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统国有一地方,命曰水州,
    有一青楼,名满天下,名曰
    环采阁
    又是一个血橙色的傍晚,环采阁渐渐热闹起来。船夫往往在此刻赚满荷包,数十艘小舟满载着王子公孙,穿过灯火斑斓的湖面,驶向环采阁。
    雕花的梨花木栏杆后,粉红轻纱随风摇曳,飞舞间阵阵浓郁香味袭面而来,轻纱后,朦胧可见数道妙影交错,环肥燕瘦,姿态各异,似柳絮般轻快曼舞,细看之下,个个柳眉媚眼,眼底藏春,身姿玲珑,嫣然一笑,勾心勾魄。
    单厢内,酒气弥漫,烛灯昏黄暧昧,一白衣男子,剑眉星目,甚是俊朗,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玉盅,凝眉深思,似乎并不置身犬马声色之中。
    冬阳兄,若非神来之笔,恐写不尽令妹之美。
    傅子瑜说着,出神看着眼前低头饮酒的少女,少女目无波澜,眼角却又好似韵有万种风情,她抬起头,墨发柔顺地散在两颊,眨眼之间,便诱人入一场风花雪月的痴爱。
    这诗我作不出,我输了。
    巫马冬阳奸笑一声,拍了拍傅子瑜的肩膀,无不得意:论容貌气质,能与冬亦并提者有谁?嘿嘿,那今天这顿就拜托子瑜了!
    巫马冬亦推开几个缠身的姑娘,站起身来,叁千青丝如墨瀑倾泄身后,与暗金鎏纹的玄衣融在一起,狭长的凤眸中透着无法忍藏的羞愤,她微启红唇,声音如同深冬的寒风:
    既然我已经假扮你打发了那些赌徒,你是不是该把东西给我了?
    “你把这玩意当块宝,我还不稀的要呢!。
    巫马冬阳随手抛出一块古玉,接着哗啦一声打开折扇,阻挡巫马冬亦鄙视的眼神。
    “没救了。。”
    巫马冬亦拿起包袱砸向那张得瑟的臭脸,傅子瑜眼疾手快地接住,巫马冬阳凑上前,打开一瞧,里面是一双厚底苏绣云纹靴和巫马冬阳常穿的一件艳红的长袍,顶上面附了一张纸条,上书:
    至骚。
    巫马冬亦穿过长廊,躲开酒气和脂粉气混杂的莺莺燕燕。门口就在眼前,哪成想一群歌妓迎了上来,贴到她身上,混杂的香气呛得她头晕眼花。
    哎呀大爷,好久不见了啊~
    谁跟你好久不见…
    不对!谁是你大爷!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巫马冬亦就淹没在了狂蜂浪蝶之中,被簇拥着向楼上走,连解释的空隙都没有。
    她甚至不想在妓院多呆一秒,于是顾不上人多,运气轻功,回身一躲,灵活轻巧地向顶阁跃去。
    这楼上竟没有一个人影。
    爷快下来,那儿不是男人去的地方!
    嗯?巫马冬亦心里只想着回府。于是权当没听到反正她也不是男人。
    全然不顾歌姬的喊叫,她闪入走廊,本以为可以轻松回家了,可转了一个圈就迷糊地不知东西南北,周围的房间的窗透出淡淡的绯红色的光,细微的娇喘声此起彼伏……
    巫马冬亦双颊一热,不敢在这些房前多有逗留。
    她糊里糊涂地转来转去,终于找到一间熄了灯的房间,在门口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认了房间无比安静,巫马冬亦蹑手才蹑脚地打开门,闪身进去。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月光,细细打量一番,  侧间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在当中的窗户前还摆了一把精致的焦尾琴。
    这是青楼女子的房间?
    啧,或许住这儿的是个雅致的人。
    巫马冬亦不想多费时间,猫着腰,移到窗户边,刚打开了窗子
    既然进来了,不跟主人打个招呼吗?
    清冷的声线,如同夜晚飞过扬子河的箭矢,不在任何一段河面留下倒影。那声音实在太蛊惑人心,她痴痴地回头,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竟觉得像是被钉在窗边,动弹不得。
    月光下,女子着一件玫瑰红蹙金绡纱长袍,束着玉带,墨发却未绾,衬着月色,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尤其那一双杏眸,冰冷的疏离下又有秋波宛转,风尘的慵懒和贵族的端庄如同一对阴阳双鱼,融在澄澈的墨瞳里,浑然天成。
    她惚得想起曹植的诗: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这是曹植在洛水旁见到神女宓妃作的诗。
    如此她竟觉得又见洛神。
    那女子借着月光看清了巫马冬亦精致的面容,眸色瞬间软了下去,刚才一身的孤傲与清冷,好像融进月光流入窗外的扬子河中,随波而去:
    巫马冬亦?那女子试探着问道,听口气好像十分惊喜。
    啊!在下复姓巫马,名冬亦,字温玉,并非故意闯入姑娘的…唔!
    巫马冬亦还没来得及说完,便感到双唇一软,女子已经贴到她身上,环住她的腰,吻住了她的唇。
    发生了什么?
    她刚要说话,那人的小舌便趁机钻入逞凶。
    唔!
    巫马冬亦想要推开她,却发现,其实手早已在她的肩膀上,只是无论如何都没法下定决心。
    一瞬间,像是中了蛊,巫马冬亦控制不了身体,她闭上眼睛,竟慢慢回应起她温柔的侵略……
    式微姐,你歇下了吗?
    突然门外传来声音,巫马冬亦心头一颤,连忙离开和她纠缠的唇舌。那女妓目若秋波,唇若玫瑰,噙着一抹淡淡的得意的笑,竟又故意凑过去,在她唇上亲密地印了一下。
    巫马冬亦的大脑一片混沌,她看着面前勾人的妖精,羞愤在胸膛极速蔓延,她好像应该破口大骂之类的,反正正常的反应不是这样的。
    谁?
    秋式微一边毫不在意的问,一边满脸玩味地观察巫马冬亦脸上的表情变化。
    式微姐,是我,阿珞。
    式微……式微,
    秋式微?!
    水州第一名妓?
    巫马冬亦腿一软。
    怎么了?秋式微稍稍侧头,又恢复了那幅清冷的模样,刚才的温柔与妩媚似乎是对巫马冬亦的特许。
    刚才巫马家的叁小姐入了叁阁,她二哥正找呢,可不知误闯进哪个房间了。
    我没见过,也没听见声响。
    巫马冬亦不敢弄出一丝动静,她想不通,秋式微为什么要吻她,如果只是想要钱,又为什么不让人进来,借此勒索她付一大笔嫖资不是更好吗……
    那我不打扰你了,小心蚊虫,早歇息吧。
    嗯,我知道了。
    直到门外人的脚步声消失,巫马冬亦才松了一口气,她竟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下可真耽误不得了,要是她比巫马冬阳晚归,该作何解释?
    要走了,对吗?!
    姑娘,我…巫马冬亦结巴起来,她发现自己的手正搂在她的腰上,一下子窘迫起来,像是摸到了烫手的山芋,连忙把手抽走。
    秋式微反而主动抱住她,不让她离开,红唇似有意又无无意地蹭过她的唇瓣。
    后天,你来,好不好?
    巫马冬亦还略有抗拒,她皱了皱眉,想保持距离,却竟不能掰开秋式微如同锁一般的禁锢。
    你在说什么?
    环采阁的表演,你来看我,好不好?
    环采阁?!
    妓女?!
    巫马家有一个风流的巫马冬阳还不够吗?
    再说她一个女子…
    我不。。。巫马冬亦本想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却吐不出,她呆呆地凝视着秋式微的双眸,那皎洁的月,冷艳的夜似乎都无法与面前的人媲美…
    奇怪,自己在犹豫什么?这时候走为上策啊!
    不对,她应该大发雷霆,一个妓女竟然吻了她。。。还胆敢要求她聚众淫乱。。。可是。。。
    她看着秋式微,心里拼命压抑这一种欲望——不是怒火,而是拥抱她的冲动。
    我不会失约的。。。
    巫马冬亦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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