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墨想到这里,忽而一顿,不对,在合金琴完成之前,自己的知识点就已经满百了,也就是说合金琴的制成并不在考试范畴之内,算是超纲知识,还是说本来这个时代就容不得这样的产物?
    即便不因杀人琴而隐没,也会因为别的原因隐没,像是某种限制?
    第104章
    纪墨不太明白这其中是不是有关系,纵然已经经历过几个世界,但对系统功能,他还是有些陌生,没有说明书指导,系统的智能程度又不高,不是每个人都能迅速掌握其中各种隐含规则的。
    好在,他似乎不用太着急,总有时间让他慢慢摸索。一个世界不行,还有下一个世界。
    时至今日,他还是想要回家,但那种愿望已经不再强烈,更强烈的是想要做点儿什么,真正让自己制作的东西流传下来,流传千古,不把这难得的机缘浪费,把这段时光虚度。
    不是为了系统目标,而是为了自己的愤懑不甘,所有的努力,终将付之一炬吗?
    哪怕是过客,他也希望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黎明前最暗的时间段已经过去,窗外,晨曦之光微微展露,那一线绯红,好似突然升起来一般,渐渐地就占据了半边儿天空。
    纪墨站在窗前,看着那片明暗交替的天光,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让下人去找管家报丧,这一日,不管怎样,要先安置了曹木。
    管家对此早有所料,不知道是不是纪墨的错觉,他觉得管家对自己的态度也格外冷淡些,以前他研究制琴,跟管家打过几次交道,那时候这人总是笑脸相迎,平易近人,如今许是这种场合就应该肃穆些。
    曹木到底是享受着师级待遇的,棺木给了个好的,纪墨亲自把人安放好,管家也让下人帮忙,还提醒纪墨,要把曹木生前最爱的东西做陪葬,比如说对一些制琴技艺留下的记录,最重要的就是那合金琴了。
    管家知道纪墨实验要做记录的,这些东西,之前为了郑重其事,每次有了什么成果,纪墨都会把实验记录拿给他过目,略作说明。
    这合金琴之前也没想着会成功,让他们随便试一试,好容易才得了那些丝线,没有更多了,实验是保密的,我都记在脑子里,您随便问,那些工匠什么都不知道的,这若是成了可是绝活儿,我哪里敢随便说,那不是砸了自己饭碗吗?
    纪墨装作洋洋得意的样子卖弄着,看向管家的视线都带着些戒备,似乎怕对方起意抢夺这份技术一样。
    管家听到放心了些,再次问了两遍,确定合金丝只得了那么多,而因为这个配方成功,纪墨谁都没告诉,连对曹木都留了一手,并未记录在纸上。
    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很符合自私本性,管家觉得若是自己,定然也是这般,那些抽丝的工匠,可能真的不知道什么吧。
    他看过几回纪墨做的实验记录,太细了,那么细的东西,他看着都觉得头晕,更不要说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工匠了,让他们重复做出来的可能性因此微乎其微。
    没可能就好啊,没可能管家看了一眼小人物纪墨,在心里给对方贴了一个自私小人的标签,把这边儿的事情交给了下人,自己直接离开了。
    纪墨看他走了之后才继续给曹木收拾东西,他随身的东西,能放进去的都放进去了,就是没有财物,他把那些财物都分给了院子里的下人,让他们好好安置曹木。
    你就是不给这些,我们也会好好做的,曹师傅人挺好的。
    曹木生前对人从不苛刻,上头的赏赐下来,他自己用一部分,剩下的部分,不是先赏给了下人同沾喜气,就是在日后陆续当了赏钱给出,院子中的下人没有一个不觉得他好的。
    纪墨谢过了他们的这份好意,稍稍提醒了一句:这是要麻烦你们帮着多守几日,我师父他孤家寡人一个,连个孝子贤孙都凑不齐,未免太冷清了。
    他把自己的钱也给了出去,这些钱就是请几个哭丧班子来个几天几夜的水陆道场都够了,何况是让几个下人多守几日,若不是情况不对,他们都要喜笑颜开了,一个个都是满口答应。
    纪墨又去通知了那几个一同实验制琴的匠人,只说希望他们都来送曹木一程,也不停灵搞什么仪式,今日就要送葬,急是急了点儿,但在主家看来,就是知礼的体现了,从来没有主人家给下人兴师动众办丧事的。
    制作合金丝的那些工匠,跟纪墨这边儿不是一个系统的,就很难通知到了,他也怕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再去通知,显得有些矛盾,若是让管家起了怀疑,最后说不得话也白说了,人也救不了。
    希望他们笨点儿吧,有的时候,蠢笨的反而能够活得长久。
    这一片桃花苑是属于王爷的产业,一个匠人显然不能够在附近入葬,免得坏了风景。
    纪墨让下人抬着棺木往远处走,几个匠人跟着,还有人夸赞纪墨想的周到,纪墨只点头,不说话。
    这么一路行着,足足走了小半日,才找到地方安葬了。
    一行人都累得慌,看周围附近没有人家,也不知道纪墨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有匠人捶着腿儿就要回去,纪墨把人叫住了,跟他们说:我问过了,我师父是他们故意打死的,王府我是不再回去了,说起来是活契,其实王府势大,真的死了人,难道官府会追究吗?我准备就此离开,你们走不走都随意。
    纪墨说着选了一个方向,径自走了。
    有匠人在身后喊:你别冲动啊,这要是被官府抓了
    纪墨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抓什么抓啊,再回去不就是送死吗?他已经把他们领出来了,至于他们能不能抓住活命的机会,那就随意吧,他到底,管不了那么多。
    身边儿什么都没带,没有制琴的工具,没有琴,纪墨走在路上,却像是踏着节拍,踩着乐点,目光看向旷野无人的寂静,左右茫茫,哪里有路呢?
    若不是借着送葬,他们恐怕根本走不出来,而走出来了腹中传来的剧痛让纪墨的脚步变得沉重,踉跄着往前走,一步,两步疼得人头脑发昏,眼前发黑,倒在了地上。
    早就该想到的,王府放任他们出来,难道不是希望看他们死在外面更加干净?
    上午的饭食之中必然是下了毒的,不知道是怎样的毒素,这样疼眼前已经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像是到了夜间,纪墨努力地睁着眼,似乎从黑暗之中看到了落日之景,红日垂落,似火烧云降,黑暗之中的那一片殷红如血,模糊了黑白的界限。
    好疼啊,我怎么还不死呢?
    就在纪墨感觉身体的触感都在远离之后,他终于死了,跳出了身体的束缚,头一次在现行的时间线中以灵魂体的方式立在自己的尸身上方,看着地上那具面目青紫的尸体,啧啧,可真难看啊!
    没想到在系统规定的时间之前死了竟然是这样的,灵魂出窍吗?
    他能感觉到身体各处,却是什么都触碰不到,连触碰自己的尸体都不能,日近黄昏,逢魔时刻,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再看看风景吧。
    这还有一个!
    跑得还够远!
    两个下人过来收尸,跑在前头的那个把纪墨身上乱摸了一通,什么值钱的都没找到,呸了一声,骂了一句穷鬼,暴力地拽着双脚倒拖,把纪墨的尸体拖行回去,扔到了尸堆里,纪墨的灵魂体跟着尸体走,像是考试时候跟着自己的考试作品一样,看了一眼那些尸体,都是跟着来送葬的人,一个没少,都在这里了。
    还有几个下人正在往上面添柴,其中一个还在数数,似心中已经有了个名单,确定一个都没少,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火。
    日头已经落下,这把火烧起来,替代了微薄的余晖,浓浓的黑烟升起,其中的味道可能不是太好闻,下人之中有人面露厌恶,往后退了几步,离火堆远了点儿,有几个拿着长棍在火中翻动,还有人拿着柴火往里面扔,嘴里念叨着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另有人抱怨不解:他们究竟是偷了什么东西,除了钱,咱们也没找到什么啊!
    可能是没拿出来吧,管那么多,把钱拿回去让管家看看,回头都是自己的,有什么不好哎,我都饿了,晚上回去吃肉啊,我都让婆娘买好了!
    轰然应好之声,听起来欢乐轻松。
    是以偷东西为借口吗?纪墨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竟然会相信这样的借口,但,他们有不相信的资格吗?
    罢了,都跟自己无关了。
    尸体在火中燃烧,纪墨闻不到油脂的味道,却能看到那蜷缩的尸体,那是高温缩紧造成的现象,对古代人来说应该可归为鬼怪,但这些下人却神色淡定,看样子应该是干过不少类似的收尾工作,早就知道这种现象了。
    他们不是把柴火放在下面,而是压在尸体上,不知道是不是就有借此镇压的目的。
    火还没有烧完,纪墨的时间到了,倒计时归为零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那火焰燃烧的画面,似有bgm响起,让他恍似再次看到了七色琴被焚烧的场景,还有那个小萝莉沉静的面容,把一切都焚于火,是最后的湮灭,是生而不能言的悲愤。
    第105章
    商队把纪墨赚得的赏钱捎回纪家的时候,同时也给附近带来了新的消息,关于阴阳琴的消息。
    纪家人为了纪墨捎回来的赏钱而欣喜落泪的时候,琴声跟赵掌柜都在大发脾气。
    明明是我们先制出阴阳琴的,那纪墨竟然到王爷那里卖好,真是岂有此理!琴师傅,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也去京里,去王爷府里,定要把那纪墨压一头,不让他踩着你的名声赚钱,那明明是琴家琴的技艺,他竟然好意思到王爷那里说是自己发明的
    赵掌柜感同身受地站在琴声的角度,痛斥这种欺世盗名的行为,纪墨这个名字还真是头一次被他如此记忆,小人,小人,太小人了!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竟然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阴险小人呢?
    本来还为了这个消息非常生气的琴声,听到赵掌柜要帮自己到王府去讨公道,登时就怯了,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纪墨的制琴技艺的确是要比自己好那么一点儿的,若是真的比较起来
    再有,他虽对外说那些技艺都是琴家琴的技艺,可真正说出其中的原理来,他也只能拿着实验记录的条条框框照本宣科,对方却是提出实验的人,真的说起来,若有人能够听出来,岂不是,岂不是
    不了不了,不用了,好歹他也跟着我爷爷学过制琴,这些技艺他都学了去,又先做出来得到了世人认可,我再说什么?不说王爷有没有时间分辨这些琐事,我琴家也从来不是哗众取宠之人,若要邀名,不等赵掌柜来,我琴家早就出名了,如今这般,已经是卖弄了,实在不好再到贵人面前让人贻笑大方。
    琴声摆出一副心灰意懒,不再追究的大方模样,一反刚才生气的样子,像是想通了一样,还劝赵掌柜不要生事:如今他已经得了王爷的信任,咱们对王爷来说都是外人,若是贸贸然上去,哪里会被取信,说不定还要挨一顿教训,何必呢?
    赵掌柜是仗着夫人陪嫁才能得到这样的好差事的,也知道外人的话和下人的话,主人家会更信哪个,听了琴声劝慰,把火气压下来,头脑就冷静多了,不说他,就是他的主家,离王府那等人家还是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卖好都凑不上去,何况是挑刺。
    不如这样,琴师傅的水平如此高,正好王爷求贤若渴,不如琴师傅也去王府走一圈儿,不说追究那阴阳琴的事情,让王爷看看琴家琴也好啊!
    赵掌柜又想着借送制琴师傅这点儿凑上去搭点儿王府关系,他的脑子活络,这等想法听到王爷喜欢歌舞的时候就有了。
    琴声吓得再次摆手,王府之中不知多少匠人,高明者不知凡几,他哪里有胆子凑上去滥竽充数,万一被当做故意欺瞒王爷,岂不是自寻死路?那可是王爷啊,仅次于皇帝的王爷!
    早说了,这等事不必再提,我琴家之人从来不是沽名钓誉之辈,赵掌柜若是再如此逼迫,我以后也不敢登门了。
    琴声板着脸,摆出坚决态度来,赵掌柜也不好再说,他自诩经营有道,琴家琴的名声是他捧出来的,若是因此得罪了琴声,断了琴家琴的来源,岂不是自断生路?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我这不是为琴师傅不平吗?
    赵掌柜忙笑着缓和,他还指望琴家这块儿招牌更亮一点儿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转而对外宣传,就是四处吹嘘阴阳琴为琴家所制,如今还被王爷看重如何如何。
    还别说,世人愚昧,真有人信他这套说辞,商队之中也有带着阴阳琴往各处贩卖的,一说是王爷都喜欢的琴,销量还真是很不错。
    琴声一个人哪里做得这么多琴,其中一部分是他做的,更大一部分则是赵掌柜让别的制琴匠做的,阴阳琴的做法说起来就简单,若要精益求精,自然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研究怎样的两种木头结合是更好的,但若是不计较这些,只要是两种不同的木头,制出来能够发出正确的音,那组合就随意多了,对制琴匠而言,换汤不换药,其实都是一样的。
    一众声音或沉闷,或清越,或带一二杂音的阴阳琴因此大行其道,很快冲击了正经琴行的生意,逼得他们不得不也去研究这样的琴去适应流行。
    有些琴行举一反三,同时也研究其他样式的琴,琴行生意因此倒是兴旺一时。
    这等高雅之乐,到底不是百姓喜好,高端市场就那么大,东西多了,渐渐就滞销,这一股子研究风潮,也渐渐歇了。
    外界的这些变化,也都在几年之间,王府之中不闻,纪家却是听到了不少,纪父本还说着要去王府那边儿寻儿子看看,都跟商队说好了,临行前却病了。
    他的年龄大了,病了就不容易好,本可以让纪大郎代替他去看看,但人老了病了,就希望儿子陪在身边儿,纪大郎也因此留着照看。
    他的儿子二郎如今也长大了些,知道给爷爷伺候汤药,说起那位二叔来,记忆还在,满心的不乐意:二叔在王府不是过得很好,他都不回来看爷爷,凭什么让爷爷去看他,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这可不是孝顺。
    自纪墨离开之后,纪家对二郎的教育就紧了又紧,大道理不少讲,讲不听就动手,这方面纪大郎是主力,纪父按都按不住,还是太年轻,脾气急,没那份耐心好好说。
    金娘总是阻拦的那个,巴掌打在二郎身上,二郎还没哭,她就要死要活的,后来闹得凶了,还说要回娘家什么的,纪母最开始不明白爷俩为啥这样压着二郎,后跟纪父谈了一回,也明白过来,不说让不让小儿子回来,就是二郎这样不容人的性子,连亲叔叔都容不下,以后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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