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起发现冬瓜醒了,低头摸了摸它的头,冬瓜就伸出舌头热情舔着陆起的掌心。
    见状林有拙有几分惊讶,冬瓜很认生,先前送它的宠物医院,几个医生都差点被它咬伤。
    不过他很快想起来了,陆起曾经收养过冬瓜。
    既然陆起调查过他,想必也知道他在动物保护基地做过义工。
    林有拙便直接问道:你之前收养过冬瓜,为什么又送它回去了?
    我不养宠物。陆起抱起冬瓜,冬瓜先是抓了一下林有拙,碰到林有拙后就安心收回爪子,乖乖被陆起抱走了。
    陆起将冬瓜放到膝盖上,卷起毛毯包着它,又说过:听闻你母亲喜欢柴犬,便去她做义工的基地领养一只柴犬讨她欢心。
    林有拙更觉奇怪,如果陆起将冬瓜送给夏惠妍,就算夏惠妍不喜欢,也决不会下陆起面子,送冬瓜回基地。
    陆起看出他的疑惑,手落到冬瓜头顶,毛茸茸,暖洋洋,他顺势摸了起来:后来发现没必要,就送回去了。
    林有拙点头,没说话了。
    *
    进到别墅,又是和外观不一样的别有洞天。
    常年开着地暖,温度适宜,在这个初秋的雨夜,进去马上就感受到温暖。
    林有拙第一眼注意到了饭厅的落地窗,长约7米,高4米的巨大落地窗,纱帘没拉上,外面是一片在暴雨中摇曳的树林。
    陆起顺着林有拙的视线看过去,解释说:是枫叶林。当初就是看中这片枫叶,才拍下这块地。
    林有拙收回视线,微笑着说:看得出来,秋天的景致会很美。
    陆起放冬瓜到地板上,冬瓜好奇地摸索了一会儿新地方,立即欢快着在大客厅撒起欢。
    陆起收起毛毯说:往前走到尽头是浴室。
    林有拙看向冬瓜,见它和在自家一样自如,他笑着点头:好。
    他走过去抱起冬瓜。
    然后去卧室熟门熟路给冬瓜洗了个热水澡,抱着冬瓜出浴室,才发现陆起等在门口,膝盖上放着一套家居服,还有一盒内衣裤。
    林有拙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你现在要洗澡?
    陆起翘着睫毛上还沾着水珠的青年,神色顿时有些奇妙,所以林有拙到这儿来,只是为给他的狗洗个热水澡?
    他不可思议地笑出声。
    林有拙这才恍然,这是给他拿的换洗衣服。他之所以开始没反应过来,是因为他就没想过在外面洗澡。
    林有拙洗完澡一定要换干净衣服,并且,他也不穿他人的衣服。
    虽然陆起是好意,但林有拙还是拒绝了:谢谢,我有个习惯,不穿别人的衣服。
    陆起还是将家居服和内衣裤递给林有拙:不用担心,虽然是我的尺码,但都是全新,还没穿过。
    林有拙眼神闪烁几下,接过了新衣服。
    既然是全新的衣服,那他没必要坚持,湿过再干的衣服穿在身上,他确实没有多舒服。
    林有拙看着变干爽的冬瓜,眼睛微微弯起:我给它开好罐头就去。
    从衣架上的西装口袋掏出罐头,林有拙利落打开放到冬瓜嘴边,然后折回了浴室。
    冬瓜刚洗完,浴室里一片氤氲白雾,林有拙走到镜子前,刚解开两粒扣子,陆起在外敲门:开始洗了?
    林有拙又将扣子扣回去,走到门边开门:还没有。
    陆起手里拿着一个吹风机,插头线还完美缠着,应该是刚拆封:吹干头发再出来。浴室和外面还是有点温差。
    林有拙刚张嘴,陆起说:你的狗我会帮它吹。
    林有拙嘴唇动了动,陆起继续道:会注意风力,不会吹伤它。
    林有拙闭嘴了,两秒后,他点头:好。
    离开前陆起问他晚饭吃什么,林有拙不挑食,只说清淡一些,林有拙没有马上关上门。
    他望着陆起的背影,其实他刚才只是想说声谢谢,冬瓜最不喜欢吹风机,每次洗完澡给它吹干和打仗没两样。
    但是看陆起似乎很积极,就让他吹吧。
    林有拙胳膊夹住吹风机,关上了门。
    *
    洗完澡,林有拙换上家居服,看眼略长的袖子和裤腿,他各自挽了一圈。
    没有用吹风机的习惯,他惯性半湿着头发就要出去,指尖碰到门把,林有拙记起了吹风机。
    他回到镜子边,插上吹风机吹了几分钟,摸摸没那么湿润了,就拔下吹风机出去。
    冬瓜听到林有拙的脚步声就咚咚咚冲过来,开心围着林有拙脚边转。
    林有拙蹲下摸了一把冬瓜的肚子,已经干了,不知道是地暖烘干的,还是陆起用吹风机吹干的。
    林有拙抬眸,目光在客厅环视一圈,没看到陆起的身影,就只有那台巨幕电视在放着动物世界。
    厨房的灯开着,隐隐飘出香气。
    林有拙心念一动,起身朝着厨房走去,刚到厨房门口,就撞上陆起端着一份秋刀鱼出来。
    浓郁的香气和精致的摆盘,这让林有拙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陆起说的晚饭,竟然是他亲自下厨,而且味道相当不错。
    陆起也沉默着。
    青年刚洗完澡,皮肤被熏得变成了浅粉色,刚吹完的头发蓬蓬搭在头上,有几丝黑发凌乱地翘着,米色卫衣和长裤都挽了一圈,露出一小截手腕和脚踝,也是透着淡淡的粉色。
    身上散发着和他一样的沐浴液气味。
    这个模样,漂亮且可爱,像极了他以前养过的那只白兔。
    这时淡淡的柑橘香袭来,猝不及防的,青年凑到他脖颈处,疑惑出声:陆起,你脖子是被蚊子叮了吗?很大一个红包。
    第47章 047
    【047】
    陆起左边脖颈, 耳垂下方的位置,有一处指甲盖大小的红斑。
    先前他穿着衬衫不显眼,现在上圆领家居服, 在灯光下红得极其明显。
    陆起鼻尖是清新自然的柑橘味。
    记忆中的气息和眼前的青年逐渐融合,醉后毫无防备抱紧他, 在他脖子咬了、吸了那么一口。
    青年的发丝很柔软, 有着若有似无的橘子味, 擦过他脸颊,有些痒, 还有些惋惜。
    于是他抬手, 尽情将青年的黑发揉了个一丝不落, 这才满意。
    陆起收回思绪,目光落在林有拙的侧颜。
    林有拙纳闷盯着往四面八方散着丝的红斑,又觉得不是蚊子。
    虽说初秋还有蚊子出没,但陆起这块红斑实在太大了,更像是被毒虫叮了。
    他正要开口,陆起回了一句:嗯,挺大一只蚊子。
    林有拙颇为意外, 竟然真是蚊子?
    他幼时替林丰财守摊,有小贩将不要的瓜果蔬菜在地上, 夏天闷热,瓜皮堆老是围有一堆蚊子。
    林有拙穿着背带短裤,露出两截小腿, 时常被咬一片猩红的大包。
    非常毒,抹药也没效果, 过半个月会变成黑青色, 像是中毒一样, 得好几个月才能彻底消下去。
    那时林丰财就骂过他浪费酒精和药膏:还真是少爷命,怎么我们被叮就不这样?别浪费钱了,没那么娇贵,包自己会消。
    林有拙站直问:有没有酒精?可能是毒蚊子,得先消毒。
    陆起看着林有拙精致的眉眼,朝着饭桌转轮椅:没毒,特别漂亮的一只蚊子。
    林有拙没觉得奇怪,万物皆有审美,漂亮颜色的野生蚊子,他在摄影杂志上也见过几次。
    他跟在陆起身后,想想还是说:大多数情况,颜色越艳丽,毒性越大,还是处理比较保险。
    陆起眼前再次浮现林有拙醉后的模样,面若绯红,眼底水光潋滟,确实像是一株毒性猛烈的曼珠沙华。
    知道危险,却还是想触碰。
    陆起敛掉眼里的情绪:客厅斗柜,左边第二个抽屉有药箱。
    林有拙抬脚去了客厅。
    别墅的装修风格是田园风,斗柜也是胡桃木,经过长年累月的养护,木头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不过与房东家不同,陆起家中没有防撞贴。
    林有拙拉开左边第二个抽屉,里面是一个用了有些年头的药箱。
    打开随便拿出一个,都是止疼药。
    林有拙放回去,在最侧面终于翻到一罐消毒棉球,但是没找到消肿止痒的药膏。
    除了止疼药,只有止疼药。
    林有拙合上药箱,拿着消毒棉球又去卫生间洗了手,拿着牙膏出来。
    回到饭桌,陆起已经摆好了晚饭:两份秋刀鱼,两碗酱油炒饭,还有一锅味增汤,一碟爽口的香辣萝卜丁小菜。
    林有拙让陆起别动,拉过椅子坐到他侧面,用镊子夹出一粒消毒棉球,凑上前仔细擦着那块红斑。
    陆起没动,余光旁若无人观察着青年。
    明亮的光线比起昨夜的暗光,青年的五...官看得更加清晰。
    额头和他的后脑勺一般饱满,眼睫又长又密,堪比质量上乘的毛刷子,鼻梁挺且直,鼻头精致小巧,因着全神贯注,薄红的唇抿得很紧,但可以看到他的唇角的弧度天然上扬,宛如上仰的月亮,无情也仿佛在微笑。
    不仔细看他的眼睛,总会被他的面孔所迷惑,没看见他的眼底比冰还凉。
    忽然陆起真凉得缩了下脖子,他手指无意转到了轮子,轮椅向前滑了一下。
    前方就是餐桌,林有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同时鼻腔发出小小一声:唉?
    全然不觉他刚才涂完牙膏,往上吹了口气的行为有多清凉。
    林有拙又收回目光打量红斑,见没遗漏的皮肤,他单手按上牙膏盖:好了。
    林有拙起身回卫生间放牙膏,拧开水龙头仔仔细细洗掉了指尖的牙膏残留。
    那时林丰财不让他用药膏止痒,他就用牙膏,效果不输药膏。
    李晓欣还抱怨过林丰财牙大牙黄,用牙膏太快,根本没想过是他每晚往小腿肚涂上厚厚一层。
    林有拙抬眸,对上镜中干净纯善的脸孔。心中隐约冒出一个念头。
    以其说他是觉醒了,不如说他一直如此,而长大后跟着剧情走的那个圣父,从来不是他。
    啪。
    伸手一摁,卫生间的灯关上了,镜中的人从黑暗走进光亮的走廊,空气里弥漫着香甜的晚饭香。
    *
    林有拙很少吃鱼,并非不喜欢,是他从小养成了快速进食的习惯,挑细小的鱼刺对他而言是件浪费时间的事。
    尤其是秋刀鱼,刺多,有的部分还会吃到苦味,因此林有拙喜欢秋刀鱼的口感,秋刀鱼却从未出现在他的菜单上。
    陆起做了两份盐烤秋刀鱼,林有拙不想浪费,还是认真准备先把鱼肉挑出来。
    但出乎他意料,这份盐烤秋刀鱼,没有鱼刺。
    林有拙筷子又换了块地方,确认了,全是细腻的鱼肉,没有鱼骨头和半根鱼刺。
    他看向陆起,陆起坐他对面,正在安静进食。
    林有拙便收回目光,安安静静品尝这份没有刺的秋刀鱼。
    入口满是饱满的鲜味,和吃过的秋刀鱼全然不同,一份吃完,林有拙连半点苦味都没尝到。
    喝汤。
    这时一碗热气腾腾的味噌汤搁到他面前。
    林有拙主动问出疑惑:你做的秋刀鱼很特别,没有鱼骨头和鱼刺,也没有苦味。
    陆起舀了勺酱油炒饭:苦味来自内胆和内部残留的饲料鳞片,处理鱼骨和鱼刺一并处理了。
    林有拙自己也做饭,虽然陆起说得容易,但要如此精细地处理秋刀鱼,除了耐心,还需要相当利落的刀工。
    他端起汤抿了口,鲜鲜咸咸,十分暖胃。林有拙忽然笑了一下。
    陆起听到看向他:怎么?
    林有拙放下汤碗,他眼眸清亮,直直看着陆起:没想到你这么会做饭。
    餐厅悬挂的水晶灯是林绛找厂家花七位数定制的,然而也不及林有拙此时的注视耀...眼。
    陆起眼里不自觉就添了笑意:我会的很多,日后你都会知道。
    有时候不经意的一个词,总会让心底柔软几分。
    比如这句日后,比昨天那场订婚更让林有拙有实感,有对面这个男人,从此以后是他法律上伴侣的真实感。
    林有拙点头:下次我下厨,我的厨艺也还算不错。
    林有拙的厨艺,陆起已经从花椒雪梨里尝过了。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视线看了眼还在风雨交加的外面,转而道:雨不会停了,今晚你别回去了,明早让司机送你上学。
    林有拙刚含住一口酱油炒饭,陆起突然让他留宿,他一时停住咀嚼,半边脸颊被炒饭撑得鼓了起来。
    他是成年人,即便没有过经验,也还是懂成年人之间的事。
    他先前选定陆起结婚,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陆起双腿瘫痪,他们只会是法律上的伴侣,而非事实。
    所以林有拙史无前例的懵了,眨眼频率也比任何时候要高。
    陆起见他半晌没回应,视线移过来,见他眼球震颤,陆起猜到了他沉默的原因,又说:客房都是全新的被褥,你不用担心。
    言外之意,林有拙住客房。
    林有拙意识到他想多了,放松咽下炒饭,唇角上扬:打扰了。
    *
    地板暖洋洋的,晚上冬瓜没有跳上床,自己趴在床边睡得很香。
    林有拙没有认床的习惯,却少见地失眠了,客房里放着几个香薰,淡淡的柑橘味很舒服。
    林有拙听着瓢泼的雨声,闭上眼,在心里数着星系。数到黑眼星系,房间里响起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一夜无梦,次日林有拙还是六点准时苏醒。
    雨已经停了,林有拙下床走到窗边,窗帘是自动的,他摁了下遥控,浅米色的窗帘缓缓向两侧打开。
    瞬间,一片沐浴在朝阳里的广阔茂密的枫叶林出现在眼前。
    比饭厅的落地窗更要巨大,像是电影院的imax屏幕,颜色已经开始变红的枫叶林生动展现在眼前。
    现在是十月下旬,等到十一月,这片枫叶林红色会更加浓郁漂亮。
    林有拙站在窗前,静静看着枫叶林,他忽然懂了陆起为了这片枫叶林建房的原因。
    宁静。
    眼前的美景,有一种让人远离喧嚣纷扰,感受到宁静的力量。
    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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