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玄墨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盒,只见铺着一层薄薄鹿绒的木盒中,躺着一把通体乌黑,流光溢彩的长箫。
    那长箫似乎是某种墨玉做成的,莹润透亮,触手生凉,且挂着一个极为精致的兰花玉坠,玉坠连着的穗子都精细非常,一看便知是箫中极品,玄墨箫捧着长箫,如捧着世间至宝,他动容地望着叶清衣:是箫
    墨箫。叶清衣纠正道,前些日子,我有了些精神,整理书房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把墨箫,这箫干干净净,没有人碰过,我一想,玉穹山上不也有一个墨箫吗?便想着找个机会,把墨箫送给墨箫。
    把墨箫送给墨箫
    玄墨箫眼睛都红了,心头的颤抖令他慌了神:师叔
    叶清衣被玄墨箫红彤彤,亮晶晶的眼睛瞧得心都软了,他感觉跪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只乖巧可人,孤苦伶仃的小兔子。
    好了好了,别红眼了。你呀,就是太乖了,你蓉师兄看着也是个乖巧的人吧,但背地里没少缠着我撒娇要东西呢,偏是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要,只爱看书,都快看成书呆子了。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箫儿,你天资不比任何人差,只要一心向道,恪守本心,将来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玄墨箫好不容易才将眼中的泪水忍了回去,他攥紧手中的墨箫,对着叶清衣重重点了下头:弟子绝不让师叔失望。
    叶清衣微微一笑,伸手在玄墨箫的发上摸了摸。
    少年的发丝还是那么的细软,与他温润柔和的性格一样,叶清衣缓慢地抚摸着玄墨箫,全然不知玄墨箫的心中正在翻涌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师侄两个正是温情脉脉,杜仲一推门走了进来。
    彼时玄墨箫正红着眼睛跪在叶清衣的床边,叶清衣也伸着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玄墨箫的头发,是以当杜仲毫无征兆地闯进来后,三人都有些尴尬。
    杜仲目光幽幽地扫了他二人几眼后便泰然自若地走了进来,冰着脸坐在了叶清衣的床边,全程看也没看玄墨箫一眼,仿佛玄墨箫是透明的一样。玄墨箫很是有些窘迫,起身朝着杜仲与叶清衣欠了欠身:叶师叔,杜师叔,弟子先退下了。
    叶清衣露出一个抚慰的微笑,冲玄墨箫挥了下手道:好,你先去歇歇,师叔有事再唤你。
    是。玄墨箫握了握手中的玉箫,缓步离开了。
    玄墨箫一走,叶清衣立刻对冷着一张脸的杜仲道:杜师弟,出什么事了?怎么看着你闷闷不乐的?
    杜仲一掀衣袍翘起二郎腿:万山卷被盗了。
    万山卷?
    那是什么?
    叶清衣认真回想了起来,奈何他对这本书的印象实在不深,大的情节和几个重要人物的下场都记得,至于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却实在是记不清。
    你该不会连万山卷都忘了吧。杜仲一眼看穿了叶清衣的表情。
    叶清衣满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病得越发糊涂了,只怕有一天连你们是谁都要忘了,这万山卷叶清衣清咳了一声,是个了不起的宝贝吧。
    杜仲忧心忡忡地扫了叶清衣两眼,顺势便把手搭在了叶清衣的脉搏上:璃花宫的东西,与虚空之门的作用差不多,却比虚空之门厉害得多,我这么说你可有印象?
    叶清衣恍然大悟。
    这万山卷上画满了六界中的山山水水,只要人站在书卷前,告诉书卷你要去的地方,书卷便会在眨眼之间将你带到那个地方去。
    简单来说,就是一道能把人送去各个地方的传送门。
    修真界的人,想要去任何地方都不是什么难事,也只有在前往一些神秘诡异,杳无踪迹的地方时才会用到万山卷。
    万山卷被盗了?什么时候的事?叶清衣问。
    众人前往金凤山救人的时候。杜仲淡淡道。
    调虎离山叶清衣目光一沉,我们中计了,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算计到了璃花宫的头上。
    杜仲稍稍敛了敛神,正要回话,忽地一扬眸,盯住了立在门外的一道虚影。
    那虚影背对着屋门,似乎离得并不近,却确确实实没有走开,杜仲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正欲出言训斥,又是一道虚影出现在了门外。
    玄师弟?你在看什么呢?
    睡了一大觉的蓉莲带着才做好的点心,猝不及防出现在了玄墨箫面前。
    玄墨箫的脑海里还回荡着杜仲与叶清衣的对话,即便如此,面上已经绽放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容师兄,你来了?
    对啊,我来替你,你快去睡一会吧。容莲边说边瞅了瞅玄墨箫攥在手中的玉箫,呀,好漂亮的玉箫,是苏师伯送给你的吗?
    玄墨箫腼腆一笑:是叶师叔送给我的。
    是师父?容莲装出一副吃醋的表情,师父对你可真好,不行,我也得向师父讨要一样乐器去。
    便端着点心要往屋子里面走,玄墨箫见状忙拦住容莲:容师兄,杜师叔在里面和叶师叔说话呢。
    杜师叔在?容莲停下脚步,杜师叔这个时辰过来,想必是有事情与师父商量,玄师弟,咱们去院门处守着,不要站在这里。
    哦。玄墨箫点点头,很是懵懂地跟随容莲离开了,只是一双手仍旧紧紧攥着叶清衣送他的玉箫,目光也幽深的厉害。
    直至二人走开,杜仲的面色都没有转圜过来。
    叶清衣不由一哂:箫儿木讷,远不如莲儿那般机灵,你不必多想。
    木讷?我看未必吧。杜仲冷冰冰道。
    他心事重重地收回了放在叶清衣脉搏上的手,掏出随身携带的药丸,化入水中端给叶清衣喝了,叶清衣抿了抿湿润的嘴角:杜师弟,你似乎对箫儿很有意见。
    杜仲抬眸看了叶清衣一眼,直白道:不是我对他有意见,是你与苏师兄觉得他太好了,被他蒙蔽的厉害。
    叶清衣闻言一愣:此话怎讲?
    杜仲摇摇头:细枝末节的事,我也不想说,显得太婆娘,我只说两件事他目光凌厉地望住叶清衣的眼睛,叶师兄,你跟我说,柳师兄对你意图不轨的时候,玄墨箫与你同在房中,你让玄墨箫去找我与苏师兄,醒来后却没见到玄墨箫的人影。事实上,昨夜确实有人闯入了你的房中,对柳师兄施下了定身咒,并试图用剑杀了柳师兄。
    骤然听人提起前夜的事,叶清衣当真是浑身不舒服,他低头轻咳了两声:这事我知道,所以,你是在怀疑那人是玄墨箫?
    叶清衣说完这句话后脸色都白了。
    杜仲在一旁点了点头。
    叶清衣怛然失色。
    怎会
    怎么不会?杜仲继续道,我也确确实实在你的房间里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可惜当时苏师兄百般阻挠,等我找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逃了,只留着一把长剑在地上。叶师兄,你细想一想,当时那种情况下,能那么快赶来救你的,除了一直和你待在一起尚未走远的玄墨箫,还可能是谁?
    叶清衣心惊胆战地听着杜仲的话,双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被角。
    杜仲望着叶清衣惨白的面庞叹了口气,缓了缓声音道:还有一件事,叶师兄,冯庸的尸体我验过了,他死前,被人吸干了灵力。
    什么?叶清衣在暖融融的锦被中打了个冷战,你说溪谷主的二弟子冯庸,死前被人吸干了灵力?
    正是。提到此事,杜仲也皱了眉,当时溪谷主忙着他儿子的事,完全忽略了他的徒弟,我便过去看了看,看罢心中着实一惊,冯庸生前咬定玄墨箫是残害同门强闯冰牢放走魅妖的罪人,如今却死了,死的还那样惨,让我不得不怀疑是玄墨箫害怕形迹暴露,先发制人下了杀手。
    叶清衣难以置信地听着杜仲的话,听罢已是一身的冷汗,若非与他说出这些话的人是一向冷静自持的杜仲,他简直要把对方轰出去了,毕竟,毕竟这一切太不可思议啊
    他虽然也怀疑过玄墨箫,可经历过六合摧心阵一事后,他已然对玄墨箫放了心,不然他不会将精心挑选出的那把玉箫送给玄墨箫,只会与华子尘等一样,狠心地将玄墨箫送回蛮荒。如今他好不容易对玄墨箫建立起信任,竟要遭破灭吗?
    叶清衣努力冷静下来,理了理思绪,反驳道:不对,杜师弟,你忘了六合摧心阵了吗?箫儿成功的破阵了,若他曾经杀过人,他绝对走不出六合摧心阵。
    杜仲觑了觑眸:若他手中有元牝石呢?
    叶清衣瞪大眼睛:元牝石?
    对,元牝石。杜仲幽幽道,若我猜的不错,渡灵珠应该也在他的手上,他平日里将自己的灵力藏于渡灵珠中,需要时,再将灵力渡到自己身上。他确实是杀了冯庸等人的凶手,却因意外得到了元牝石而成功走出了六合摧心阵,继而又杀了冯庸一回,并用渡灵珠将冯庸的灵力吸走了。
    叶清衣瞠目结舌。
    会是这样的吗?为何我听着感觉有些勉强呢?渡灵珠元牝石这两样宝物有可能都在箫儿身上吗?
    怎么没可能?杜仲薄唇一抿,我甚至觉得,打开万妖窟结界的人就是他,叶师兄,无论那玄墨箫的外表多么的人畜无害,你都要记住他到底是什么人
    叶清衣如遭当头棒喝,怔怔地盯着杜仲清淡的瞳眸,陷入沉思。
    所以,我还是对他多加防范的好,若叶师兄你实在不愿他入蛮荒杜仲清眸一亮,叶师兄,你还记得无心石吗?
    叶清衣纷乱的思绪瞬间变得清明无比。
    杜师弟。叶清衣一把攥住杜仲皓白的手腕,你找到无心石了?!
    夜已深,本该落钥闭灯的璃花宫内人头攒动,灯火明亮。
    虽是在事发之时及时赶到了金凤山,奈何关押在金凤山山底数百年的妖物实在凶残,不为逃命,只为拉着金凤山中的修真弟子同归于尽,是以即便救助及时,依旧是死伤惨重。
    参会之人无不沮丧。
    便是一向儒雅从容的苏梦泽,一双含星美眸中也多了几分愁色,他低头看着弟子呈上来的奏报,越看,面色越是不好。
    本该在客房内休息的各派掌门齐聚璃花宫,各个面上愁云惨淡,时不时还有人叹上几口气,那叹气声好似是一把无形的秤砣,沉甸甸的压在众人心头,直教人喘不上来气。
    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暗中动手脚的贼人是谁,被算计了就是被算计了,认栽吧。柳无恨翘着二郎腿,一边抿茶,一边阴阳怪气地说着风凉话。
    苏梦泽当真便将奏报扔在了一边,抬起头,扫了柳无恨一眼。
    依柳谷主的意思,这事就这么算了?
    柳无恨魅眼一挑:我这么说了吗?
    既然柳谷主没有这个意思,便安生喝茶吧。苏梦泽明显心情不好,平日里柳无恨再怎么出言不逊,苏梦泽都一笑置之,不与其斤斤计较,今日却驳了柳无恨的颜面。
    柳无恨一张俏脸登时便白了,瞪着苏梦泽,眼里写满了不服气,坐在柳无恨对面的苏梦笙意味深长地一笑,讥诮道:柳庄主,你还是警醒些好,你看到没,先是寒晶谷,再是玉穹山,后是璃花宫,这些妖物明显是冲我们四门来的,只怕下一个要遭殃的便是你万柳山庄。
    柳无恨媚眼如丝地瞥了瞥苏梦笙:苏峰主,你且盼我点好吧,我们万柳山庄遭殃对你璃花宫和玉穹山有什么好处?再说了,不还有苏掌印嘛,有苏掌印在,什么妖魔鬼怪都是不足为惧的。
    不足为惧?说笑呢吧。坐在苏梦泽下手的华子尘道,这些卷土重来的妖物明显是有备而来,暗地里只怕早已有了筹谋计划,梦泽君,咱们已经落了下风,要尽快想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然的话,只怕后患无穷。
    一网打尽?太难了吧坐在最末尾的谭玉祥苦着脸插话进来,说起来,十几年前,妖界与魔界一起被封印,算是将它们一网打尽了吧,结果呢,现在还不是有妖物作乱?唉,这些妖魔邪祟就像是野地里的杂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根本除不尽啊。
    谭玉祥又矮又胖,长得苦哈哈的,说话时的表情亦是苦大仇深,一席话将众人说得都萎靡了。
    苏梦泽认真思忖了片刻:事态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不过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我们修真界,应该是出了与妖界勾结的叛徒。
    华子尘立刻道:我与梦泽君想到一块去了,别的不说,单是万妖窟结界被破一事便透着蹊跷,怎的事情就能这么巧,金凤山前脚一乱,后脚便有人盗走了万山卷,时机掐得刚刚好,若说没有人里应外合,华某不信。
    苏梦泽点点头:想必妖界留下的那些漏网之鱼中,颇有出类拔萃之人。说着抬眼看向瞪着眼睛听他们说话的谭玉祥,谭门主,元牝石在哪?
    众人闻言,竟是齐齐看向了谭玉祥。
    谭玉祥被这突如其来的审问吓得白了脸:不、不是我他站起来冲着苏梦泽直摆手,梦泽君,你就是给谭某一百个胆子谭某也不敢用元牝石打开万妖窟的结界,与妖物里应外合啊!
    苏梦泽和煦一笑:谭门主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单纯的关心一下元牝石的去向,毕竟,那可是了不得的宝贝。
    谭玉祥莫名打了个激灵,赶忙道:元牝石在小女的身上!
    说着猛然间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一般难为情地说:实不相瞒之前打开寒晶谷望月阁结界的,便是小女,若不是她打开了结界,渡灵珠也不会被魅妖抢走
    苏梦苏面上的笑容随着谭玉祥的话变得越发虚飘起来:谭门主疼爱女儿,苏某可以理解,但年轻人心思浮躁,行为莽撞,为保万一,谭门主还是将元牝石好生收起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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