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楼梯间。
    少有人经过的楼道里漂浮着灰尘的味道。空气幽暗, 向下延伸的楼梯仿佛通往地底的墓穴。
    陈纵收起手机, 嘉南靠在他身前,“她发现了……我有厌食症的事。
    “上次她就问过,今天还看见了我书包里的药。”
    想到这些, 嘉南心烦意乱。
    根本不想面对。
    “她现在自顾不暇,该担心的是她。”
    陈纵用手掌贴上嘉南冰凉的脸颊,像要把她捂热,又拍了拍她的衣服,仿佛要将什么脏东西从她身上掸掉。
    “我讨厌别人碰你。”
    *
    孙汝敏回到桌游店,灯光重新亮了,室内恢复成白昼的模样。
    两个工作人员在议论:“奇了怪了,电闸怎么会无缘无故关掉?”
    “可能谁不小心碰到了,或者关错了。”
    大部分同学还留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有的人准备走了。
    班主任不打算再待,家人给他打了电话,老朋友喊他去钓鱼。他走前不忘交代大家晚上回去好好学习,背背英语单词,多刷几张数学卷子。
    “知道了……”稀稀拉拉的声音答应着。
    刚才狼人杀的局散了,人换过一批,组新的。有人拉孙汝敏一块儿玩。
    谁是卧底和三国杀那边也在叫她。
    今天除了班主任寿星公,出手阔绰的孙汝敏就是中心人物。
    非常受欢迎。
    孙汝敏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她现在躁郁又憋闷,偏还要脸上带笑,应付这群根本看不上眼的同学。
    玩了两局小游戏后,孙汝敏去前台结账,借口上厕所走掉了。
    跟社会上的朋友联系上,去玩儿刺激的。
    她去商场门口等朋友来接,路过时抢走一个小孩手里的长条气球,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身后小孩哇哇大哭,旁边低头玩手机的家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手中的长条气球被扭折成兔子形状,孙汝敏的指甲在上面剐蹭,她回想着刚才那通来电。
    无意识地默诵着那两个名字:
    “嘉南。”啪,气球兔子的左耳被她捏爆了。
    “陈纵。”兔子的右耳爆了。
    “嘉南。”兔子的头爆炸了。
    “陈纵。”兔子的尾巴也没能幸免。
    连续不断的几声响后,孙汝敏手里只剩下一团稀烂的橡胶碎屑。
    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笼罩着眼前这座城市。主干道上的车飞驰而过,灰色的鸽群停驻在房檐上,像一片流动的乌云。
    *
    嘉南上车后一直没有说话,陈纵把准备的保温杯递给她,“要喝水吗?”
    嘉南接过来喝了,样子困乏。
    “睡会儿,到了我叫你。”陈纵说。
    他教她把椅背往后调。
    嘉南躺在副驾驶座上,侧过头,朝他的方向。
    陈纵变魔术似的摸出一个闪耀着细碎光芒的银色小徽章,弯弯的月芽形状,中间生长出一枝红色玫瑰。
    精巧别致,袖珍可爱。
    陈纵俯过身,替嘉南别上月亮胸针。他动作不太熟练,有些小心翼翼。
    终于戴好了。
    嘉南低头看着胸口,“哪儿来的?”
    “上帝派发的。”陈纵说:“作为礼物。”
    “礼物?”
    “勇敢的小朋友都会收到这样一枚代表勇气的月亮徽章。”
    嘉南眨眨眼睛,对他说:“谢谢上帝。”
    陈纵笑了笑。
    嘉南的坏心情都被上帝偏心眼的小礼物赶跑了。
    陈纵把车开往打碗巷,没走最近的路线,稍微绕远了一点。
    经过花鸟市场,把车停了下来。
    嘉南没有真正睡着,察觉到停车的动静,睁开眼,看见马路对面有一道高高的拱桥,上面写着“洛陵花鸟市场”六个大字。
    “想不想去看看?”陈纵问嘉南。
    嘉南点头。
    周末人总是很多。
    陈纵牵着嘉南的手,从拱桥底下走进去。
    最开始两边是几家金鱼店。长形的玻璃缸里放置着不同品种的金鱼,正游来游去。
    再往里走走,路边悬挂着大小不一的鸟笼,唧唧喳喳,叫声各不相同,画眉、黄雀、百灵鸟,都有。
    嘉南发出小声的惊叫,脚下险些踩到一只越狱成功的乌龟。(丽)
    店主跑出来把它捉了回去。
    “想养乌龟吗?”陈纵问。
    “不想。”
    “鹦鹉呢?”
    “不要。”
    “小猫呢?”
    “……还是不要了。”嘉南露出纠结的表情,觉得她暂时没有精力照顾别的生命。
    “养花吧。”
    隔两天换一次水,她还是能做到的。
    卖花卉的区域在最里面。密密麻麻摆在地上的是各种多肉,大棚里有盆栽和树,还有当季的鲜花。
    叫人眼花缭乱。
    嘉南看中了其中的绣球。
    白色花瓣中间透着薄粉,花球沉甸甸的,像许多蝴蝶聚拢在一起。
    老板说那个绣球品种叫无尽夏,晚春开花,花期长至整个夏天。
    嘉南从中挑选了几枝。
    陈纵帮她用报纸包好,他们买完花,一起在夕阳余照中回了家。
    第39章 不知在憎恶谁。自己,或这个……
    到家以后, 嘉南把几个花瓶擦拭干净,盛上适量清水,将稍微修剪过后的绣球花枝插入瓶中。
    在陈纵的电脑桌前也放了一束。
    “我不会养。”陈纵说。
    “我会帮你换水的。”嘉南说:“大概能活一个月不枯萎。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 不要阳光曝晒。”
    陈纵:“帮我养花需要支付报酬吗?”
    嘉南点了点胸前的月亮徽章,“上帝已经帮你支付过了。”
    陈纵学她之前的样子,笑着说:“谢谢上帝。”
    夜里, 陈纵要出门一趟, 跟嘉南说可能会回来比较晚。“把门关好, 不要等我, 早点儿睡觉。”
    “好噢。”嘉南也没问其他的,“要注意安全。”
    “嗯。”陈纵答应着。
    他往头上扣了顶鸭舌帽, 背着一个黑色斜挎包出门了。
    摩托车发出轰鸣声, 很快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如迅猛的风刮过长长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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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荣饭店是家连锁饭店,夫妻产业。
    周末夜里生意依旧红火,饭店灯火通明,霓虹灯招牌在夜里金光璀璨, 格外醒目。
    一个瘦高的戴鸭舌帽的黑色身影随人群进入大厅、电梯、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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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里场子正热。
    重金属乐跟舞池中的青年男女们一样狂躁,每个音符都像迸发的烟花碎屑, 飙升至空中,又重重落下。
    厕所门被拖把从里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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