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徐广,是个狠角色啊!
    一旁有人窃窃私语,正是看到这一幕,心中惊叹。
    不仅狠,还要有心计,更能抓得住时机,做得出的魄力才行,放到你我身上,便是此法能行,咱们又怎么舍得?
    说话的人拿来的也是个瓷瓶,看着桌上瓶子,若看家中小女儿一般,满眼的爱怜之色,他们拿出来的都是心爱之物,纵不十分爱,也舍不得把好好的东西毁了去,家大业大,哪个却也不是摔瓶子炫富的人家。
    可不是么,这千金之响,纵不是我家,也听得心碎啊!
    这说的话,若是被那位代章兄听闻,定要引为知己了,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吗?
    看着好好的东西被毁坏,哪怕不是自己家的,难道就不可惜,不心痛吗?
    像是在看一场悲剧,而后隽永于心。
    想必以后代章兄想起这位徐广,都会记得这种令人心痛的感觉,时日久了,说不得还有些为之心痛了。
    某些感情总是能够混同的,那种对自家子弟的怒其不争,日后会不会也落到徐广身上,为了让他挽回这一笔千金之失而给予种种好处呢?
    这一瓶子,摔得值,未来可能换得许多千金回来。
    这一瓶子,也摔得不值,能够留作后世鉴赏的可称为艺术品的存在,就因为换取一个商业机会,换取若干千金而碎,艺术的殿堂之上,恐怕不少人会为此哀鸣吧。
    有些东西,总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而在一些人眼中,它代表的只是钱,以及赚更多钱的机会。
    纪墨一叹,多少代人在这个瓶子上感受到的喜怒哀乐,到此全都散了,以后再说起,没个凭依,又能记住多少呢?
    宛如那历史之中不曾留下证据的文字,若连文字都不记载,以后又有几人知道呢?
    考试之中的过场几乎没有,两场鉴宝会宛若只隔了一道屏风,而同样的欢笑,却又让人体会不同。
    最后看了一眼那徐广和代章兄说笑的一幕,纪墨已经无法推断徐广的身份了,同是徐姓,若不是自家小徒弟的后代,也许会让他的心理上感觉好受一些东西总不是毁在自家人手里。
    罢,罢,罢,总是管不了的。
    纪墨放空思绪,随着那莫名的牵引回归,像是被放飞的风筝又被收回来了一样,回到身体,感觉到实质的束缚,心累。
    瓷瓶还在桌上,如今还是归属未定之时,是否可改?心中模糊有感不能改。
    某些东西,未曾看到的时候,它还是薛定谔的猫,活与死之间,一旦看到,便是某种必然,他的更改许会殊途同归,亦或更惨,甚至如同某种蝴蝶效应一样影响自身,只要有一丝影响自身的可能,纪墨就不会去做。
    这种谨慎,也许呆板,也许可笑,却也是无奈之选,有几人,能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来图一时意气?也许别人能,但纪墨不是别人。
    第302章
    【主线任务:修复师。】
    【当前进度:第一阶段考试已通过(成绩:良好)。】
    【是否进行第二阶段学习?】
    否。
    比起修复前人所做之物,纪墨更喜欢自己创造新的东西出来,而不是在某些基础上进行二次创作,尽量复原前人所思所想。
    性格中的独显现在这里,更加具有自主性的样子,算是个优点吧,却又与修复师一道不那么契合了。
    【是否开始学习下一个技艺?(可保留当前任务进度。)】
    是。
    【将于一日后离开当前世界,请妥善处理私人物品,禁止夹带。可选择继承人传承当前学习成果。】
    纪墨的房间是不许别人进的,平时的打扫也都是他自己来,倒不是有什么隐秘要藏,纯粹是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谁知道对方会触碰哪里,这种感觉想一想就让人不舒服,可能是洁癖吧,有条件的时候,总是更讲究一些。
    正中地下,原来是铺着青石砖的,现在石砖被撬开,下层的土被一点点挖上来,平铺在坑旁的油纸上,不一会儿,就堆积成了小山,坑已经挖得很深了,纪墨把工具放在纸上,小心不让土落到纸外地上,再把一个里外里包裹了好几层的匣子放下去,那匣子中装的就是鹤瓶。
    比起寻找别人的古墓,或者干脆用自己的古墓藏东西,这样藏方便了一些,还是土藏法,其实也没什么新意,好像很多地主老财藏东西会往地下藏一样,不同的就是纪墨总还是聪明一些,知道把深度加深,同时在下方拐了个弯儿,真正藏东西的地方是在上方的土没有被翻动过的地方。
    很多影视剧小说中都有那种在地下找东西的,要么是感觉到了地砖声音有异,确定下方是中空的,要么就是发现土的层次不是那种表层土,而是底下的土被翻上来的那种,确定下方是藏着东西的。
    吸取了这些经验教训,纪墨藏东西就故意回避这两点了,首先是深度迷惑人,少有人坚持到这个深度,其次是东西并非就在直下方,而是在侧面的拐角处挖了个洞,那才是真正藏东西的地方。
    洞口处再以黄泥注封,若是不仔细留意,恐怕也不太容易察觉出来,这样的藏法能够挨过那百余年,纪墨还是略有得色的。
    藏好东西,把油纸上的土回填回去,必然有一部分是无法再填入的,就用油纸包着,趁着晨光熹微,洒在了院中的田地里,顺手拿起小药锄把这一小片地都翻了一下,又浇上水,再也看不出土色深浅并非这里原有之物。
    这般处理完后,纪墨直起腰来,看了看已经跃过墙头的红日,那一片红霞逐渐升腾,点亮天空,倒计时上,时间已经悠然过了一半。
    传承啊!
    大徒弟过来送饭,询问纪墨今天有什么安排,纪墨让他把小徒弟也叫过来,说是有话要说。
    两人齐齐来到面前,纪墨便说了一下有关自己去后的财产分配方案,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惊喜。
    大徒弟脸上先有了喜色,复又收敛:师父好好地,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本来还想多说两句的,可看到大徒弟脸上的喜色,即便只有一瞬,到底还是让纪墨感觉不太好,哪怕知道这凭空的钱财足以让人喜动颜色,大徒弟也并非是好利无义之人,可那本来想要多叮嘱两句的话,到底还是不想说了。
    百年苦乐,总还是要自己度过,他便是说得多了,又能改变未来多少?
    何况,所有也都是一种可能,谁知道两人是不是真的兄友弟恭,有所谦让,又或者大徒弟因某事失了这宅子,又被小徒弟找回来的呢?小徒弟面相憨厚,却是难得的头脑灵活,不至于为了宅子较劲儿。
    纪墨这般想着,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是一叹:事情便是这般,我与你们说了,你们记得就是。
    师父,可是有什么旁的麻烦?不然我们出去躲躲?
    小徒弟提着建议,这建议也算是好的。
    古代的生存智慧,头一条就是躲躲,有句话怎么说的,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大部分的追责都是需要花费大力气的,就是有权有势的人,除非真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儿,否则有追责的工夫,有追责的钱,多少事都能重新办成了。
    天灾可躲,人祸可躲,出事了往外头躲一躲,时过境迁回来,又是好汉一条。
    比起大徒弟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小徒弟能够想出主意,哪怕不是什么好主意,却也还算有用,就很看得出能干来了。
    莫担心,没什么事儿,不过把这些白给你们说一说,你们记在心里就行了。
    纪墨这般一语带过,并不想人多问。
    小徒弟不再吭声,大徒弟却说话了,说的却是宅院财物的分配上,我是师父的大弟子,就守着这宅子好了,师弟拿走那些物件就好,都是师父亲手修复的,必也值钱。
    话是这个话,理是这个理,甚至这件事儿还是纪墨首先说起来的,但听到大徒弟当着自己的面儿就分配自己死后的那点儿东西,还是心中别扭,干脆不听了,扭头回了房。
    师兄说这个做什么,师父该不高兴了。
    小徒弟还是聪明些,这样说着,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小声说,算是提醒。
    这不是师父说的吗?我住这宅子已经住惯了,不想走,到时候就把家人接来,一同住,本来还说着今年给我找媳妇儿,要回村里头成亲,若是有了这宅子,真是气派又体面
    大徒弟的话语之中已经开始遐想娶亲场面了,声音越来越远,应该是被小徒弟拉着走远了吧。
    纪墨在考试中见到过大徒弟为他保留这个房间的孝心,听到这样的话,不舒服归不舒服,总还是知道对方没什么坏心眼儿,也不是盼着自己死,就是缺点儿人情世故的弦儿,太鲁直了。
    看样子,以后选徒弟可不能选这样的,宁可有点儿心眼儿,否则这种还不知道会怎么得罪客人呐,将来守不住这宅子,必也有他那张嘴的功劳。
    在房中微微摇头,看了看房里头的东西,这里都是他自己打扫的,靠墙的那一侧是个架子,上头摆放着自己修复的若干东西,都是闲暇时候修复而成的,如今看来,也有些舍不得
    午饭时候,大徒弟叫师父不应,进了房门才发现师父死了,竟是好端端躺在床上死的,乍一看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床以后可是不能要了。
    他已经是主人心态地盘算着,扭头去找了小徒弟来,两人商量着把师父的后事办了。
    办得还算体面,这一注钱财也是纪墨早上的时候提到过的,古人都时兴为自己盘算后事,提前做棺材什么的,几乎家家都如此,入乡随俗,这么长时间过来,纪墨也学得了这一套,早早就把棺材准备上了。
    也不用旁人做,他自己捎带手的事儿,顺顺当当就做好了,榫卯结构的棺材,连钉子都不用一颗的。
    以前还坚持一下火葬之类的,现在么,土葬就土葬吧,没得非要给人添麻烦。
    到了老了,身边儿只有徒弟而非血脉至亲的时候,某些事情也要多想一下了,对方是否会不耐烦做呢?
    所以寻常都不给人添麻烦,这种事儿,更是不好多安排什么,随着他们来吧,反正死了之后,那身体如何,总也与他无关了。
    每一个新世界开始,纪墨都会有一个新的身体新的身份,换世界换身体,换身体换世界,两个都连在了一起,感觉上就像是登陆一样,创建一个新的账号,新瓶子装老酒地上市。
    看开了这个,在这件事的安排上反而不会多说,于是在大徒弟主张省钱的思想下,纪墨的坟墓就安放在了村里头的小山坡上。
    我家祖辈都在这里,等到日后扫墓来,还能顺便给师父扫墓,省得往别处走了,你家那里太远,实在是耗费了些
    大徒弟的生意经,一向是节俭为主,能省就省,才来纪墨身边儿的时候,因为吃剩饭而吃坏肚子的事情,也是干过的,还因为药贵,把煮过一遍的药渣晒干了再煮,甚至当茶水喝,喝到没味儿才当肥料埋在地里肥田也是有的。
    因为这份节俭,给院子里的蔬菜浇粪水的事儿也是他在做,只他在肥料上没什么讲究,弄得那臭气熏天的,纪墨都不让他到别的院子霍霍。
    师兄说的是。
    小徒弟全不争辩,在师父坟前拜了拜,回去就说分东西走人的事情,纪墨在考试中没看到的是,那个时候,大徒弟已经把自家在村中的家人都带到了这宅子里居住,若不是纪墨那房间死过人,被忌讳了,恐怕也早被人占了。
    随着这些人的进入,院子里头鸡鸭乱跑,满地铺粪,竟是连落脚的地方也无了。
    纪墨那几样东西都避不得人眼,东西到手,没了鹤瓶,小徒弟一眼即知,却当是师兄留下做念想了,也不好多说什么,说了纪墨所知的那一番话,让大徒弟难得多想了一下留人情的事儿,把自己该得的那些散钱,总共也没多少,都给了师弟做盘缠,算是落下一份人情。
    多年后,小徒弟功成名就而返,才发现师父的宅子早就被鸠占鹊巢,被师兄那不懂事又蛮横的兄嫂霸占了,师兄被欺压得早早去了,连子女都没留下半个。
    想办法赶走了那对兄嫂,把宅子要了回来,重新修整了一下,小徒弟就在此繁衍生息,正式打出了徐大师的名号,扛起了修复师的牌子。
    第303章
    街角的广告屏上正在放映着一段视频,吱呀咿呀的曲子之中,缓缓打开的朱红大门像是打开了一个时代的兴衰一般,把所有都徐徐展现在大家的眼前。
    这是老祖宗的东西,孽子,你竟敢给它碎了!
    老戏骨的古装很能看得过去,把一位怒发冲冠的父亲演绎得淋漓尽致,那双眼中的愤怒似还夹杂着浓浓的失望,那一刻,几乎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时代变了,你们这些人懂什么,老一套那些,已经死了,死了!
    气质上算不得杰出,甚至有几分吊儿郎当样子的男主是由某位影帝扮演的,同样是漂亮的古装扮相,但所有人看到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漂亮,而是一个纨绔子弟。
    对方头一次挑战这样的角色,竟是活灵活现,简直就像是所有正在叛逆期的青少年一样,古代的青少年,已经能够是家中承担责任的人了。
    所有的人对这样的角色都有着代入感,哪怕是现在看起来成熟稳重的大人,又有几个没有被那迟来的叛逆期困扰呢?
    是古代,却又提到时代变了,一时间让人不禁生出好奇来,是改朝换代了,还是换皇帝了?怎么就变了。
    画面是跳跃性的,很快就变成了下一个画面,黄土墙下还生着发黄的野草,随着风,不断弯着腰,像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磋磨之中再也无法抬起头来的人们。
    器皿被砸碎的声音,东西被撕裂的声音,不时能够看到迸溅到这里的瓷器碎片,还有那被风吹着,飘过来的碎纸片。
    竟然造假,你们这些家伙,真是不想活了,敢骗到我王五爷的头上,不收拾你们,还不知道你们
    骂骂咧咧的声音宛若画外音,不断传来,而画面上,处于焦点位置的是另一位老戏骨扮演的角色,已经很老的扮相,缩着肩,裹着那破旧的有些地方都露出棉絮的大衣,坐在门槛又或者是台阶的地方,守着那一截土墙,守着那几根荒草,还有那破烂满地的东西。
    嘶哑的哭声若树上的老鸦在叫,不详的哀鸣
    画面一转,高楼亭台,红飞翠舞,街灯倒影在湖面上,人影也落在湖水中,好似水中也开了龙王宴,高朋满座,鼓乐齐鸣,弯弯一道桥,桥上,那纨绔样的青年已经器宇不凡,宛若逸群才俊,与他同行的那位中年人,生生被衬得像是个大管家模样,然而一说话,谁都知道这位大管家才是个高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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