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云潆回到上海。
    回国后的行程和工作都是在她出国时就定好的,珍妮天天在说,现在咖位真不一样了,连大导的电影都来邀请云潆画海报,她的微博也多是发一些在创作时的瞬间,有和墙一般高的画布,有巴掌大的纸随手勾线,有她涂鸦的井盖和电表箱,还有她去吃生煎,顺手用ipad涂的梧桐树和老洋房。
    电影海报过稿已是4月底,但云潆没有休息的时间,另外一部电影的邀约已经谈妥,她天天蹲在白教授的画室里磨工笔,凌晨回家时会让珍妮停车,她要拍一张光秃秃的街景给方清源。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总会第一时间打视频过来,这电话就一直不会挂了,陪着小姑娘卸妆梳头发抹身体乳,然后两人都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彼此,仿佛是在手机里养了个小精灵。
    一转眼,便到了8月,彤妹家的小崽都能自己坐起来啃磨牙棒了。
    在方清源的每日一圈里,老屋开满了绣球花,小野猫成了胖乎乎的家猫,院子里还多了一条喂熟的流浪狗。
    这个月份,云滇进入雨季,下过大雨的一夜之后,森林里会长出许多许多可爱又好吃的小蘑菇。
    云潆终于结束了所有工作,踏上了去云滇的飞机。
    电影导演想邀请她参加路演,出版社想为她出一本画集,编辑来谈现场签售的事,但珍妮一句话很干脆:“她老公过生日,要赶回去。”
    说实话,云潆能憋到现在没撂挑子,没哭没闹好好完成自己该做的事,已经让珍妮感动到——
    天塌下来我都要为桃桃顶住,让她去见方老师!
    第88章 一曲终了18   人类幼崽就是这个世界……
    方清源对此一无所知。
    云潆这几□□他抱怨创作遇到瓶颈, 挨了老师好一通教训,很累,心情不好。
    连表情包都不怎么发了, 视频也打的少。
    云潆一下飞机就致电彤女士:“宝宝到啦!”
    彤女士作为整个红尖镇此次行动唯一知情者,立马汇报:“阿源在县里,你等等就不要回来了, 去实验室堵他噶!吓死他!”
    真不知道是哪个教坏哪个, 阿金端着鸡汤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 一脸为难。
    彤妹很凶:“你敢告诉阿源试试看!晚上你自己睡!”
    阿金是不可能自己睡的, 已经在琢磨要让他才八个月的儿子自己睡了。
    男子汉,成天赖在妈妈怀里怎么回事!
    沉默阿金喂老婆喝汤, 喂完了表忠心:“我不理他噶, 晚上你等我。”
    彤妹红了脸, 推推他,不让他在学校挨她那么近,阿金见她没拒绝,笑着回去后厨切菜。
    另一边, 云潆雇了辆车,她轻装上阵一个小书包, 别的什么都没有,肤色是云滇人没有的白, 叫司机爹爹好奇:“阿么么, 崽, 你克哪跌?找谁?”
    云潆混不吝:“找爸爸!”
    “你爸在农科所?”
    “是哈!”
    ...
    下了车, 小姑娘蹲在农科所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想了一万遍方清源见到她的表情。
    那个人,从来都是很帅气的, 蹲在菜地刨泥土也帅气……她就作怪想看他吓到扭曲的样子。
    一定敲可爱!!
    过往的路人都会瞧一瞧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矮蘑菇,每每,哪家呢孩子,这么好看拧!
    方清源从实验室出来,养成习惯先看手机,手机上没动静,他眉头锁紧,发了条消息:【囡囡,我下班了,你想聊聊天么?】
    蹲在外头的小姑娘笑得很坏,噼啪两字:【不想。】
    有人打招呼:“方所,晚上一块吃饭?”
    方清源拒绝了,说有事。
    站在那儿琢磨了一下,问云潆:【我去找彤妹,拍球球给你看好不好?】
    球球是彤妹儿子的小名。
    云潆就发了个语音,一点开就听到她在哭,哭的好伤心,一点不懂事,说想立刻马上见到你。
    方清源一颗心揪得皱巴巴,张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绝对不会说你乖啊,你不要哭,忍忍就过去了。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因为什么都说不出来,所以很无力。
    对面小姑娘啪叽啪叽扔好多语音:“你为什么不回我?你是不是烦我了?方清源你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周围同事多,他只能先往外走,紧紧攥着手机,觉得一定是发生了很糟糕的事,云潆才会这么难过。
    他从屋檐下经过,半边肩膀晒在太阳下,浑身又冷又热,两股温度交缠在一起,让他出了一身冷汗,终于,他走出了农科所。
    站在树下,想再听一遍刚刚云潆发的语音——
    听见有人唤他:“方清源~”
    那个声音,又软又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一秒,又有人喊他:“傻瓜!我在这里啦!”
    方清源握住手机,四处寻找,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没有人。
    云潆慢慢靠近,在就要顺利吓到方清源时,他转回头。
    他看见了在他身后作怪的小姑娘。
    她没撑伞,没戴帽子,被晒红了脸,表情很灵动,眼里的高兴要溢出来一样。
    “哎呀!”她跺了跺脚,好遗憾,“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
    方清源的心落在地上,脱力般看着她,忽而,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他伸长胳膊,将小姑娘扯到跟前,牢牢抓住她,不肯松开。
    云潆踮起脚尖,小声说:“喏,看到你啦,我就不哭啦,我就高兴啦!”
    如果这里不是单位门口,他会狠狠吻住她。
    但他忍住了,捏了捏掌心里的小爪子,沉沉看着她,看她八个月来的变化,看她是不是真的在身边。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叫女孩害羞起来:“你干嘛像要吃人一样。”
    方清源说话时嗓子是哑的,揩了揩她没有湿意的眼尾,问:“什么时候到的?”
    “到了一下下,我想来接你下班。”云潆朝他好乖好乖地笑。
    方清源立马知道:“彤妹告诉你的?”
    这就不得不暴露友军了,小姑娘点点脑袋:“嗯嗯!”
    “怎么不撑伞?”方清源抬手遮在她额上,手掌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能遮住云潆整张脸。
    “撑伞你就发现啦!”她在他单位门口也很规矩,好奇看了看,怕被当间谍抓起来,收回眼珠子,只看方清源。
    方清源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才笑得更开一些,知道自己被耍了,无奈弯起嘴角。
    “这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他问身边的姑娘。
    他们走在晚霞漫天的县道上,小姑娘看着自己想了好久好久,梦里的彩霞,喃喃;“当然是惊喜。”
    这个色调,她挑了好久都没调出来,总以为是偏橘,其实更应该偏紫多一些。
    方清源的手圈在她后颈,细细摩挲,眼角眉梢都染着喜悦。
    就这么一直坚持到拐进小巷,站在老屋门口,他低头说;“走吧,带你回家。”
    不知道他怎么种的三角梅,开了整面墙,甚至延伸到了隔壁人家,人家也欢迎,还给做了爬藤让花长得更高,几乎要遮天。
    门口的小石象,笑眯眯地,像在说:“欢迎回家,桃桃。”
    云潆跟着方清源一步步踏进去,先看见了院中的秋千,原木刷了清漆,一看就是方清源的风格。再看到的是葡萄藤,季节正好,上面已经结满了果子。
    在最后一丝夕阳里,她置身花园中,满院的绣球舒展花球,粉的紫的鸳鸯的,风一吹,沙沙作响。
    一只肥橘从花盆中间优雅踱过,懒懒躺在花下,被吹了一身花瓣。
    一只戴着三角围巾的柴犬从后屋窜出来,围着云潆嗅嗅,记住了她的味道。
    方清源说:“没经过你同意,多了两个小家伙。”
    他指了指:“这只狗是被游客遗弃在路上的。”
    指了指猫:“它是不请自来。”
    云潆直直看着这个男人,慢慢蹭过去,垫脚抱住了他。
    方清源的话音一断,自己也没想接上,反手将她抱得脚不沾地,很紧很紧。
    女孩在他胸口闷闷地说话:“你好像很喜欢这里。”
    “是。”
    “我好高兴。”
    “谢谢你。”
    “那你亲我一下。”
    方清源将她放在秋千上,沉沉看着,云潆一直在笑,手一直玩着他衬衫衣角,门口有小崽嘻嘻哈哈跑过,小猫喵一下跳上屋檐,小狗忠诚地盯着这对男女——
    他的腰压得很弯,凑上去,准准含住她的嘴唇。
    秋千轻荡,他的吻若即若离。
    没有太多的激情,而是一切尘埃落定般的庆幸与感恩。
    他贴着她的唇,低声问:“工作都做完了?”
    “嗯嗯。”
    “能留几天?”
    暮色之下,女孩的脸上带着遗憾:“明天就要走,直接飞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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