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前, 这里的电压不是很稳,也用不了冰箱。
    云潆是这么问阿金的:“如果有那种双开门, 恒温无霜,还有制冰功能的冰箱, 你喜不喜欢?”
    阿金给予一个你废话谁不喜欢的眼神。
    云潆又问金大厨:“那一个够吗?我看你平时用就抠抠搜搜的。”
    金大厨表示一个就很好了, 多了费电。
    于是云老师跟她彤彤嘀嘀咕咕, 彤妹又跟方校长嘀嘀咕咕, 指指花旁的小姑娘,她乖乖的,扬起笑, 脸有点红,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
    方清源深深看着她。
    她说:“方校长,我虽然很有钱,但我这样每月领工资还是头一次,我想用我人生第一份工资为学校做点什么,我等这天好久了,你不要一个人撑,让我表表心意,这份心意相比于你做的事情来说不值一提,但是蚊子腿也是肉嘛!”
    良久,他点了点头。
    云潆很愉快地在网上下单,路途遥远,国庆之前中国邮政的绿车车终于是把大家伙给送来了。
    学校很少买新东西,这里的人家也很少有新家电,所以孩子们跟过年一样高兴,围在食堂门口,看阿金拆箱子,拆出巨大的几乎能塞六个娃娃的银灰铁箱,静置在墙边。
    方校长皱眉看着那个牌子,再按着型号网上搜了一下,曲起食指敲了敲先斩后奏云老师的脑袋。
    这不仅是一个月工资,未来半年工资都被她垫进去了。
    一天后,通电,金大厨痛快了,往里头塞各种食物,甚至心情很好地用制冰机做了一大盆椰果水果甜汤,每个娃娃都有一碗。
    云潆看他做甜汤,简单到她觉得她也行,就是一箱喜多多,罐头拆开倒大盆里,切一盆水果混进去,加多多的冰块。
    拉玛吃得眼睛都找不到,英卓舍不得吃,想带回去给阿嬷。
    正好买冰箱多送了个焖烧杯,云潆给她装好,再加几块冰,告诉她这杯子好厉害,你走路不要急,看着车,回家保证冰还没化,还是这么凉凉的。
    孩子十分相信她,虽然弄不懂为什么这杯子里的冰不会化。
    小小的孩子乖乖走在路上,几步就要低头看看杯子,脸上一直带着笑。
    ...
    之后,云老师的写生课暂停,她与吴海开始筹划国庆文艺演出的事情,与一周一次的升旗仪式一样,红尖镇希望小学雷打不动的,每年国庆都会有一次。
    不论那一年有多少孩子,有多少老师。
    因为最早的时候,是老校长一人带着七个孩子,成功举办了第一年的国庆汇报演出。
    再也不会比那更少的了。
    把小科腾出来也是所有老师商量后的结果,本来在大城市的学校里这种事情就很正常,不存在抢不抢课,能保证孩子们能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开展这样的活动,就是老师们都希望的结果。
    这几天教师办公室也比平时热闹,都在聊这事,大家参与度都很高,云潆总是会在聊天时偷偷看方清源。他总是低着头写他的工作笔记,最后,会很欣慰地阖上笔帽,出去采买老师们需要的材料。美纹纸和硬纸板做班牌、气球装点教室、彩带拉花什么也都是必要道具。
    赖老师说:“我想出一个以四大名著为背景的小品。”
    李老师呱唧呱唧鼓掌:“好哇!这个创意很好嘛!我也想出一个英文朗诵,这几天娃娃们被我折腾的够呛,看到我就跑,他们肯定更喜欢参加你那个。”
    赖老师确实看到孩子们躲着李老师不肯张嘴讲英语,来她这里报名的孩子也比李老师那里多很多。
    吴海是早准备好的,他有个得意门生,到时候准备个独唱做开场。
    彤妹唱山歌也是一把好手,张罗了一个合唱团,没事就跟吴海凑在一起讨教声部的安排,阿金总是会跟在她身后,明明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硬是要跟,他别的不行,掌声很响,娃娃们一唱完,不管唱的好不好,都咵咵鼓掌。闹得孩子们都掩着小嘴巴笑嘻嘻去瞧彤彤老师。
    最后被彤妹赶出来。
    但也够厉害的,不知怎么跟吴老师混成了铁哥们,时不时让吴海往里头递点冰水和小零嘴——
    吃的东西多,所以这个节目也是孩子们很踊跃报名的!
    本来大家是一心为了能拿出个比往年都要成功的国庆汇演,慢慢的,感情投入进去了,就有了比较的心思,但这是善意的“攀比”,叫云潆这个在圈子里混成老油条的过气网红好好适应了两三天。
    这头赖老师说:“你们都看看李老师的朗诵团,到时候你们站上去演不好,掌声比人家小,你们觉得有意思吗?”
    那头彤妹说:“我看看是谁还不发出声音,我们人那么多还唱不过吴老师的节目?”
    刘老师:“你们是压轴!知道什么叫压轴吗?就是最好的!”
    李老师:“你们是高年级的大孩子了,舌头给我卷起来,还没三年级念的好!”
    ...
    方校长发话,到时候家长都要来看节目。
    学校有很大一部分是留守儿童,一年见一次爹妈,其他时候都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穷人家的孩子早熟,娃娃们卯足了劲,不想叫家里来的人失望。
    上课认真,排练认真,散了以后还会手拉手一起玩。
    云潆默默瞧着,都不好意思提自己以前跟人别苗头抢资源,心剖开你黑我也黑谁都不是好人的黑历史。
    所以格外振奋,参与度格外高。
    她跟方清源说:“你放心,演出的舞美和宣传海报都交给我!”
    她一说完,就看见方校长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表扬。
    于是更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人家赖老师定下了表演节目,找学生谈话,头疼,那么多娃娃,没一个愿意演刘姥姥,怎么劝孩子都不肯,说多了要哭。
    云老师听了几句,举手就上:“我来吧!”
    她给自己引荐:“我感觉我挺合适的,难得一次,让娃娃们都演自己喜欢的。”
    等孩子走了,跟赖老师说悄悄话:“我懂,他们怕被取外号,多难听啊,换我我也不愿意,怎么别人演林黛玉我就是刘姥姥了?赖老师,你让我上吧!”
    她这一番话,叫赖老师有些懊恼,觉得自己没顾及到孩子们的自尊心。立马拍板同意了,他们这些人,都跟彤妹学的,张口就问云潆:“云老师,辛苦你了,晚上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啥?烤豆腐还是米线?烧烤还是拌拌菜?”
    云潆被问的很有点小骄傲,瞧,我们赖老师说这话不容易,还有谁,我就问问,还有谁!
    但也有点小坚持:“我减肥呢。”
    赖老师瞧着她那一把掐的小蛮腰,以为她开玩笑呢!
    云潆一脸认真:“真的真的,哦哟不得了,昨天我去快递站拿包裹,站上去一称,真的赖老师,我天塌了……我青春期后就没上过这个数字!来来来,你摸摸,是不是?我这腰,哦不,我没腰了,我这桶,真不能再吃了qaq”
    赖老师品品掌下浓纤合度的腰身,干脆两只手摸上去,这一摸就没松开。
    方清源走进来就看见两人那个姿势,他先撇开眼,好几天了,这姑娘囔囔着要减肥……
    又往那边瞧了瞧,云潆的裙子原本不显腰身,被赖老师这么一箍,从肩膀往下越来越窄,束成了个倒三角型,那把腰,真就一点点。
    他又挪开眼。
    ...
    九月的最后一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全校大扫除,别看都是小豆丁,干活全是好手,一桶水一块抹布,学校还是那个使用了几十年的老学校,但明显的,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十月一号的早晨,孩子们陆陆续续到校。
    这一天在校门口迎接的云老师简直看傻了眼。
    两百多个孩子,是少数民族的都穿自己民族的衣服,汉族的就穿校服,云潆只能认得其中几个常见的。
    孩子们站在太阳下,仰头看着缓缓上升的五星红旗。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只花,这首歌云潆从小听到大,但她在哪里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这首歌所唱的歌词,落在孩子们窄窄的肩膀上,金光洒下,每个娃娃都是那么可爱。
    他们或许不懂,或许已经了解了自己和穿校服孩子的不同,但这不妨碍他们一起玩,一起笑,一起仰望国旗。
    一起看着站在最前面的方校长。
    他是这里的另外一面旗。
    云潆在前一晚看见方清源坐在食堂门口,让阿金给他剃了个头。
    很精神,胸前戴着党员的牌牌,强调安全,预祝娃娃们演出成功。她听着听着,愈加期待起来。
    第29章 月溅星河11   我们这里最漂亮呢崽闷出……
    一个上午, 小三层的教学楼简直掀屋顶了,方清源的工作笔记上有条不紊安排好了整个演出流程,但他到底是个男生, 有疏忽的地方,这事彤妹也没跟她商量,直接在宿舍跟云潆嘀咕了一会儿, 妥了。
    方校长就见他的云老师从带来的两个巨大箱子里扒拉出其中一个一直没打开过的, 变魔术一般翻出一个盒子……又一个盒子, 每个盒子基本就是一个小百宝箱, 往两边拉开,一层层全堆满了化妆品……
    吴海:“乖乖, 难怪那么沉, 这都是啥玩意?”
    云老师骄傲地一挺胸:“哼!我就知道用得上!”
    云潆这箱东西真真是把整个演出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全校六个班,轮流过来让云老师化妆,这是云潆很认同的一种仪式感,不管这里是不是很穷, 家里是不是只有爷爷奶奶,衣服是不是很破, 学习是不是不太好,孩子心里应该埋下这样小小的种子, 长大后回忆起来, 不管哭过多少次跌倒过多少次, 都会觉得童年是值得回忆的, 画面是温暖的。
    心里会有一个小小的角落,一直快乐着,因为自己小时候被老师画成猴屁股的样子太可乐了!
    云潆跟方清源说:“尽管我从小爹不疼妈不爱, 他们都没有来参加过我的文艺汇演,但我还是会好开心,以后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我们老师把我画成屁桃和蜡笔小新结合体,你说老师们到底是怎么忍住不笑的?我给娃娃们化妆真的好想笑哦!!!”
    方清源坐在她身边,看孩子们乖乖地排队,既忐忑又害羞,很不好意思地扬起早晨特地洗过的小脸,被云云老师柔软的毛刷拂过脸蛋,拍上香喷喷的粉末,捂着嘴打个喷嚏,再扬起脸,让云云老师描眉毛。
    老师的手好软,有一点点凉,老师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
    画完也都赖着不走,堵在教室里,最后别的班级进不来,只好磨磨蹭蹭离开。
    方清源拿起一支眉笔,瞧着就跟铅笔似的,他看云潆给孩子画眉毛,一会儿笔锋就钝了。他捻起一把美工刀,找了张纸铺在长条凳上,岔开腿,微微弯着腰,默默给她削笔。
    照着她的习惯,把笔头削成扁头,但笔锋要尖,他能看出门道,这样的眉笔画出来很逼真,一道道跟真毛一样。
    云潆一开始没发现,手里的笔钝了下意识找刀,有人轻轻碰了碰她,低声:“这样行吗?”
    她一看,绝了。
    眉笔的笔芯太软了,她这种专业人士都有削断的时候,可这人的手那么巧,托着笔杆,小刀先轻轻除掉外面的木头,拉出一截足够长的笔芯,再低头弯腰,一点一点把圆柱的笔芯变成扁平状。
    姿态足够放松、气质足够沉稳,仿佛再软的笔在他手里都能不断。
    他坐到一点衬衣下摆,所以弯腰时整个背部轮廓显现出来,夏天布料薄薄一层,隐约能辨清肌肉的分布和走向,看起来极有力量感。后领往下扯,露出凸起的后颈骨,那骨头很粗,看着就很硬,发茬很短很浓密。
    云姑娘碍于身高限制难得能瞧见这人头顶,这一刻,她有一种错觉,方清源是她的骑士,只为她俯首。
    “我的画笔也不好削。”小姑娘嘀咕。
    他问:“也这样?”
    “恩。”
    “你给我,有时间我给你削好。”
    她乖乖地:“谢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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