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休夫,那可是府里天大的事了。
    不少婆子丫鬟还踩着东西,越过墙头去看张季的背影,像看热闹似的。
    摄政王府单独占了一条街,这条街挺长。
    等张季走过摄政王府占据的东正街,再过了一个弯,他就听到蹭的一声擦耳而过。
    与此同时一道亮光自他面前闪过,低头一瞧,他脖子上多了一把铮亮的刀,张季惊慌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堵住他的嘴。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落下。
    话音刚落,便有人立马用布巾捂牢了张季的嘴,显得因为惊恐睁大眼睛的张季更为惊失措慌。
    张季无措中貌似不经意地扫了一下四周,把周边情况收尽眼底。
    举刀的一个,堵嘴的一个,远处一个望风的,算上说话那人四人。
    小皇帝倒是看得起手无缚鸡之力的李秋生,张季心里腹诽了一句,身体却不断挣扎着,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话,演足了惊慌失措会有的模样。
    你知道我是
    我们是你得罪不起的人。
    那轻飘飘的声音再度响起,蒙着面的男人扫了眼张季,手上做了个动作,立马那举刀的汉子对着张季脖颈就是一下用力,将张季砸晕过去。
    照主子说的,送去倚翠楼。
    哈哈,将这李秋生送去倚翠楼,哪怕就是弃妃,想来也够那位丢面子了吧!
    在墙根遮掩下,头一个对张季亮刀的人男人性急地说着,目光赤|裸,看向摄政王府神情很是得意。
    管他再威风的摄政王,当初再厉害的战神,现在还不是得乖乖受着他们主子的摆弄!
    嗤,谁让那位是个正人君子,吃里扒外还只是休了,杀了可没有这么多事可以让我们折腾的。领头的人也笑了,觉得摄政王姬渝妇人之仁。
    扛着张季的男人却是盯着地面,愣呆呆的一语惊人。
    千户大人,你的令牌掉了。
    被叫做千户的男人往地上一看,自己出自宫中的令牌果真掉出来了。
    刚刚也算得上一片混乱,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那千户捡起令牌嘀咕了句:这人应该没看到吧?
    主子交代他们别泄露身份,可不是让他们明着来折腾人的。
    应该没看到吧,看他那刚刚一副怂货的样,吓都吓死了,哪还记得往地上看!扛着张季的汉子咧着嘴一笑,说得信誓旦旦。
    几人想想也是,没接着耽搁,直接打没人的巷子穿梭而过把昏迷的人送进倚翠楼去。
    摄政王府正院。
    太阳落了山,天色开始发暗,初春的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章方身边带着的小太监笑着提醒:干爹,这点儿王爷得吃饭了,您看是不是去看着。
    说着,小太监擦擦胳膊上冷出来的鸡皮疙瘩:儿子觉得这天儿有点凉了,正好您也去添件衣裳暖和暖和,这边儿子看着您放心。
    章方听了干儿子的贴心话,面上笑意真切一点:那行吧,这儿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
    总管,树底下埋着东西!是穿着粗衣的林婆子在树底下叫唤。
    林婆子是负责拔草的,忙活好半响转到这树下,弯着腰拔草时发现土块有些松,颜色也比较新,手里的小锄头往下掘了两下,于是发现了异样。
    什么东西?挖出来瞧瞧。章方从屋檐下走了出来,带着人凑到树下。
    林婆子挖出木盒,然后将木盒讨好地递给小太监。
    小太监取出木盒里面纸条看了几个字便觉得不对,东西不是他该看的:这,干爹,您瞧瞧!
    章方接过一看,面色便是一沉,他把几张纸揣进袖子里,看小太监一眼道:这儿你盯着,让他们老实干活,再过两刻钟放他们去填肚子。交代完事,章方转身就往外院去。
    挖到东西的林婆子看着总管章方转身就走,急了,抓住小太监问: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啊?我这怎么办?也不赏我点东西
    小太监不耐烦地丢出一块碎银子,摆摆手:别多问,干活去。
    王爷,正院里挖出个盒子,老奴瞧着有些不对。章芳恭敬地道。
    在章方对面是张金丝楠木雕花大床,床侧浮雕的龙活灵活现,床上银色暗纹锦锻铺开,华光内敛,贵气流露。
    姬渝一双黑亮如剑的眸子落在章方身上,浑身气息冷冽,待得听清正院二字后,蹙紧了眉头。
    姬渝年二十八,年幼时只是慧敏皇后为了争宠彰显善心,在宫里养的皇子。等到他十六岁,慧敏皇后亲生的太子,也就是先帝登基,他被封了个闲散王爷,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本以为一辈子就那样,却不想姬渝十八岁时先帝驾崩,太子方才八岁,年幼无知,先皇无奈只能立了这名义上最熟的弟弟做摄政王。
    先帝驾崩后那年的冬季,外族趁机而入攻打边疆,当时民心不稳,姬渝披挂着帅旗而出,夺回边境十城,大胜而归,自此有了战神的美称。
    出身皇族,又掌过权领过兵,姬渝身上气势不可谓不盛,便是只着黑色中衣躺在被褥中,周身也尽是不可侵犯的威势。
    盒子?里面是什么?姬渝忽然开口道。
    章方摸不准姬渝的心思,但他看着摄政王长大,最是忠心不过。
    想着李秋生对主子的背叛,章方就心里难受,心疼得刀割一样。他想着把证据送上去,也好叫自家和善的王爷知道李秋生不可饶恕,就不该放过那种无耻之人!
    章方向前一步,把装着纸条的木盒举起,恨铁不成钢地道:王爷,是什么您看了便知道了。您还好心还把人放出去,按老奴看,打死最好!
    姬渝听着章方放狠话,眼底却是闪过一丝笑意,来自身边老人的关切让姬渝心里舒畅,就连本不想接的东西也接到了手上。
    说起李秋生,姬渝和对方初识在山中,少年天真淳朴,又对他有救命之恩,让他心存感激。
    两人认识时,小皇帝和太后第一次对他明着动手,打了他个猝不及防,是李秋生救了他。
    那之后他手下人严防紧守,作夜方才是他第二次中招。可没想让他受伤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他第一次受伤时的救命恩人!救他之人又伤他,何等讽刺!
    既然要害他,那当初还救什么!
    姬渝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没下狠手。转念一想长久之计,才又安抚住自己的思绪。
    他这回放李秋生出去,一半是一刀两断,一半是放饵出去钓鱼。
    姬渝无所谓地扫了眼纸条,前面和他想的一样,都是他府中的重要消息。
    江南总兵之侄闫敏学,领东宫千户
    姬渝随意扫过的目光顿住,在名字和官位上扫过。
    错了!这个闫敏学是保皇党,他查过。
    姬渝的目光正经起来,一个个人名在他脑中串连在一起,这纸上信息赫然避开了他埋藏最深的人手,转而将目标移花接木到许多隐秘的保皇党力量上!
    真假难辨,真假融合在一起更是让人难以区分。
    姬渝看着心念一动,吩咐道:唤常师爷来。
    章方有些懵,怎么还叫上师爷了?不过他反应快,立马让人唤了常师爷过来。
    穿着儒生长袍的常师爷一进门,姬渝让人坐了,而后把纸条递过去。
    常师爷看完纸条上的字眼,面带喜色一拍大腿:王爷,这上面写的,倒是个好主意!若是让那边真信了,动手,必然是那边伤;不动嘛,正好保全我们的人!
    他名正,委屈大家伙了。姬渝叹了口气。摄政王看着风光,到底受人辖制。如今太后和小皇帝咄咄逼人,手段狠辣,让姬渝不得不进。
    王爷言重了,我等受王爷看重,何来委屈?常师爷小捧了一句,目光又转到纸条上,不知道这是哪位的安排?是个妙人啊!
    正是前王妃,李秋生。
    那姓李的?可这这上面是错的啊,昨夜之事,说明他知道的东西绝对不会这般真假混杂啊?常师爷吃惊不已,胡子都差点飞了出去。
    姬渝抿着唇,这才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昨夜里他去一处暗营查看,半路遇袭,后从密道连躲三处,处处都被追击到,最后身边人手折损过半,自己肩膀也是被砍中两刀,说不得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从昨夜之事,便可知道小皇帝的人对他手里信息知道得多又准确,且自己身边铁捅般的防护中只查出来李秋生一个内应,这样看李秋生的信息应该极是准确才是!
    所以李秋生得到了错的信息不可能,那么对方是为什么弄了错的出来?
    一个念头从心底一闪而过,姬渝自嘲地想:疯了,李秋生怎么会向着自己,自己这是记吃不记打吗?
    那李秋生是太后的亲生子,卖了自己,出府之后早不知道到哪快活去了。
    想了想,姬渝干脆招了跟着李秋生的暗卫来问。
    李秋生现在在何处?姬渝飘着一身冷气发问,心里闪过皇宫和几处太后私宅所在巷弄名,给出了预备回答。
    跪下的年轻暗卫憨厚的脸抬了又埋下去,埋下去又抬上来一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忐忑。
    姬渝没得到回答,英武面孔浮现一层薄怒:没听到?
    暗卫被吓得一缩脖子,心道一句横竖都是死,低着脑袋像只鹌鹑,结结巴巴禀告:王妃、不,那李秋生在在青楼!
    第3章 我的摄政王前夫
    暗卫把话说完,恨不得掐死自己。他怎么就矢口把王妃两个字说出来了呢!不说出来,主子的面子就能多留住几分啊!
    可怕的安静持续蔓延,让低着头的暗卫心里更慌。
    章方怒睁着双眼,一把跪下,红着眼骂道:主子,那对母子欺人太甚啊!欺人太甚!
    常师爷也跟着跪下,一脸怒色,主辱臣死。当君主受到侮辱时,那臣子就应当以死报效君王。
    当然,事情还没到要常师爷气到不管脑袋那么严重,只是太后和皇帝的做法实在不把姬渝放在眼里,明晃晃地打起他的脸来,而且手段下作够恶心人。
    而姬渝作为李秋生的前夫,被强行施加羞辱和绿帽,心里的羞耻度和愤怒程度可想而知。
    姬渝罕见地气得涨红了脸,眼中满是怒火,却又强行压制住。
    好半响后,暗卫紧张得汗水从脸颊不停滑落下来,姬渝才出声:够狠,是本王小瞧人了。为了损伤敌人的颜面,竟然可以将全身心信任的亲子送进青楼去!
    地面上跪下的三人不敢发一言,生怕姬渝气过头。
    反倒是姬渝意外清醒,对于心中的目标更明朗太后和皇帝如此心狠,他必须再进一步。
    姬渝再想到李秋生也没怒色难掩,平静地追问暗卫:李秋生在哪家青楼?他对于他在青楼,可有什么反应?
    正好在我们的倚翠楼。李秋生被送进了柴房,还昏迷着,有两个人被安插进来看守。暗卫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汇报。
    倚翠楼是姬渝的一所隐秘产业,这是姬渝从不出入青楼场所,却能在李秋生被卖进倚翠楼不久后就带走李秋生的原因。
    倚翠楼里被安插进来两个人,姬渝不用想都知道是太后和小皇帝的人。他垂着眉眼,勾起唇角:有人看着就看着,先不用管那些人,接下来如果有李秋生是弃妃的消息传出来,你们再添把火帮忙。他们可以捅破身份,我们难道不行?
    不动声色间,姬渝已是找到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妙招。
    李秋生是摄政王府的弃妃,同时也是太后的亲子。这母子两,细看面容有三四分相似,若是再装扮一二就更像了。届时太后一个皇家媳妇,寡妇出身曝光才有意思,那些儒家的老学究够她们喝两壶。
    无事就下去吧,盯紧李秋生,有事向我汇报。姬渝说了一句,发觉这个名字今晚在自己嘴里出现次数可真多。
    是,属下听令。暗卫湿着后背离开。
    随即常师爷也告退,章方去安排姬渝晚膳,独留下姬渝捏着手里歪歪曲曲的字迹,低声呢喃:见鬼了
    常师爷和章方被李秋生在青楼的意外扰乱了心神,可姬渝没忘了手里奇怪的纸条。何况这纸条上写着一个可以试试的诱人法子呢?
    倚翠楼。
    张季在柴木和异味混杂的气味中醒来,他身上盖着一床被子,然而被子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让张季一瞬间就清醒过来。
    张季掀开被子,听到窗外嚷嚷的人声。目光望去,窗外天光大作,这是第二天无疑。
    同时张季依据昨晚看到的掉落下来的令牌,再结合李秋生的记忆,还有空气若有若无的奇怪香气,让张季也确认了自己所在的地点青楼。
    张季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作为一个爱好同性的人,他知道古代有南风馆的存在,男人卖身也是有的。可他是个上面的,在这种地方就显得十分诡异了。
    没等张季思考太多,堆满柴的房间被人粗鲁地敲响。
    砰砰
    起来了!还不起来,死猪啊!门外粗哑的女声刺耳。
    张季拍落粗布衣裳上挂着的松针叶,披着半散的长发去开门。
    门哐地打开,张季站在门后,疑惑地问:怎么了?
    门外浓妆艳抹的老鸨楞了一下,心里惊奇这男弃妃长得比她楼里行情最好的小馆还好看,像不知事的俊秀书生,又像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怪不得能做王妃。
    回过神,老鸨摆出老娘凶恶不好惹的面孔,指着柴房里的一堆柴道:还不起来砍柴,我告诉你,早上不把右边两堆柴砍完别想吃东西!
    老鸨吼了几句,黑着脸走出柴房院子。
    院子门口,两个看门的高壮汉子嘻嘻哈哈,等着老鸨出来敷衍地问了她两句,随即捏了一把屁|股让她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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