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工作比较费时间,零零碎碎的,亏得这几天天气好,都是晴天,纪墨完成了,不仅他一家的,还有隔壁家的,也被他收拾了一下,本来女子的房间是不好进的,因为大娘那个样子,纪墨也不太放心,还是跟她说了一声,让她取出被褥什么的,该晒都给晒了。
    古代的房间,透光性都不好,他们这里本来就房子低矮,又没有足够的房间距,屋子里积水潮湿的墙角的都能生蘑菇,被褥若是长时间不晒一晒,都不知道会不会长出潮虫来。
    等到纪墨把两边儿屋子都收拾过一遍之后,炎夏也快过去了,他为酒铺酿的那种酒也可以品尝了,最后的蒸馏环节,纪墨在酒铺之中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工具,只能跟掌柜的说了,现找人做的,而蒸馏之后的酒香,迅速赢得了掌柜的心,尝过之后更是赞不绝口,再不许纪墨辞工不干的。
    第163章
    这是怎么说的,你难的时候我帮了你,若不是我,哪个会留你!也不会有你现在了,你倒好,这就要撇下我家不干了,莫不是哪家花更多钱请你了?拿着我家的名声练手?梯子也不是这么架的吧!
    掌柜的声音大,无形中就有些气势逼人,周围伙计的目光看过来,那分明像是看白眼狼的目光针刺一样,让纪墨也感觉有些不好受。
    道理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当初纪墨找上门来,两手空空就说会酿酒能酿酒,要知道酿酒可是要耗费大量粮食的,就算是少量地酿,也需要一定的耗费,柴火什么的都是少不了的,在此之前,纪墨也去过两家,都被赶出来了。
    红口白牙就说会这个会那个然后还要预支工钱,真没有几家有这个胆量用人,这就好像是现代求职,连个毕业证都拿不出来就说要当高管,还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谁家敢用啊!
    就算是传说中最没门槛的销售岗,恐怕也要看看工作经验吧,更不要说那时候纪墨的外表就是一个饿死鬼般,跟流民也不差什么了,对方能够用人,真的是有一定的赌性的。
    现在,赌博的结果出来了,很好,没输,可这扭头就要走算是怎么回事儿?
    你这是变着法要涨工钱?掌柜的给了一个斜眼,一副我看透你的样子,不等微红着脸的纪墨辩解,他就说,行啊,工钱能涨,冲着这样的酒,只要你这手艺不跌,我这里就给你涨了,辞工可是不行做人啊,要厚道!我帮了你,你不也得帮我?
    盖好了瓶塞的酒就放在柜台上,周围弥漫的酒香还未散尽,门外头已经有路过的往里面探头,酒香不怕巷子深,何况他们这里又是临街的铺面,外头伙计已经招呼上了,掌柜的也不想再纠结这件事,大手一挥就说了给纪墨的新工钱,扭头就要去前头忙。
    纪墨忙伸手拉住他:掌柜的,不是这个事儿,掌柜的,我祖上传下来的还有扎纸技术,我是准备干那个的,可不能再酿酒了。
    张冠李戴都不是这么戴的,他这次是重修补考来的,虽然还没什么头绪,但也要花大量的时间去做,不可能就在酿酒这个坑里耽误,一个人又不能劈成两半,酿酒的时间,每个步骤之间都是有着一定间隔的,还要看温度是否达标什么的,不可能真的就分割成上午下午,让人两头兼顾,纪墨自觉不是个聪明且能干的人,若要让他兼顾,那可能是哪一样也做不好。
    扎纸?
    掌柜的顿下脚步,看向纪墨的眼神儿都透着些诡异,那种质疑简直是在看一个傻子。
    平心而论,同样都是技艺,同样都不是那些富贵人家看得起的活计,也同样都有着其不可缺少性,但酿酒和扎纸,傻子都能分得清哪个更光鲜,赚得更多吧。
    更不要说在世人的眼中,扎纸这个行业总是透着些晦气的,若非用得着的时候,平白沾上了,都像是要倒霉运似的,怎么有人同时会两个,还偏要做被人瞧不起的那个呢?
    前头的客人被活计招呼着,一时半刻也不会要掌柜的帮忙,掌柜的索性定住脚步,把人往边儿上拉了拉,费解地问:我记得你来的时候说是祖传的酿酒技术,感情你们祖上还传了扎纸技术,我就奇怪了,你祖上是做什么的啊,怎么又是酿酒又是扎纸的,这两个也弄不到一起去啊!
    难道是专门做祭祀用酒的?
    想到这个,掌柜的脸色猛然一变,你那酒,不会有问题吧?
    啊?什么问题?没问题啊!
    纪墨不明所以,一脸茫然,这话题拐弯儿拐得,猝不及防啊!
    我是说,你那酒,不会是给死人喝的吧?
    看他没明白,掌柜的说得更直白了,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生怕别人听到一样,他自己也露出了如鲠在喉的表情,那酒,刚才他可喝了一大口。
    纪墨哭笑不得,这可真是难道死人用的那些东西,不是活人做的吗?这些忌讳讲究可真是迷信啊!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呢?酿的时候你都看到了,用了多少次火,这可是阳火,若是给阴人,是用不得的。
    时下忌讳便用阴人之词替代死人的叫法,连死人的坟茔都可叫做阴宅,更有就连阴沉木做的棺材,因为多了个阴字,也颇为受人追捧,这是扎纸行当都讲过的忌讳,这般说来,一听就知道是不是个内行了,起码也是半个内行才有这样的行话。
    你还真是啊?
    掌柜的也听出来了,对酒是放下了心,但再看纪墨,那眼神儿就愈发古怪了,像是看到鸡肋,留吧,心里头有点儿忌讳,哪怕那酒是真好,不留吧,又觉得实在是可惜,这样的酒,真的是可以卖高价的,但,若是高价之后被人查出来是扎纸的酿的,那可真是说不上会不会让别人忌讳了,说不得连酒铺都受连累。
    纪墨点头,他既然要做扎纸,以后就必然是要卖纸人的,这点儿没什么隐瞒的,辞工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
    就算是在现代,殡葬行业也会被一些人忌讳,更何况是在更加迷信的古代,所有与之沾边儿的好像都是五弊三缺的一样,碰到了就染了霉运一般。
    扎纸哪有酿酒好,这样,我给你再提提工钱,你以后就酿酒,别做那什么了。
    掌柜的一脸肉疼地说着,嘴里连扎纸的词都不想说了,直接来了个那什么。
    这一说都好一会儿了,纪墨实在是不想再纠缠,又不想得罪对方,当初能用他,这份知遇之恩总还是有的,闻言笑了一下说:您看这样成不?以后您有需要,我过来指导着酿酒,若有什么不懂的,我都尽心讲,算是回报您的这份恩情,我不沾手就是了。
    这是个好方法,也是足以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是大部分人都不会提出来,因为酿酒在他们看来就是一项足以传家的独门技艺,哪里能够这样轻易交出去,还是白给。
    掌柜的思索了一下:这样,我找两个人,就当给你当学徒了,你随便使唤他们酿酒,该给的学费我这里出,别的不求,至少这一种酒的方法,你给我教会了就行。
    他不敢说让人随便使唤旁的,万一学徒被使唤去了扎纸,那算是怎么回事儿。
    加了限定的这点儿小心思,纪墨没察觉到,本来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是这里过去的人,他都教,但想到这样说,似乎又显得廉价,也让人不够尊重,恐怕还会让人觉得别有所图,干脆就不再说,也不推拒那份钱,既然是当做学费,他好好教就是了。
    行啊,听您的。
    纪墨答应得爽快。
    掌柜的又狐疑了:听我的?你不是本来就准备这样做的吧?撒网捕鱼?
    莫非对方一开始就是准备收学徒的,借自己这里弄出名气来?怀疑又回到最初的点上去了。
    纪墨无奈地笑,磨叽嫌磨叽,爽快还觉有问题,这可真是让人难做。
    这时候,门外传来伙计的脚步声,他过来这里,看到这边儿正在说话,顿了脚,模样上似乎有什么要说的似的,掌柜的生怕耽误了前头的客人,也不再多想,反正自己没吃亏,验过这酒是真好,其他的,就不计较了。
    行了,就这样,你把今天做完,晚上我让人跟你回去,认认门,回头就让他们跟你学。
    掌柜的一句话结束了这件事儿,纪墨的答应声还没落地,他已经快步向着那伙计走去,短暂说了两句话,就一脸笑容地往前面迎客去了。
    这是掌柜的一家独大的铺子,来来回回操心不少,也难怪处处都用心了。
    晚上的时候,掌柜的指派了两个人给纪墨当酿酒的学徒,一个是掌柜的侄子顾二楸,一个是掌柜的养子顾小山,两个都二十来岁的年龄,之前也在店里帮忙,混在几个伙计之中,不怎么显眼,纪墨认了认人,又带着他们走了一遍他家的路。
    以后有个什么不懂的,过来问我就是了,温度方面,我能说的已经说了,你们注意点儿,到时候实在不行我再去看看
    行诶!
    您放心吧!
    顾二楸有点儿憨厚,顾小山倒是个眼神灵活的,信心满满地应着,纪墨这个身体跟他们年龄差不多,也不让他们叫师父,两个就都叫他纪大哥,听起来平添几分亲切。
    纪墨目送他们回去,微微摇头,辞工变成当师父,还真是没想到的,他本来想着免费教的,全当还人情了,哪里想到不过也好,扎纸没有打开局面他还是要活的,这份学费短时间内还是能够撑一撑的。
    他也明白掌柜的意思,哪怕那两个学徒只把一种酒的酿造方法学会,对这个小酒铺也够用了,一招鲜,吃遍天嘛,后续再要从这里收学费,显然是不可能的,对方也不会再跟他谈人情了。
    很多事情,一说出口就淡了,以后见面少,必又少了三分情面,若要在这个世界立足,扎纸买卖还是要尽快做起来才好。
    第164章
    纪墨所在的这个小城是汇城,一面是山,一面是河,两面连通平原,算不得四通八达,但水路,陆路,两种通行方式还是有那么点儿商业上的吸引力的,又有平原能够耕种,哪怕古代抑商,没有大规模的商贸活动在这里展开,寻常看不到什么大型商队,但日子其实并不难过。
    做不到小富即安,安贫乐道也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小巷子里没有良好的排水设施,晴天的时候还好,那隐隐的屎尿臭气都聚集在墙根底下,不在阳光中刺眼,等到雨天的时候,稀里哗啦的雨水就像是泛起了波浪一样,把那些零零碎碎杂物都冲起来,混成一滩,让人看着那污浊的水面就不准备落脚。
    门槛拦住了外头那细软的泥水,纪墨看着皱眉,幸好前些日子把房顶修好了,如今不怎么漏雨,要不然
    扎纸人是要用竹篾子的,城中没有现成卖这个的,还要自己去城外寻,若能寻到竹林是最好,若是不能,一时半会儿没什么替代材料,说不定就要搬家换个地方了。
    最好就在原材料附近居住,这样一来做什么都方便,更省时间。
    若是商贸发达一些,买竹子也行的,只怕不是大规模需求,运费会昂贵很多,不是他能够负担得起的,也不划算。
    手上的钱就那么多,算来算去,捉襟见肘,纪墨坐在那被修补好的长凳上,坐一头,踩一头,看着外面小院里某些因凹陷而积蓄了不少泥水的地方发呆。
    哗啦啦的雨声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来回,噗通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哪里的架子被风吹倒了。
    这一片土墙茅草的屋子,并不是只有纪墨和邻居大娘两个在住,还有几个人在,不是游手好闲,就是孤零零的,看起来都像是对生活失去了热情的那种。
    想想也是,若是拖家带口的,不说为了妻子,也要为了孩子,努力换到更好一点儿的地方去住,有那股子奋斗劲儿,怎样也不会太差的。
    外头下雨,布鞋也不好往水里踩,更何况那水看着太脏了,纪墨就没出门,就着中午剩下的饼子啃了两口,喝了两口凉水就睡了。
    次日天气还阴着,雨却不下了,地面上还是一片泥泞,到底比昨日那几乎要漫进屋子的景象好多了,纪墨往布鞋之外扎了一圈儿草,他不会编草鞋,只能像是扎席子一样把草做成堆,然后踩在脚下绑住了,就像是垫了一层增高似的。
    这样看着丑了点儿,脚好像都胀大了不少,走在泥地里却能尽可能防止泥水湿了布鞋。
    出去走了一圈儿,纪墨打卡似的,去酒铺转了转,看了看顾二楸和顾小山酿酒的步骤做得怎样,自那日说好了之后,他没有真的等人来问,每天都主动去转一次,掌柜的见了,没两天,就重新有了笑模样,见了他也能招呼两句了。
    这天来了也跟他说了两句,问他扎纸买卖开起来没有,知道他还没处寻竹子,笑着又劝他放弃这头。
    都是祖宗传下来的技艺,怎么能丢呢?总是要捡起来的,若是这附近找不到竹子,我恐怕还要搬到别处去,好歹方便一些。
    纪墨态度坚决。
    掌柜的被他这种死脑筋打败了,对这种人,你说什么都不行的,干脆也不再老调重提,知道他要寻竹子,就告诉他去哪里寻,说是城外某处有,还是以前某个富贵人家附庸风雅,要弄什么竹园寻来的,千辛万苦栽培成功了,然而最后那家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人都没了。
    那园子后来就荒废了,据说闹鬼。
    凡是荒久了的宅子,非中心区域的,在古人口中都会给盖一个闹鬼的戳,似乎这样就能解释那阴森的缘故。
    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你要去可小心点儿,大中午去,别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这酒还没酿完呐。掌柜的说到酿酒这里,脸上显出几分懊悔了,懊悔刚才嘴太快,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他这酒还没成功呐。
    知道这关心多半是关心酒,纪墨也笑领了,掌柜的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哪里能够害怕这些,不过是去看看,若是实在不行,我也不好随便扒拉人家的竹子,还要多谢掌柜的指点。
    不是住久了的本地人,还真是不一定能知道这个消息,纪墨谢过了掌柜的,又夸了夸顾小山和顾二楸的能干,说了自己把后面的酿酒步骤也都说了,他们若是记得牢,照着做,都没问题的。
    掌柜的斜了他一眼:若不是知道你好好教了,我能对你说这些,去吧去吧,看着我就心烦,好好的,做什么不好
    那唠叨眼看又要成了老生常谈了,纪墨赶紧拱手谢过,离开了酒铺。
    城外竹园的具体位置不难打听,就在靠山的那面,若说这汇城有什么风景,也只有靠山和靠河两边儿了,河不必说,没什么曲折,波浪滔滔的宽敞河面来往能走两三条船并行的样子,既没什么好看的植物,又没多么透亮的河水,连桥都没一个的,委实没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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