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杆秤代表着什么?
    审判。
    这个词汇莫名浮上他心头,让埃达心中一惊。
    想到自己老师的嘱托,埃达一狠心,准备冲上去探个虚实。
    谁知他刚往上冲一段距离,秤后突然睁开一双眼睛,震慑传来埃达心头一颤,险些被冲下去。
    好在他及时甩尾才稳住,他后退一段距离那眼睛却没有闭合,依旧在盯着他。
    埃达犹豫片刻,还未有动作,就见那双眼睛微微一动,似乎是在责备他的无礼。
    震慑出来,埃达双眼刺痛,像是有什么攻击了他的精神,一条龙在空中七扭八扭险些扭成麻花。
    不可视。
    他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词,张三之前看到的恐怕就是这个。
    外界威胁越大,埃达越兴奋,正当他再次尝试直视那双眼睛的时候,酆咎突然出现他背后,捂住他的眼睛。
    小龙,不要玩火自焚哦。
    他笑着,笑声中却带着微不可查的冷意。
    酆咎抬眼望向那双眼睛,那眼睛看见他似乎停顿了一刻,而后缓缓闭上,那杆秤也随着眼睛闭上烟消云散。
    一人一龙之下,法阵的白光却未消失。
    酆咎低头扫了一眼,面色微动。
    居然没有解除?
    洞窟里张三和木石被挤到洞窟边缘,两人疑惑望着抬升成一座小土丘的法阵。
    法阵中央顶端似乎是一个方形的棺材?!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家中的典籍中并没有记录这个东西的存在,难道阵法真正封印的是这个?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张三排除,不对,这好像是一个新的法阵。
    隐藏在封印大阵底下的封印法阵。
    藏得这么严实,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木石一拍板,两人打算爬上去看看。
    高台像一个环形小山丘祭台,一层层抬高的石环组成一级级台阶。
    张三将那团乱跑的冥火捧在手心照亮,两人一点点向着光亮大放的顶端前进。
    这是一具青铜棺材,和酆都矿山一角的差不多,棺上的花纹却不一样。棺材底下围着一圈狰狞的恶鬼骷髅铁像紧紧扒着青铜棺材盖,将棺材盖狠狠扣在棺材上。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木石敲敲青铜棺,棺材内似乎随着他的敲动发出一声叹息。
    顿时给木石吓了个激灵,窜到张三背后,张三警惕地带着他后退几步,等老板来处理。
    张三的直觉一向很准,他总觉这里面的东西不是他们能知道的。
    涉及某些不能碰触真相。
    你们任务完成的不错,有奖金。酆咎声音突然响起,两人一回头就见酆咎穿着一身黑袍,款款走上台阶。
    老板,您可算来了。木石宛若见了亲人,险些冲上去抱着亲亲老板的手。
    但亲亲老板的气势太强,木石只好退回去抱着张三的胳膊。
    老板。张三给酆咎让路,酆咎抬腿走上顶端,看不清他红脸鬼面下的表情,只知道随着他的动作,衣摆挥开,洒落零星火花,瞬间又化作灰烬。
    他们老板是不是刚从上面下来?
    张三心思飘忽,就见酆咎已经走到顶上。
    酆咎目光扫过青铜棺,他沉默片刻,抬手摁在棺材上,玄色护指和青铜棺材碰撞,撞击声中似乎夹杂着一声轻笑。
    酆咎动作一顿,身后两人本能屏息。
    呵。
    又是一声轻笑。
    木石攥紧张三的袖子,眼神疯狂示意。张三拍拍他掐着自己肉的手,就听上面又传来一声轻笑。
    木石抬头见是酆咎,松了口气,原来是您笑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起尸了。
    谁知酆咎扭头看他,不是我笑的。
    您别吓我,这声音分明就是您笑的。只有他们老板才有时不时莫名轻笑的习惯,不是他们老板还能是谁?
    呵。
    又是一声,这次酆咎注视着他,很明显不是他们老板笑的。
    那,是谁?
    张三倒吸一口凉气,往张三身后一缩,装鸵鸟。
    酆咎扭头盯着棺材若有所思,声音和我的确实点像。
    说着他手指戳了下恶鬼雕像的手,咯嘣一声,扣着棺材盖的指骨滚落在地上,撞到张三脚边停止。
    张三和木石对视,这玩意儿也太脆了吧。
    紧接着咔咔咔的声音响起,好像引起什么连锁反应,指骨一根根断裂,迅速且无法停止。
    像是无法避免的事实,或是沉眠底下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最后一根指骨滚落,棺盖下发出一声嗡鸣,灰尘荡开呛得木石和张三直咳嗽。
    酆咎在遮挡视线的沙尘中面不改色挥开棺材盖,他瞳孔一缩,等沙尘落下,张三和木石就见一个人软趴趴挂在他们英明神武的老板身上。
    !张三和木石对视,他们已经可以想象某种打人特别的鱼会怎样把酆都掀得天翻地覆了。
    然而下一秒,两人傻在原地。
    只见鲛人本相的斐皎散着一头长发,懒散挂在酆咎肩上,眼角手臂的鳞片熠熠生辉。
    他现在更像深海中的鲛人,而非活于尘世几千年的老妖怪。
    主人。他环着酆咎的脖子轻声道。
    难道他们老板在玩什么那啥?木石眼神询问张三,张三却一脸严肃,他示意木石低头,小声道:
    这不是活人。
    这更像是灵体。
    果不其然,棺材中探出一只手将鲛人勾回去。
    鲛人嬉笑一声,甩开鱼尾在盘旋在棺材两边,他的鱼尾牵连在棺材里,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白雾从棺材中溢出,迅速吞噬四周,逼得张三两人接连后退。
    酆咎却像没事儿人一样,站在棺材前,慢慢被白雾吞噬。
    老板!张三叫了一声,就见自己老板抬手甩过来两道黑雾将两人带离洞窟。
    洞窟之上,光柱已经消失,皇室一家正望着失而复得的唐隐思念之情无法言表。
    两人一落地就趴在洞窟上方,喊着酆咎的名字。
    洞窟之中,酆咎看看争前恐后挤在自己身边的白雾,捏捏自己耳垂的黑珠,而后一只手突然从雾中伸出取下来他的耳钉。
    黑雾溢出,酆咎衣摆的业火烧的更旺,他低喘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地笑。
    东西掉了。
    有人说了一声,酆咎低头看去,一颗血珠停在地上,珠子里似乎有什么在流动。
    珠子启动运转了。
    酆咎俯身捡起他家鱼的珠子,血珠应该是斐皎手里,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颗不是他的。
    戴错位置了。那声音又道。
    酆咎动作一顿,手腕一转,抬起戴着护指的手,他指尖一动,护指又变回原先那个玉扳指的模样。
    扳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凹槽。
    酆咎捏着血珠没有动作,那道声音的主人却在嫌弃他磨蹭,直接从雾中伸出手将血珠摁在扳指上。
    明明扳指和血珠的形状不可能契合,但却意外和谐,血珠融进扳指填补起空缺。
    月白色的暖玉扳指上,血红色的凸起显得异常扎眼。
    酆咎忽然抬手抓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拉将他从雾中拉出,酆咎望着他的脸笑出声。
    果然是你。
    对面那人看着他,勾起同样的笑,露出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孔。
    酆咎。
    荒星封印大阵底下,阵中阵中封着的是
    他自己。
    第105章 还不快去认祖归宗
    张三不知道酆咎在洞窟中看到了什么, 只知道老板上来的时候拇指上戴着的扳指似乎多了块血红的玉。
    老板的扳指之前是这个样子的吗?张三一阵头晕目眩,等他回过神来,一拍脑袋。
    胡思乱想什么呢?老板的扳指一直都这个颜色, 从来没变过。
    他晃晃脑袋和木石一起跟在酆咎后面回了酆都, 酆都里除了相望久久无言的皇室四人一狗, 就是抛下工作到街道上欢呼的小鬼小妖们。
    他们自由了!他们能感觉到自己身上那股许久以来压制的气息消失了。
    从今天开始他们是自由鬼了!
    千年的夙愿, 一朝解放,小鬼们像人类一样相拥着喜极而泣。
    这该死的乌龟王八壳终于没了。
    来购物的帝国人虽然并不知道酆都的工作人员都在欢呼什么,但看着店主们一开心就打折扣他们也开心。
    所有人都欢喜庆祝,唯有酆咎眼底的笑容淡了点。
    他无意识转动扳指, 摸到那块凸起时动作一顿, 招来小纸人,鱼呢?
    小纸人似乎早就料到主人会问话, 想都没想把纸从身后掏出来。
    带着大厨猫祭祖去了。
    酆咎思索着, 快速划着轮椅, 打算把后续计划安排下去,再去海边接自家鲛人。
    随着珠宝楼一起建设的是对面的影楼,把以前放在阴市的画皮鬼召过来,把画皮影楼扩建,扩建成一个大型特色影楼。
    画皮鬼一早就等着酆咎发话,等不及要自己那一堆家伙事搬进宽敞地盘。
    别的小鬼小妖都在庆祝酆都解封, 只有眉旧一只鬼等在酆咎办公书房前, 眼巴巴等着酆咎开口。
    听到酆咎准了才拉上合作的摄影小鬼,冲进新建的不必珠宝楼差多少的影楼, 誓要有一番作为,让整个帝国的人都以在酆都画皮影楼拍摄写真婚纱照为荣。
    酆咎揉揉眉头,又把洗浴中心和电影院的建设方案发下去。
    珠宝楼附近专门用于售卖其他零散奢侈品的楼也建好了, 再过两天等装修进货就可以开始使用。
    木石这些时日也培养了一批新手木匠,鲁班门的高深技法一点不会,基础的木匠知识却都学了个十成十。酆咎计划中的家具厂也在风风火火建设。
    正巧种植园一早种下的乔木类树木在何首乌精和常青灵力的催动下快速成长,除了年份差些,做家具的木材也足够了。
    为了迎合星际科技,酆咎还让黑白无常在黄泉路蹲点,来一个人就问一句会不会制作高科技家具。
    经过家具部门没日没夜的研究琢磨,还真将酆咎要的外形与星际科技结合的木质家具设计出来。
    木石整天蹲在家具厂也乐得自在,随手雕的木雕随便拿出去就是抢手货,甚至在酆都夜市的交易中占一席之位,倒也算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了木石振兴家族的愿望。
    狸力建筑小队也迅速在距离珠宝楼不远处建好一栋家具中心,将家具厂这段时间的成果都搬进家具中心开始售卖。
    张三身兼数职,顶替木石这个潜力全点在手工、一点买卖都不会做的人当了家具中心的负责人。
    虽说对酆都产品有足够自信,他们还是专门建设一层留给其他帝国本土家具品牌,毕竟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垄断和取代。
    家具中心开业在即,有张三在也不用担心,其他项目又都在建设初期。
    酆咎草草扫了一眼,第一次舍弃他的挚爱工作,一路擦着火花去了酆都养殖场。
    他答应和斐皎一起认祖归宗,他可没有食言的习惯。
    特别是在看见青铜棺材里斐皎的模样,他更想见到自家鲛人。
    不是那个呆呆只会喊主人的器物,而是他家有小心思、总是想着某些色色事情、鲜活的小鱼。
    酆咎有点烦躁,体内的黑雾又要往外涌出,他下意识抚向耳垂,企图把黑雾塞进去,手刚摸到才发觉黑珠已经没了。
    他动作一顿,速度也慢下来,又成了那个优雅从容、从不会为某事着急、谁都捉摸不透的酆都老板。
    他再次抚上扳指,耳边似乎又出现青铜棺材中自己的话。
    酆咎,再来一次,你会怎么选择?
    是黑子,还是白子?
    是要器具,还是要虚无缥缈之物?
    酆咎虚靠在轮椅上,眼前就是酆都唯一的一片海。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种问题就好比在问,眼前是真实还是虚假的。
    *
    布偶系着鲛绡,四只爪子在海中划水,他咕噜噜吐出一串泡泡,身后游过一只巨型鱿鱼,吓得毛都炸不起来。
    安瑜看看前面面无表情的鲛人,还是没把那句他不是原主的话说出来。
    穿越这件事总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之前和唐凛窝在窝里孵蛋的时候和唐凛吐露过心声,但唐凛并不懂这些。
    只说他爱的是安瑜的灵魂,不在乎外貌这些话就没了后续。
    虽然让他很感动,但依旧化解不了他的忧愁。
    眼看鲛人亲手建造的墓地就在眼前,安瑜还是忍不住出声叫住斐皎。
    舅,他犹豫一顿,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见斐皎拽着他脖颈上的鲛绡,一甩鱼尾弹射出去。
    你好慢。
    毛都快秃了的布偶被水冲得呲牙咧嘴:救命!鲛人族最后的血脉要死在水里了。
    等布偶晕头转向停下,他已经蹲坐在水晶棺前。
    安瑜望着身前整齐排列的水晶棺,鼻子莫名一酸,否认的话也说不出来。
    鲛人的感知能力很强,他能感知到每一具棺材里的喜悦。
    零星几点,却异常强烈。
    它们剧烈跳动着,逐渐越安瑜的心跳同步。
    是他的族人,他们在欢迎他回家。
    原来他的背后有这么多人在等着他,看着他,支持着他。
    安瑜胸口剧烈跳着,他抬头望向正前方的棺材,只见墓碑上刻着名字。
    斐照。
    这是?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声音都在颤抖。
    你的母亲。
    母亲?
    这个词汇熟悉又陌生,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都没有母亲。丰夫人不过觊觎他带来的利益,而丰仁眼里更是有太多太多欲望,唯独没有亲情。
    布偶努力挥着爪子,企图游起来看看斐照的模样。
    斐皎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抬手把猫抱到水晶棺材上,布偶扒头贴在棺材上,仔仔细细看着斐照的模样。
    和他很像,又比他好看百倍,是那种安瑜用语言说不出来的好看。
    他哽咽着,开始唾弃丰仁那个混蛋怎么祸害了他母亲。
    别乱想!斐皎拍拍他的小脑袋,丰仁那个混蛋还不配碰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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