    而若是真的让猴子那样成功了,就绝对不能让它回到猴群之中,否则,整个猴群之中的猴子都会那般跟人作对了。
    为此,死在老师傅手中的猴子,他不说,只怕也不是没有。
    这还罢了,等到表演的时候,远离乡土,多有不适,人还会水土不服,何况是猴子。那些表演的道具,有些面具衣服之类的,不是沉重就是不舒服,猴子又不能说话,强忍着,就有了压力,再跟着奔波,就受了苦,跟着他们这些驯猴人的猴子,真正老死的少,多半都是累死病死的。
    哪一日,突然不动弹了,尚且还算是死得好的,有的累了病了不能说,在表演的时候表现出来,被驯猴人当做不尽心在偷懒,便要挨打,打着打着,不动弹了,真像是被打死了一样,也有可能真的就是被打死了。
    常说杀鸡儆猴,然而杀猴儆猴于他们也算是平常。
    每一种被驯化成功的动物背后,已不知埋葬了多少同类的尸体。
    【主线任务:御兽师。】
    【当前任务:专业知识学习(93/100)】
    第324章
    老师傅没有在这里待多长时间,当纪墨训好第一只猴子,管事知道之后,就直接把老师傅打发走了,还不忘提醒他在这里的事情若是跟人说了,保不住脑袋,可不要怪他们。
    到底是普通人,哪怕走南闯北,似乎有些见识,却也被吓到了,生怕这些太监为了保密会反悔杀了自己一样,走得急急忙忙,连跟纪墨来个眼神交流都来不及,更不要说纪墨准备送他的酒了,没来得及伸手,一抬头,人就跑得踪影全无了。
    周围的太监们在笑,管事也笑:这些人,不吓唬吓唬他们,那可真是什么都敢的。
    听到他这样说,纪墨才想到,让老师傅这样的人进来,其实是不符合规定的,就好像之前大人收留他,也是反复犹豫,甚至几次都想要拒绝的样子。
    不过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民不举,官不究,他们这里又不是真正的皇宫之内,总的来说还是偏了点儿,类比教坊司之类的地方,想要学习进步,总是需要自己动脑筋的,若是凡事都等上面人明令同意,下头人也不好出彩了。
    回过身来,管事就对他们说:都把嘴巴闭紧点儿,谁嘴上没把门的,坏了事儿,小心到时候一起死。
    这个威胁还是很有效的,古代皇权至上,皇权之下,动不动就株连已成常态,指望主子好,然后下人忠心,还不如指望株连够严密,让所有想要动手陷害主子的下人,都要先有死一死、死全家的觉悟。
    收买必死之人的成本也会更大,让那些背后谋算的,少不得大出血一下。
    多年的影视剧熏陶,总算还有些不是假的,纪墨这样想着,又听到管事让他多教授其他还没学会的人,纪墨应了,也不藏私,扭头就把夜间驯猴这个法子说了。
    一时间,不少人对那已经走了的老师傅怨声载道,这老杀才,竟是还留了这样一手,若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被坑到几时呐!
    就是,他若是没走,少不得这会儿收拾他一顿出出气!
    怪不得跑得那般快,这是怕咱们翻旧账啊!
    太监们说着,跟纪墨的关系倒是更融洽了一些,之前那些看他跟老师傅亲近不那么顺眼的几个也有些狐疑地看他,这人是真的还是假的,把自己那么辛苦套来的东西,轻易就教出来了?
    咱们都是珍宠园的,你们出彩就是珍宠园出彩,都是一样的,我旁的也不会,上不了台面,在这里训训动物就好,过两日,我训的猴子能表演了,还希望大家看一看,捧个场指点指点。
    这话就很谦虚了,有了一,就有二,后面的三四五也必然不远,而这时候,其他人还没训出什么来,纪墨领先的已经不是一点半点。
    好说,这叫什么事儿,招呼一声,我们都去的。
    正是,还要跟你好好学习学习。
    你训出来的新花样,我们不也可以学吗?一定会去看的。
    说话声中难免有提前下套子的,也有不客气的,纪墨都笑着谢了,这两年,他又年长一些,每日早上都要偷偷刮胡子,生怕惹人怀疑,这样的他,是必然不可能再去台上指挥什么的。
    教了人,不图对方记个好,只图没人使绊子就好了,说起来,他能有钱给那老师傅买酒,也是多亏了如今的管事,账上面钱财分明,一点儿都没亏了他。
    更有那看门的和采买的太监,拿了钱就能帮人捎带东西,这就是人缘儿好的好处了。
    等说过一回话,回到住处,看到的就是拄着拐的大人,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出院子了,腿脚上不便利,管事给悄悄找了大夫看过,说是早些年落下的毛病,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是这样,年轻的时候跪得爽利,便是罚跪,之后用热水敷敷也能过得去了,好像没事儿人一样,老了之后,就难免腿脚不好。
    常年能够感觉到腿脚关节上针扎一样的疼,说剧烈又不剧烈,偏偏行动上就能感觉到,让人心烦气躁,浑身没劲儿。
    走了?
    大人见到纪墨,问了一声。
    纪墨忙上前来扶他,说:走了,一早就送走的,肯定没人瞧见。
    老师傅来的时候是深夜之中,做贼一样被推着进来,之后就再没出去,这一次又是一早走的,天都没亮,周围几家都是同样的权贵人家的下人看房子,没有主子在头上,可少有起这么早的。
    走了就好,这就能放心了。大人这样说着,虚持着拐,被纪墨扶着在床上坐下,这床是纪墨改出来的土炕,连着外头烧水的炉子,时常烧着热水,多少有些余温,坐卧都更舒服一些,连带着原来在纪墨房中的橘猫,自知道了这地儿,再不跟纪墨凑合,都改成了这里,老猫年龄也大了,白日晚上,都不怎么动弹,往炕上一趴,三百六十度换姿势,偶尔也显出年轻时候的妖娆细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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