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商也需要门路啊,平白弄了东西,卖不出可怎么办?本来就没本钱
    听着何二絮叨着这些,三个一同进了城,王哥和六子进城就走了,似还有别的事儿,纪墨请何二去吃了顿饭,也不是什么贵的,就是小馆子里的菜色,平常但量足,足够两个大男人吃了。
    吃完饭一抹嘴,何二就走了,纪墨这头也往回走,说好了给何二的报酬用手艺抵了,也没省了这顿饭,之后的日子,若是暂时没什么买卖,还真要好好计划一下,稍稍节衣缩食了。
    纪墨往常花钱不说多大手大脚,至少吃的上面少有吝啬的,一想到要省钱,必然是不能想吃什么吃什么了,未来的伙食质量就有点儿堪忧,想起那普通的窝头面饼,就觉得嘴里没滋味儿了。
    说到底,不是真正古代环境之下长大的,这些不得不的艰苦,在纪墨看来可比学习技艺苦多了,好在,也不是不能克服的,几辈子都过来了,再难,又能怎样呢?
    唉,哪一次,若是个富贵人家就好了,我定更加专心学习技艺,也不用为一日三餐犯难了。
    日常琐事,牵扯的不还是精力吗?
    饿着肚子还要技艺更上一层楼,那可真是强人所难,纪墨的情况当然没那么艰苦,只想到吃不上什么好的,还是会觉得有点儿苦恼。
    可惜了,靠着纸人发家,注定是不现实的。
    第一次学习扎纸的时候,李大爷多能耐啊,自己扎纸的技艺不算,还能空着双手再次打下一片家业来,院子房子铺子,虽则那铺子也就是院门前挂着牌子,但这也不容易啊,而且对方的白手起家还不是一回两回,这份本事,正是纪墨所缺乏的。
    哪怕是同样的手艺,他后期也有了大和尚的宣传,接了几个很好的活儿,也不过是给杨峰他们多发了些钱,这还有杨峰努力给他拉活儿的缘故,那个不要地钱的房子,说起来对方自己的努力也不少,纪墨还真的不会厚着脸皮说全是自己的功劳,这样算起来
    除了学习,似乎其他的,都很一般啊。
    这可真是个有点儿令人丧气的自知之明。
    中午已过,纪墨回去先看了看邻居大娘,确定对方吃过了,他就回到自己房中睡午觉,在等待做纸的这段时间里,零散接了两个活儿,都是普通纸人,价格也低,勉强糊口罢了。
    一日,路过棺材铺那条街,发现那边儿有了人在收拾,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棺材铺掌柜的侄子来了,接下了这块儿地方,不仅如此,还给几个帮忙办丧的送了礼物道了谢。
    纪墨回到家中,也接到了这份礼,来送礼的还是熟人六子。
    怎么是你?
    纪墨有些讶异。
    这几天他们也是常见的,外头造纸那一摊子,说好要教的也不可能只说那一次,纪墨这几次出城,六子都是跟他一起,王哥偶尔在,何二也是,偶尔跟着跑一趟,不如六子次次都在,渐渐就熟了。
    哈哈,我以后就是棺材铺的伙计了!正经的差事!
    六子喜滋滋的,被请进屋子里,把四色糕点的纸包往桌上一放,打量了一番,说:你要不要也来,王哥就是新掌柜,咱们也算是熟人,不会坑你。我这次来,可是专门过来替王哥问问你的。
    王哥是新掌柜?纪墨愣了一下,本来见到六子换了身份还觉得奇怪,再听到这个,更奇怪了,这身份转变太突然了,像是之前跟自己学艺都是为此做准备一样,虽然他也没教多少次,但总有一种已经被坑了的感觉。
    是啊,不然大老远的,王哥干嘛跑到这里来,还不是因为他叔出了事儿。六子心无城府的样子,直接就说了。
    话里头稍稍说了下王哥的来历,还说了对方的精明,说是觉得起火可能有点儿问题,这才没有贸然接手,而是私下里打听
    照他这样说,纪墨觉得之前的接触,可能是把自己当嫌疑人看待了,直到发现自己真的教手艺不藏私,也没什么接掌棺材铺的想法,这才放下了怀疑,大大方方接手了?
    这么说,也能说得过去。
    虽然被暗中怀疑多少有些不舒服,但人之常情,放到谁身上,这般谨慎也不能说是错了。
    我就会扎个纸人,若是铺子里用,只管来拿就是了,寄卖也是行的,当伙计招呼客人我就不成了,总还是要靠手艺吃饭。纪墨给了个活话,他之前已经教了一些东西过去,虽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底子,但完全抛下他另起炉灶,也不是做不到,如今这般邀请,也算是好意了。
    求职之初,纪墨也是倾向于给棺材铺提供货源的,可惜那时候空口无凭的,对方不相信,把他给撵了。
    六子是常在街面儿上走动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笑着说:行,我回去就跟王哥说。我就说你这边儿必能成的,也不用你做别的,王哥说了,你这纸人弄的不错,还弄这种就好了,等到纸造好了,多做几个你说的那种纸人也好,我早就等着开开眼了。
    做是好做,就是怕不好卖,这个可不能久放的。纪墨有些担心对方不知忌讳,提醒了一句。
    你放心好了,王哥肯定有门路。六子大包大揽,也不知道为何对王哥那么大的信心,纪墨见状,也不好再说,免得像是在挑拨一样,点头应了,他本来也是要扎纸人的。
    第175章
    六子说回去回话,后头两天就没见人。
    纪墨以为这就算是交代过去了,到时候用纸人了对方会再过来找,也没在意,正好纸张时候到了,该漂洗漂洗,该晾晒晾晒,忙忙碌碌的,一不留意就过了好些天。
    六子特意到竹林子里寻到他,给他帮手的时候才说王哥要请大家吃个饭,算是让大家都认识一下。
    这算是新同事聚餐?
    纪墨觉得自己这段时间都没正经进过一次棺材铺,就直接成了新同事,有点儿不好意思,像是占便宜了一样,却又不好拒绝了,赧然应了,收拾完手头上的事情,跟六子一起往城里走。
    路上六子还说王哥对他的安排:王哥说了,以后让我好好跟你学,你也别担心,咱们也不是要把你撇开,就是给你打个下手的意思,像是弄这种纸什么的,之前我不也给你帮忙吗?还有今天,我还像这样给你帮忙,真正扎纸的那块儿,你若是不放心,也不用一下子都教给我,咱们不说学徒弟子的,反正你这手艺教给我,我一时也未必能上手,全当兄弟处着,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
    可能是混的人尤为看重义气,六子这话说得还是兄弟情的那一套,实在不像是个正经学手艺的该说的话。
    纪墨总共也没做过几回师父,师父的架子还没端起来过,被他这样对待,倒觉得挺新鲜的,忙道:教还是要教的,你用心学,其实也不难的,若是王哥真的有本事,买卖大了,要用的纸人多了,我一个也忙不过来。
    这是实在话,要质量,就不能盲目看速度,纪墨如今的速度,专注一天,不操心吃喝之类的事情,不把时间零零碎碎地分割出来做饭洗衣的那些,他也不过是搭个架子,真正要做出一个成品的纸人来,不说最高档次的那种,就是竹篾子的那种低档的,也需要两三天,若要快,就要牺牲晚上的睡觉时间,熬个夜做了。
    这熬夜也不是说整夜不睡,就是睡得少些,方才能够赶工。
    这么算,一对儿纸人平均下来也需要五六天时间,刚好那头需要用的话,停灵七天多半少不了,也能赶在送葬那天出场了。
    所得的钱看起来买了两个轻飘飘的纸人,给的不算少,可若是算上时间成本,六天的工钱一平摊,其实也多不到哪里去。
    没有旁人给纪墨算计,他自己支应着,也多是左支右绌,若是两个活儿中间间隔的时间长了,他便有些入不敷出,只能啃窝头度日,连软面饼都没的。
    倒是六子这头,给他许诺不少,听起来福利还真是不错。
    算作棺材铺一员的话,每个月的工钱是有一个底数的,之后还有一些按照纸人提成的钱数,又有一些算是六子孝敬过来的工钱。
    这部分就不用了,本来我也应了教你们的,你们给我帮忙,我教你们,如今只你一人来学,何必还要再给钱,铺子给的钱已经够了,不必再要这些纪墨反复劝说,六子就是坚持,最后不得不说你若是把我当兄弟,就不要给这份钱打脸这样的话,方才止住了对方给钱的意思,还被搂着肩膀赞了一声好兄弟。
    被搂着的纪墨很有些无奈,动不动就是兄弟义气的说话套路,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多少日子不见,棺材铺已经收拾齐整了,大家伙也不避讳,就在棺材铺里聚餐,大厅里头还没摆上什么东西,有点儿空,大桌子一放,若干长凳摆开,上头的碗筷盘碟,堆成了双层似的,盘子架着盘子,最中间的猪头更是绝了,正对着大门,进来的人见了都要吓一跳的,好生丰盛。
    六子和纪墨来得晚,是最后的了,他们过来就关了门,王哥已经在席上了,还有何二,另有若干不认识的汉子,大家都笑着,纪墨也跟着团团笑了一圈儿。
    来,你我兄弟,共聚一堂,先干一杯!
    王哥不含糊,捧起酒杯来,左右示意,敬了一圈儿,那动作举止,干脆利落,真的有几分江湖客的飒爽之气。
    纪墨也跟着举杯,他如今也会喝酒了,才闻到酒气,就知道这是酒铺掌柜家的酒,看样子这关系还真是延续下来了。
    一杯过后,王哥再说话又有几分动情:我王三儿能有今天,都是兄弟们抬爱,别的不说,就一句富贵共享!
    这话赢得一片叫好声,纪墨虽觉得其中义气太重,但在场面中,听到这样的话,也难免有几分动容。
    咱们兄弟聚在一起,合心做事儿,以后必然蒸蒸日上!
    随着王哥这句话,周围的几个也跟着敬酒喊话,个个都是好嗓门,肺活量不错,声音洪亮,气息都不乱的。
    六子也跟着大声表态,轮到纪墨了,他喊不出那样的话,总觉得耻度有点儿高,却也不好坏了气氛,道:定要让生意越来越好。
    这话实在是有些平淡了,似乎有几个人不太满意,目光看过来,刀子般锋锐,王哥忙缓和道:来来,大家都认识一下,这是咱们新来的兄弟纪墨,他扎纸的手艺可是真好,那纸人,就像是活了一样,以后可是咱们铺子的主力!
    场面重新热闹起来,那有些刺人的目光都收敛了,纪墨笑着敬了王哥:还要靠王哥买卖。
    是这个意思,咱们都要靠着王哥的!
    可不是么,王哥可是要带着咱们过好日子的!
    何二和六子跟着打圆场,高声之中,重新把气氛炒得热火起来了,一圈酒喝完,就可以开吃了。
    匕首样的刀子切开猪头,热腾腾的气冒出来,一股子浓香也出来了,有人赞道:还是街口那家卤得好!
    我就爱吃这劲道的!
    一通说,一通分,猪头人人有份儿,连纪墨都得了半个猪耳朵,因没具体切割,形状还在,看起来有点儿不堪入目,吃起来却味道十足,是真的好吃。
    上头盛放猪头的盘子空了,很快被放到一边儿,各样的菜色压在下头,也都被筷子挟起来,坐在长凳上,你来我往地吃着喝着,说起过往事情,现在新境况,又有展望未来,也是聊得热火朝天。
    何二最是激动,说:以后我就等着哥哥们带我发财了,别的不说,都在酒里,我敬哥哥们一杯!
    他说着就先干了,大抵这态度足够诚挚热烈,其他几个被称作哥哥的,也跟着笑呵呵喝起来,还有的拍着胸脯保证以后肯定能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什么的。
    江湖习气重得像是在结义,而非同事聚餐。
    纪墨以前还真的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新人聚餐,不知道是不是都这样,看起来豪爽江湖气十足,倒也不令人讨厌,就是有些新奇。
    他没喝多少,因跟大家都不熟悉,主动敬酒也少,大家也不知道他的脾性,没有主动上来讨嫌的,等到大家都酒酣脸红的时候,纪墨的表情都还算是冷静。
    饭后,王哥把纪墨叫到一旁,先跟他道了个歉,怕他不习惯兄弟们这样热情,发现他还好,又说:兄弟们最佩服有本事的人,早就想着见见你了,只你忙着,我听六子说,纸都造好了,是要开始扎纸人了吗?
    嗯,是准备开始了,多则十天半月,少则六七天,总也能好的,可是急着要?
    纸人不能久放,很多人家用都是因为已经死了人,如此便有催工期的,好似今天下单子,明天就能拿一样,纪墨以为是这种情况,也有些着急,这纯用纸的纸人,还要有手脚胳膊腿儿的,可真不是两三天就能出一个的,真的急不得。
    不着急,慢工出细活,我也不是催你,不过问问进度罢了,本还说跟着你学两手,奈何实在是没工夫,这一摊子事儿
    王哥说得满脸无奈,他也喝了不少,脸上发红,说话间都是酒气,做派上却多了些领导人的感觉,不似那日打狗时候威风,却又多了些权重感。
    环境改变人,不知道他原来做什么,但有了这个铺子,当了铺子掌柜,还是跟以前不同了吧。
    知道不是催促,纪墨稍稍放松了些,跟王哥询问一些具体的事情,他如今也算是铺子一员了,以后是要天天来这里上工,还是说在家做那一套就成?总得有个规范。
    这铺子是重建的,好多地方都没弄好,一时半刻的,你若是能在家做,就在家做吧,我让六子帮你,不用你来回跑,有什么事儿交给他就行。
    王哥说得很是体谅。
    纪墨听得又放松了些,熟悉的环境总是让人更觉轻松,少了天天往来的时间也能多做点儿事儿,更何况,不来铺子也就意味着不用跟那些不熟悉的人打交道,在家清净些,做事情也能更专注。
    这是符合纪墨的选择的,像是体谅他的性子了,纪墨再看王哥,就对这位新掌柜也有些好感了,满口应下,全不觉得对方是让六子盯梢分权。
    第176章
    其后的日子里,纪墨就一头扎进扎纸人的大业之中了,六子也跟着帮忙,因为才开始学,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胡乱伸手,就帮纪墨处理家务琐事,偶尔纪墨一回神,发现屋子干干净净,桌上还有摆好的饭菜,当然不是六子做的,但也是对方买了拿过来的,让纪墨赧然。
    在这方面,他这个当师父的倒被弟子服务了,好在之前当酿酒师的时候,收了弟子虽然没要求,对方也都是如此的,他也不算是完全不习惯,只对六子,还没有正式的师徒名分,年龄又相差不多,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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