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声,便是风吹无痕,也有哗哗叶片为之欢送,作为药植师的一辈子,也总应该留下点儿什么的。
    药草难得百年,文字或可千载。
    第129章
    驻扎在这里的军队,最开始似是备战,一备就备了六年,六年过去,竟是依旧原地未动,不适应这里气候的兵士思念家乡,已经怨声载道,碍于军令不敢生事,私下里却很有些不好听的话。
    军队中一部分还是如王民他们这样的勉强算是当地人的本国人,哦,现在那个小国已经彻底没有了,国主都被迁到中原去当富家翁了,他们这些人撑死也就是个当地人了。
    另一部分则是那些远道而来的兵士,两方不说水火不容,却也不是太融洽,直至后来药师给兵士治过病,方才好些。
    大环境如此,难免本地人更加抱团,也是在这种摒弃了门户之见的齐心协力之下,药草种植地的面积越来越大,各种药草分门别类,重新根据干湿环境划分了地盘,看着那一片片绿意,纪墨的心中也难免欢喜。
    《药植师》这本书,他写了三分之二,其中三分之一是他接触过的药草,三分之一是听那些药植师讲述,却并没有真正种植过的药草,还有三分之一,是他准备在日后补全的部分。
    而这些,可能还不是全部的药草种类,只能说易于种植推广的都在上面了,应该是药王谷流传出来的大部分了。
    【主线任务:药植师。】
    【当前任务:专业知识学习(96/100)】
    从五岁稚龄到白发如雪,纪墨这一次走过了太漫长的时间,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差,换季时候的感冒咳嗽都多了,总是离不了一些药粉,他曾玩笑般说这也是自产自销了,自家地里种的那些,总是用到了种的人身上。
    他的身体,已经不太适应每日下地的生活了,可能是多年关押在那山洞之中留下了病,骨头缝里的寒意,也只有夏天的时候稍微好一些,每每逢到阴雨天气,丝丝缕缕的寒气不断向外冒着,那个过程,就像是千万蚂蚁噬咬出了一条条通道,让身体千疮百孔。
    四点,还有四点啊!
    坚持到这时候已经成了精疲力竭的写照,每每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天明的时候,纪墨都在想,自己的生命还能有多长呢?这一次,是要失败了吧。
    好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传过来的,不仅是对他而言的好消息,也是对那盼望归期的将军而言,君王要求长生药,诏令天下药植师并制药师齐聚都城,共议长生。
    将军奉令,会带着药植师和制药师一并启程,随行的还有押送的官兵,繁衍生息多年,很多人都不愿意走,故土难离,却又不得不离。
    纪墨是榜上有名的一员,早衰的白发让他的年龄显得很大,在很多人看来,年龄大的人经验总是更为充足,而他精于药植一道,也是有目共睹的,别的不说,就那《药植师》一书,看似还未完成,并不出名,却也是很多药植师心中的向往了。
    书写这本书的纪墨本身,无形中也成为了某种代表一样的人物。
    王民比纪墨年龄大,看起来却还没有纪墨年老,听到消息之后笑他:这就是出名的拖累啊,你且代我们去了,反正我早就是个小兵,不是药植师了。
    纪墨当年被药王谷带走,是在军籍之中除了名的,后来回来,也没有再被录入军籍,将军阳奉阴违,钻了命令的空子,那些军籍在身的,谁又能说是药植师呢?哪怕当年是,现在也不是了。
    因此军中的药植师都尽数躲过了这次听起来就很不好的调令,倒是纪墨,无处可躲。
    事情若是不成,就去找他,他如今还是有些能力的。
    纪明已经是个小将军了,制药师的那段过往早就成了他自己都懒得提起的事情,他在制药方面技术平平,撑死能够糊弄一下中原人的他也算不得真正的制药师,这次调令他也要跟着走,却是押送的那部分人。
    能有什么呢?我都这么老了。
    纪墨仗着满头白发,总是自诩老人,说话的语调还算轻松。
    纪明瞪着他,曾经爱笑的阳光少年不知何时也跟那起了无数皱纹的橘子皮一样了,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看,却也谈不上凶蛮。
    不用担心,为君王种植药草也很好啊,也许我还能够看看药王谷的药典呐,真是向往很久了,说不得,我的书还要靠着药典补全。
    天下药草何其多,不是偏安一隅就能集全的,奈何纪墨没时间没精力到处去找,他的任务是药植师,而不是采药人,也没必要真的为了一株两株的药草亲自去爬各处名山大川,那么,又如何能够知道更多的药草,及其种植方法呢?
    《药植师》的写作原因,一部分就是这个了,另外的就是为了考试,思来想去,纪墨用多年猜题的经验表示,很可能就是这样的方式留名了,不然的话,指望一株药草,保质期长达千年吗?就算真的有这样的药草,难道药草的流传就能代表药植师了吗?不能是采药人采到的吗?
    所以,果然还是要靠书了。
    昭然若揭的心思直接暴露在书名上,哪怕只有片纸流传,只要传出药植师这个名称来,也算是成功了吧!
    如今这般天下云集的场面对纪墨也是有利的,一众药植师齐聚,互相交流是必然的,对方的只言片语也许就能增长自己的知识呢?
    在药王谷就是这样一点一滴汲取知识点的,纪墨觉得,只要给出类似的环境,他还可以继续的。
    这也不是空手套白狼,所有被他记录在《药植师》这本书上的知识,都是可以拿出来交换的,互通有无,互惠互利。
    经过那一场席卷天下的战火,不知道多少东西被毁于一炬,化为焦土,他的这些知识不敢说是最紧缺的,却也是一些人同样渴求的吧。
    能够在多年后还保有药植师的名头,坚持着药植师的事业,这些人,对药草种植最基本的热爱,总是不缺的,应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不求人人同意,便是百人之中有一二首肯,基数够大的时候,也是一笔庞大的知识财富了。
    想着这些,路程的艰辛都不算什么了。
    纪明是押送的小将领,他让纪墨跟自己一起坐了车,纪墨这苍老模样再在路上跋涉,真不知道会不会死在半路上,纪墨笑呵呵坐在车上,听着纪明说他之前风头太盛什么的。
    那几个都不是好的,偏推了你出来,他们之中不是有那个谁吗?之前叫嚣得挺厉害,走在药田里跟个小公鸡似的,他还年轻,怎么不跟着过来呢?
    纪明也老了啊!
    听着纪明说这些,纪墨笑着频频点头,心里头想到的却是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哦,越老越唠叨。
    纪明可能就是这样的啊!
    你也说了,他年轻嘛!
    纪墨笑着说,他觉得自己真的拥有了老年人的幽默细胞,不然不会答得这么风趣可爱。
    然而,纪明感受不到,回了他一个冷嗤,后面就不跟他个榆木脑袋说话了,这静默也不过片刻,又重新说起来,换了话题,说起纪家的种种,午夜梦回,家乡总还是家乡,亲人也总还是亲人。
    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
    邻国在闭关锁国,他们也在闭关锁国,短时间内,年老的君王不想再开辟新的战场,他的雄心壮志,都被吞下的这块儿肉给卡住了,没有消化完成之前,他恐怕再也不能做什么了。
    何况,还有时间,时间也不允许他肆意妄为。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啊!
    纪墨偶尔也会这样想,然后看着那片似乎永远不曾变幻过的天空想,若是失败了会怎样呢?
    心里的恐慌如频频来袭的病症,让人不得安生,他怕,很怕,真的怕。
    怕客死异乡无归途,怕魂断不知前生路,纵是百年千年,万载悠悠,他于这世间,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过死后的事情,曝骨荒野,来年,那骨上也会生出青青细草,于缝隙之中扎根,于艰难之中求生,那时候,双目空洞的白骨,仰望天空的白骨,是否依旧在思考呢?
    因思考,于骨上生草。
    也许这满头的华发,便是那数不尽的思绪连绵而衰,终究找不到归路。
    我是一定要去的。
    决心一早就已经下了,千难万难,这都是最后的生路,最后的不至于让人绝望的路。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纪明觉得费解,药植师的荣耀时代随着药王谷的衰亡而过去,说实话,就是在药王谷还在的时候,药植师也不是最受人尊敬的那一波人,因为基数太大了,过于庞大的数量让其更像是某种普及的仅次于粮食种植的知识,既相类又相似,若非还能供给制药,恐怕也难以分到多少荣耀。
    但在那个时候,纪墨就已经坚定要做药植师了,小时候的志向长大了依旧不改,这般执着,难道就是为了一个最厉害?难道做其他的都不厉害吗?
    系统的原因是不能说的,在纪墨而言,为什么这个问题很简单又很难,他笑了一下,双眸之中的笑意似还带着儿时少有的顽皮和狡黠:你不觉得,一生只做一件事,很浪漫吗?
    纪明无语,没想到老了老了,弟弟倒是像个弟弟了。
    纪墨缓缓收了笑容,目光悠远,似穿过那摇动的窗帘缝隙,看到了外面永恒不变的天空只把这一生做序,换那一本千古流传。
    第130章
    纪奎改名王奎,成了太医令下属的药丞一名,不大不小的官,位置却很稳固,因进献药王谷药典有功,药丞地位不可动摇,虽然因为医药方面的知识还不够充足,不能成为太医令,但对纪奎那个天性有些懒散的人来说,这般已经是难得的辉煌成就了。
    只能说,人都是会变的,谁能想到当年药田之中漫不经心的浇水人,如今也成了手握生杀大权的官员呢?
    奉命进入京中的足有四百余人,集全国之力,方才有这些人数,也是真的萧条了。
    这些人入了都城之后都归太医令管辖,作为总管医药事务的太医令自然不可能亲自出面,只在第一天露了个脸,之后就是各个药丞负责了,纪奎也是其中之一。
    兄弟再见,刹那惊讶之后,便是长久的陌生。
    纪奎没有单独跟纪墨说什么,两人保持的默契是如陌生人一般的相处,倒是纪明,跟对方打了招呼之后,笑着说了些什么,似乎有几分熟识的样子。
    竹黄寄变,衰极而生,取竹之精而成药,风湿痹痛,咳疾腹痛,皆可用之春生春获,两月可得可分株而起喜湿润,多施肥防积水而涝
    曲莲生水,可与莲花类同,一池之属喜温喜水可疗肿痛腹泻,又有毒伤清火之效
    茅梅,山坡林下,向阳山谷喜阳喜光,汲肥而长养肝护肾,又活血消肿,更有解毒之功,可配入药
    石楠叶,喜光耐荫,砂土为宜扦插可活,春夏追肥避寒避虫可祛风寒,可补肾虚
    药植师间的话题注定是离不开这些药草的,来自不同地方的药植师,加起来就是汇集了天下药草知识的大全,纪墨身在其中,如鱼得水,只言片语落入耳中,也能有所触动。
    因天下一统的关系,文字可能还有不同,偏远地方没有来得及更改习惯,言语上,便是夹杂一些方言,也能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有一二语速过快的,就会看到身边儿人如听天书一般的迷茫神情,知其不解,也会渐渐放慢语速,尽量做出一些征询来。
    他们随身带着的还有各色现成的简单炮制过的药草,又有若干药草种子,长生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研究出来的,少说也要一年以上的时间,他们准备让这些药草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尝试着种植出来。
    也许传说中的长生药,也需要一种特殊的种植方法,若是能够直接培育出来,岂不是更为荣耀?
    长久以来,药植师的荣耀似乎都是因为制药师和药师而来,因为药植师能够提供充足的药草供其制配使用,这才分得了些许荣耀,区别于普通的农人,成为了医药事业大力发展的基石。
    之前萧条的几年,如今似也有了回转的契机,不知道多少药植师都希望在都城一展身手,若是能够让君王侧目,也许,他们就有了重新崛起的可能。
    天下田地,怎么能够都分与粮食了呢?
    难道种植药草,就不需要更好的上田了吗?
    怀抱着理想,遵从着命令,来到都城的药植师最开始的几天都无法冷静下来,跟周围人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在交流这次的盛事,他们不是看不到其下的危险,若是能够得了长生药当然好,若是不能得,又该怎样呢?
    谁来承担君王的怒火,指望那些药师,还是制药师?
    世间若无长生药,定是药师不心诚。
    若是那时候有人把药师改做药植师,把药效不好的结果怨怪为药植师不能够保持药草的药效,又该怎么说呢?
    不要以为看似一条阶梯上的就真的是一路人了,事到临头,生死之大,莫过于己。
    记得,莫要太出头。
    纪明转述的叮嘱,来自于纪奎。
    纪墨微微摇头,这心思不错,但殃及池鱼的怒火又何尝会理会到底烧死了几条鱼呢?一池之水,谁也干不了了。
    我有《药植师》一书,欲求天下药草种植方法于一处,汇百家之精华于一本,请诸位指教。
    纪墨朗声,先把书稿拿出来,封面上药植师三个大字用了现行的官方文字,这点儿细节他还是注意到了的,如此,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凑过来看了看,在纪明又急又气的目光之中,纪墨说了这本书的种种,如何数易其稿,如何集多家之长,如何
    王上听闻有《药植师》一书,可种长生药?当真?
    药丞传下话来的时候,纪奎正在一旁瞠目,再没想到一向低调的小五竟然变得如此疯狂,是了,他已经是个疯子,不是那个单纯弟弟了。
    脑中印象最深的还是药王谷的那次相见,半黑半白的发还有些枯黄凌乱,脏污凝聚的臭气熏染得那一张脸也毫无熟识可言,不知怎地,看过去,一双眼竟是一如当初,让他一下子认出来了这是谁。
    是他替了他的,一如他所想,却难免相见自惭,匆匆避走。
    本以为不会再相见,哪里想到纪奎的目光看向纪明,纪明也急切无法,纪奎当机立断,直接道:哪里有什么长生药,不过是老死之辈,狂乱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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